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方泽正躺在他在上海的家中。

        密封性极好的遮光窗帘阻挡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令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但也创造了适应时差的良好睡眠环境。入睡前，方泽将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缓解长途跋涉和熬夜带来的疲劳。

        飞机落地后，方泽将段文帆先安置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今天会有公司的人和他对接，搬到早已准备好的高级人才公寓去。而他则跟司机回了自己的父母家，不过他准备只暂住几天。

        方泽在市区有自己的房子，考虑到通勤还有其他因素，他觉得一个人住在那里比较好。

        “咚咚咚”，方泽被敲门声叫醒。

        敲门的是保姆刘阿姨，在他们家已经工作十几年了：“小泽啊，你醒了吗？今天你妈妈掌厨，醒了的话半小时后下来吃饭。”

        方泽应声答应了。

        他先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打开电动窗帘，花了几分钟适应外界的光线。

        然后从侧躺的姿势改为倚靠在床背上，他把手机打开，立马有几个未接来电及微信的提示消息滚动出来。

        微信消息太多，密密麻麻好几屏。方泽先查看了未接来电的信息，他的手机卡已经换过，不过知道他新号码的人不多。这里面就有几个人，应该是从公司的oa系统中查到才打电话来祝贺他任职的，方泽准备放一放再回，毕竟之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有一个人比较重要，那就是力挺他，提拔他回来的大中华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陈迪书。陈迪书已经快50岁了，在行业中地位斐然，是他爸爸的好朋友，算半个长辈。陈迪书看中方泽身上的锐意进取，看中他这几年在海外市场的小有成就。

        “奋斗才是获得尊重的最佳途径，你回来不需要顾虑。你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我和你爸爸都为你骄傲。你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羽翼，雄鹰翱翔在天际，不会有人质疑它借助了风的助力。因为雄鹰本就有最强壮的翅膀，连天空都是它的陪衬。”

        电话接通：“hi，andy我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一天到了。对，不用麻烦您派人去接我了。嗯，有问题可以先通知到我的助理段文帆，他会协助我来处理。”

        陈迪书最后说：“benjamin，请让我再次欢迎你能来加入大中华区的家庭中来。周末好好休息，下周开始我们会安排会议让你对目前大中华区的商业运营、产品优化、销售，以及合作伙伴与客户关系进行多维度的了解。那将是一项艰苦的工作。”

        方泽答：“请放心，总部对挽救市场颓势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到时我们再详细沟通，再会。”随后挂断了电话。

        他又回复了几个商业伙伴的电话，这才打开了微信。

        微信消息比较杂，有来自朋友的、同事、同学的甚至亲戚的。有的没必要回复，方泽挑了几个来回。他很快看到了名为肖逸竺的两条未读消息。

        自己就这么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

        肖逸竺给他发了一句道歉：“方总好，不好意思深夜打扰到您了，抱歉哈。”

        方泽撇嘴，觉得语气不够诚恳。还有这个小猫双手合十的图片是什么意思，装可怜么。

        被挂电话的人是他，他才可怜。而且他不喜欢肖逸竺叫他方总这个称呼，像在撇清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斟酌了一下，方泽决定不回复这条消息。

        然后起身洗漱完准备下楼，走到楼梯时方泽看到餐厅里，时攀和刘阿姨站在餐桌前，正对桌上的几道菜指指点点。

        时攀说：“这道蒜香排骨，还有这道樱桃肉，糖醋鱼，待会都说是我做的知道吗？儿子回来了，我必须让他知道他妈心里高兴，不展露一点手艺怎么行。抓住儿子的心就要先抓住儿子的胃，不然儿子又跑了怎么办。”

        刘阿姨不住点头：“姐，我知道了。这几道菜都是小泽最爱吃的，口味我特地做了跟从前不同，他尝不出来。配菜不都是您切的么，有心意的。”

        时攀还颇有点心疼她才做的美甲，刚才切胡萝卜的时候差点把水钻给劈了。唉，为了儿子下厨也下了，这个母慈子孝她已经做到了“母慈”，她对自己十分感动。

        方泽走近，咳嗽了两声，然后喊了一声“妈”，打断时女士的自我感动。

        时攀转过身来，夸张地应了一声“哎”，音调足足拖高了2个：“快洗手吃饭，今天都是你爱吃的，尝尝妈的手艺。”

        吃饭时，就他们两个人。

        方泽的爸爸方华常年出差，一个月几乎有20天不在家中，他早就习惯了。

        他问：“方瑞今天也不在？”方瑞是方泽的妹妹，比方泽小2岁。现在在电视台主持某档深夜新闻栏目，自诩为播音界的深海遗珠，以掩盖人气糊穿地心的事实。

        时攀正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方泽碗内，她笑了笑。时攀保养的很好，方泽小时候出门别人都以为她是方泽的姐姐，让时攀受用了好多年。现在模样看起来更像是50出头，头发莹润亮泽未见半点枯燥，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似没有一点生活烦恼的模样，当然这也跟时攀的性格有关。

        风风火火，直来直去，活脱脱当代穆桂英。

        时攀答：“你妹妹一直想面试另一个节目的财经新闻岗，结果被另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给秒了。心情郁闷和朋友露营去了，明天才回来。”

        方泽趁势说了想搬走的事：“市中心我那套房子我让人去收拾了，过几天就搬去。”

        “你这死孩子，跟我和你妹妹住在一起不好吗？你爸经常不在家，你叫我们两个女人怎么办，遇上点事都找不到人。”

        “不是有刘阿姨在么？”

        “三个女人！三个女人更命苦了。”

        她刚扮完“母慈”，可惜方泽没空陪她“子孝”。

        方泽说：“还有别再叫‘死孩子’了，这什么称呼，有人这么叫自己儿子的么？”

        时攀假装抹泪：“你一回来就要走，我舍不得！你就是80岁了，你还依旧是我的”。时攀顿了顿，语调变了变，又加重了：“我的好孩子”。

        “妈，我80岁的时候，你都108了。”

        “你这死孩子，你咒我！！！”

        吃完饭，两个人一个坐在客厅里吃刘阿姨刚洗好的水果，一个拿着手机正在看市场报告。

        那个拿着水果的女士正在接电话：“姐妹，不好意思啊，我儿子回来了。今天不能陪你们打麻将了。哎呀哎呀，昨天刚回来的。谁说不是呢，在国外呆了这么几年好不容易收心回来了。就是就是，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女朋友呢。那是那是，现在回国了还要拜托你给他张罗张罗。什么！张梅花今天也有事，你们三缺一了。唉，这怎么办才好呢。好，我现在就过来。”

        时攀女士把咬剩了的半个苹果放在骨碟里：“我的好孩子，妈妈要去拯救姐妹了，你乖乖在家哦。”

        方泽眼睛也没抬，点了点头。

        时攀女士的表演欲他已经领教了二十多年了。

        他介意吗，一点不介意。他习惯吗，太习惯了。

        同时他准备催一下段文帆，把搬家时间也提一提。

        ————

        肖逸竺一直等到快下班的时候，都没有等到回复。她心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还在这边刷了什么存在感。方泽早已经烦透了她，根本没当回事。

        今天是前市场部总监江丹晴的lastday，江丹晴的办公室门关着一天了。只有hr部门的老大进去几次，应该是在做职务上的交接。江丹晴的助理脸上带着薄汗，面色紧张地在办公室里奔来跑去好几趟，应该是又被骂了。

        江丹晴走后，她的办公室不需要腾空。她只需要将自己的私人物品带走，其余的文件，电脑里的专业资料都会有职能部门接管、分类、保密。

        所有人夹紧尾巴，在工位上扮作兢兢业业的模样。

        凝滞的办公室气氛不能阻拦肖逸竺的工作热情，她下午一直忙着和公关公司做对接。下周要拍一组宣传照，她要帮忙确认最后的文案和画面refer。代言人的时间宝贵，她还要确认当天的拍摄流程，拍摄场地以及其他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项目执行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前期规划，一遍遍预演，把风险都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中间他还回复了陈宇扬关于luwee酒馆门头设计的几个建议，陈宇扬准备以导航塔作为主题，肖逸竺表示认同，两个人聊了大概半小时。

        对着电脑一天下来，肖逸竺很快觉得头晕眼花。

        晚上还是给江丹晴办一个简单的欢送会，就在公司附近聚个餐。

        江丹晴表情落寞，情绪零碎，她举着酒杯对着全部门的同事，对着那些支持她的，那些看不惯她的人，还有那些缩着脑袋混日子的。她说：“近半年我们的成绩是不理想，可是我在这家公司待了超过10年了，来来往往，我看的多了。我知道大家的工作压力也大，毕竟大环境不好，前途未卜。我们的产品是有竞争力的，之前一直占据市场份额的前三。”

        “公司不能把市场销售份额的下滑归在我一个人身上，他们只不过在找借口罢了。”

        “公司早就动了把产品下市的念头，改组新部门，开发新产品，新市场。老员工嘛，不能适应的都得开除。我劝一句，你们也可以早做打算。”

        “别人都准备开始拿人磨刀了，你们还在跟个小绵羊似的把脖子往前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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