第三百七十六章 密谋不密,枭雄之殇
杀了郭嘉之后,再逃回西凉,这是马超心中的真实想法。
毕竟现在的曹操已然不是之前那个曹操了,现在曹操麾下领地,只有关中、凉州、河东等地。
眼见河东便要陷落,曹操便只剩关中和他们所在的西凉之地。
正是仆强主弱,他父亲若尊曹,曹操还能有一战之力。
但如果他父亲扬起反旗,那曹操瞬间就会丢失半数土地。
故而在马超看来,曹操可尊可不尊,若遂他愿,便让曹操寿终正寝。
若是不遂他愿,便是他杀了郭嘉,逃回西凉,曹操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现在其人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及,言语间也不害怕暴露自己想法。
而韦晃见其如此,心中更是欣喜,心想马超如此,正可为他们一用,当下他便道:
“既是将军有此意,便当行事,何必又在意曹公如何?”
马超见他劝解自己动手,不由一阵奇怪,挑眼看着他道:
“怎的,公与郭奉孝亦有仇怨?何故要劝某即行事?”
韦晃见之,索性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谋划,对着马超便道:
“如今天子已下诏讨贼,天怜曹贼此时病危,吾虑将军世代公卿,何不趁机报国?”
“但叫将军允诺,劝令尊前来,我等里应外合占了长安。”
“得到刘征东兵马前来,关中之势便可一举而定,再无后患。”
“此功如天之大,来日又何愁将军之爵位不进,官位难封?”
马超听着他的蛊惑,深凹的虎目中变露出了一副深思之色。
诚然,现在曹操病危是一件肯定的事情,因为曹操吐血之时他就在当场。
而现在曹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曹昂也是死在了宛城,城内虽然还有曹洪、徐晃、许褚等将,可已经不足为虑。
一旦他们西凉兵马抵达关中,那长安和天子岂不是唾手可得?
昔日董卓因为入京而得称霸一时,董卓做得,他马家为何做不得?
如此想着,他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选择性的略过了韦晃口中的刘备。
“但不知诸位同谋都有谁人,可以调动多少兵马行事?”
想了一会儿,他询问起了韦晃背后的势力,但韦晃却是摇头一笑道:
“将军还未应之,吾岂可与将军同谋,且先答之应是不应。”
“若是将军答应,须先与我歃血为盟,对天说誓,永不相叛。”
韦晃自然也不傻,防着马超当面应诺,暗中告发的可能性。
在这个时代,誓约还是颇有约束能力的,马超闻之犹豫了片刻,当即便咬破手指,与之歃血为盟。
二者各自发誓之后,韦晃方才将一种同党说出,马超闻之,便是眉头一皱道:
“彼等皆是文臣,又无兵马如何行事?须得再拉一军前来!”
他虽是武将,但是兵权并不在手,手边能调动的,只有几百亲随。
而长安城内,大军少说也有两万,这几百人压根连门都开不了。
韦晃见他忧虑,便直言道:“我等一家各处仆从三四百,合计千余,莫非也不够?”
“恨少!千余兵马难济大事,须得多上一倍,方可行此事!”
依照马超的估计,要开城门,起码有三千兵马才能保证成效。
这一番话可把韦晃给难住了,自从种辑等人死后,他们这个圈子几乎无人掌军,要想再凑千人,可谓难上加难。
不过马超自也能看出他的为难,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出一个人名:
“刘雄鸣此人,不知先生可识之,能否将此人说动助力?”
刘雄鸣其人,本为蓝田人,年少时以采药、射猎为事,长期居住在覆车山下。
时人以为此人能驾驭云雾,故在李郭之乱时,多有人往附之。
后来曹操进入关中,便以此人为将,此时正屯驻长安以南的南门亭,麾下共有三千余众。
这是马超能想到的曹操心腹之外,唯一还有兵马的一个人。
如果能说动这人,让其暗中派兵前来,那他就有把握夺取长安城门。
韦晃自然认识刘雄鸣,但只知道有这么人,具体如何,他也没接触过。
然则他也知道马超这是为了保证事情能够顺利进行,犹豫片刻便道:
“虽不熟悉,却也可尝试,将军可去联络令尊,我等自去说服刘雄鸣。”
“若此事能成,我等便回报将军,待时机一至,便即行事。”
马超闻听此言,便点头应诺,朝着府内行来,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让其亲信朝着西凉方向送去。
韦晃说服马超之后,自然又与伏完等人共会了一次,听着马超入伙,众人皆是大喜,唯有金祎道:
“今有马超便罢,何故又要拉拢外将,如此行事不密,必有祸事!”
众人闻此,也知道同谋之人有些过于多了,但伏完想了一会儿,便叹道:
“我等力微,不得已而借外力,但去说服刘雄鸣,再不要他人矣!”
这一次,他们派出了耿纪前去说服刘雄鸣,让其暗中派兵马入京勤王。
实际上这也是蝴蝶效应和历史惯性共同导致的结果,在原本历程中,马超也拉拢过刘雄鸣,但却被刘雄鸣拒绝。
其人因此还得到了曹操的称赞,后来因为部众裹挟,不得已背叛了曹操。
现在马超要反叛,亦是第一时间想起此人,可面对耿纪的劝说,刘雄鸣一口便应了下来。
结果在其派遣麾下部众之时,有人心知刘雄鸣此举多半是欲谋反,心中恐惧,便来到了执金吾贾诩府上告密。
贾诩一听长安城内竟然已经隐藏了不少外来驻军,心中大惊,连忙来与郭嘉商议。
郭嘉听了之后,知道有人在谋划谋反,不得已便来到了司空府内。
而此时司空府中,只见曹操正面无血色的昏睡在床上,气若游丝。
在其身旁,几个美妇人站在榻前,医师则是握着曹操手腕叹息道:
“司空卖相薄弱,病已深入五腑,实非药石之力可救啊!”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美妇人便即捂面直哭,而一个半大青年却一把上前抓住了医师道:
“老匹夫,枉称名医,何言药不可救,今日若不治好我父,我便将汝杀之!”
青年一语说出,医师自是连忙告罪,青年任旧不放,直到一个美妇人喝道:
“子桓,岂可对先生无礼,还不将先生放开,与我退下!”
被称为子桓之人,正是曹操次子曹丕,而喝问他的妇人,则是曹操的妾室卞氏。
面对她的喝问,曹丕自也不敢违逆,只得将其放开,退到了一边。
卞氏见之,这才上前和医师确认了一番,又对着一旁冷若冰霜的妇人道:
“夫人,现在长安城内医师已经请遍,皆言无法医治,可当如何是好?”
她口称夫人的人,便是曹操现在的正妻,也即是曹昂的养母丁氏,其人性格刚烈,沉默寡言。
听着卞氏之言,丁氏并未回话,只是一脸忧伤的看向了曹操的脸,默默流泪。
在原本历程中,由于曹昂之死,丁氏和曹操断绝了关系,可在这条时间线上,二人却未决裂。
虽然曹操好色成性,丁氏不能生养,但二人的感情却是极为不错。
可饶是丁氏性格刚强,刚经历丧子之痛,现在又要经历丧夫之痛,她也是悲痛难忍。
所以对于卞氏的问题,她只能摇了摇头,又抹了一把眼泪。
她这么一哭泣,曹操的一众妻妾自也纷纷掩面而泣,连带曹彰、曹植、曹冲等也是哭泣不止。
“夫人,尔等在此哭个甚么,何以都在此处围着?”
可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望去,便见曹操睁开了眼睛。
“夫君/司空/父亲!”众人见之,自是连忙围了上来。
在众人眼中,曹操仿佛老了几十岁,满面迟暮之色,须发花白。
虽然睁着眼睛,瞳孔之中却有些浑浊,没了以往的精神。
见得此状,他们只觉心中一酸,泪水不自觉便流了下来。
“夫人你们这是何故啊?为夫尚未亡故,何以在此哭丧?”
看着众人模样,曹操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喃喃道:
“想来外面已经过了暑季,百姓也该秋收,万民同喜之时,诸位何伤也?”
“都笑笑,切莫如此,生死乃是寻常之事,何必如此神伤?”
而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众人哭声更盛了起来,满堂哭嚎之声。
“不必如此,也罢,想必尔等不愿见我,都出去罢,夫人留下即可!”
曹操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些湿润,像是不想看到众人如此模样。
他如此说罢,曹丕等人自是不愿离去,但还是被卞氏带离了屋内。
一时间,屋中便只剩下丁氏与曹操对望,还未等曹操说话,丁氏却又泣不成声。
曹操见之,一时也是红了眼眶,强自伸出手来轻抚其背,强自笑道:
“方才为夫梦到了子脩,此子问我夫人可还安好,吾言之夫人无恙。”
“若人有灵,子脩见夫人如此神伤,必要责怪于我骗之,且莫哭了。”
丁氏听此,却再也绷不住,伏在了曹操身上大哭,曹操则是一脸怜惜道:
“夫人即哭便哭,为夫却已是命不久矣,为虑尔等还未安置,特叫夫人留于此地。”
“还望夫人细细记之,以免来日不知如何操办为夫身后之事。”
他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让丁氏的哭声逐渐转小,许久方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看着曹操。
曹操见之,不由嘴角一扬,闭上了眼睛,嘴里缓缓念道:
“吾今醒来,体未佳,知命不久,特此遗言,望诸子尊之。”
丁氏听着,连忙起身去取来纸笔,将曹操的一言一语记下:
“吾在军中,持法是也。至于小忿怒,大过失,不当效也。”
“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吾死之后,持大服如存时,勿遗。”
“百官当临殿中者,十五举音;葬毕,便除服;有司各率乃职。”
“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敛以时服,葬于长安北郊,无藏金玉珠宝。”
“吾婢妾与伎人皆勤苦,可使改嫁、归乡,安置府内,善待之。”
“馀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诸舍中无所为,可学作履组卖也。”
“吾历官所得绶,皆著藏中。吾馀衣裘,可别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
曹操的遗嘱,就和历史上相差不多,同样是安排妻妾、房屋、财产、后代。
对于他自己,要求极少,不求爵,不求名,不求陪葬之物。
唯一的不同,就是陵墓从邺城,变成了长安北郊无名之所。
他一边说着,丁氏一边流泪,泪水浸湿了遗书纸面。
直到曹操语毕,方才止住了泪水,拿着遗令上前。
可曹操却是看也不看,费力抹了一下丁氏的眼角,笑道:
“未能再与夫人梳妆,甚愧,甚愧,罢了,夫人且去将郭奉孝叫来!”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保住最后一丝精力见郭嘉。
丁夫人见此,只觉心如刀绞,忙抹着泪行出了内堂。
岂料她刚一出来,便见郭嘉一脸凝重的行来道:
“在下郭嘉,见过夫人,不知主公现在可已醒来?”
他正问着,却见丁氏双目通红,便觉心中咯噔一下。
丁夫人则是一脸悲切,指着内屋便对郭嘉泣声道:
“郭祭酒来得正是其时,夫君正在屋内等待祭酒!”
郭嘉一听这话,当下便将事情抛到九霄云外,急忙步入屋内。
一见曹操卧在榻上,他便径直上前拉住曹操手道:
“主公,郭嘉已至,不知主公唤在下前来何事?”
听着他的声音,曹操缓缓睁开眼来,有气无力道:
“奉孝何来速也,可是有要事前来与我相商?”
眼见曹操如此,郭嘉亦是止不住泪水,连忙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道:
“分明是主公唤在下前来,何以反问在下前来何事?”
他这么一说,曹操也是咧开嘴来,有些艰难的道:
“彼等哭哭啼啼,吾甚烦之,独有奉孝颇得我心!”
“然则你我知己,吾岂不知汝有要事前来,现在不说,留着吊唁不成?”
郭嘉听此,心中不由一阵刺痛,犹豫片刻,只得低头道:
“在下收到消息,言说伏完、马超等人恐欲兵变。”
“此等大事,在下不敢隐瞒,故来报与主公知晓。”
他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曹操恼怒,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曹操一听,便摇头一笑道:
“此时吾虽知之,却也无力可制也,奉孝自处便是!”
“吾枕下有奉书信,汝只管传与元让,让之前来助力。”
“河东上党,守不住也不用多守,退兵至关中待刘备北上即可。”
这话显然已是托孤夏侯惇,郭嘉自是大惊,忙道:
“主公这是何言,我军尚可一战,现在何必撤军?”
“奉孝不必诓我,我军粮草有多少,吾自知之!”
曹操笑着,目光显得有些空洞,脸上也有些伤感道:
“既是粮草不足,何必再战,尔等降了便是。”
“刘玄德其人,吾敬之,降与此人,亦无不愿。”
“只是吾之前逼了文若,如今羞见之,奉孝切记与我告罪。”
“操愧对之人极多,唯独文若,操心中愧甚!”
郭嘉听其言语,自是连忙劝阻,可曹操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闭上眼道:
“对了,还有一人,操也不知当如何应对。”
“吾一生行事,但无悔过,唯子瑄离去,吾之过也。”
“来日奉孝若有见时,当可替我告知子瑄。”
“操此生不悔失其良辅,但悔失此一知己尔。”
如此说罢,他声音渐渐消失,直到最后便没了声响。
而郭嘉终于忍不住跪到在地,悲痛大哭,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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