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寻凶
书院的先生陈孟生此前与李慎已经见过数面,二人谈得十分有缘,偶尔谈史论经,手谈几局。今日这大晚上李慎前来,陈孟生直觉是有要紧的事情。
李慎也不客套:“陈先生,夜里前来叨扰,实属有一桩案子很有可能与书院的人有关,特来请陈先生帮忙辨认一二。”
陈孟生一听与案子有关,顿觉十分意外,但并未意识到是命案。
周雨微道:“还请陈先生将书院所用的各种纸张拿出来。”
这个要求不难,陈孟生这里就有所有的纸张,不一会儿功夫,便拿出三种纸,他解释道:“书院的纸共有三种,还请赵大人过目。”
周雨微一眼扫过,伸手拿起一张有黑色边框的纸,拈了拈,又拿出从张风家找到的那张残缺的借条对比,对李慎点头道:“大人,正是这种纸。”
李慎一抬下颌,周雨微拿出那张借条对陈孟生道:“陈先生可能认得这张字条上的字迹是属于书院哪位学生?”
陈孟山还未明白究竟何事,看了字条片刻,一脸迷茫抬头道:“这是罗卫年的笔迹。”
李慎与周雨微对视一眼,眼中都显出一丝激动,今日这番探查也太过顺利。若不是李慎见过蔡秋拿回来的纸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线索。
据陈孟生介绍,罗卫年这个月不住书院,他有一位年迈病重的老父,上个月老父病症加重,他便告了假每日太阳落山便回家照顾老父。
而且他很肯定,昨日罗卫年回去得比往常早一些,大概申时左右。
陈孟生听出来事情非同小可,问到:“赵大人,罗卫年是犯了什么事?”
李慎一瞬犹豫,低声道:“一桩命案还需要与他本人确认。陈先生,劳烦您跟我们一同去趟罗卫年家,关于他的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陈孟生一听说命案,嘴张得老大,连眼睛都忘记移动。
罗卫年住在城北一处较为偏僻的巷子里,此时夜已深了,县衙的差役举着火把聚到了罗家的院墙外。一人跃墙而过,拉开门栓。
当先一人面色冷峻,扬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三人冲进院内,将屋子的门和窗守住。
屋内亮起模糊的灯影,一二十出头的青年披着被子拉开了门,只一看外面的阵仗,一张脸惨白起来。
“可是罗卫年?”
那青年只顾得上点头。
李慎走上前问:“昨夜你在哪里?”
罗卫年怯怯道:“在,在家。”
“儿啊,谁来了?”
罗卫年应了一声,“阿爹,是县衙的官爷。”屋里的人再没言语。
李慎负手走上前来,打量着罗卫年,一个清瘦的书生,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一双深陷的眼。“你可认识张风?”
罗卫年摇头,露出些许茫然:“不认识。”
这句明显是说谎,如果心中没有鬼,又何必需要在这等事上隐瞒。李慎也不意外,继续道:“我们在张风身上发现了你写的借条。”
罗卫年抬眸:“不可能!”
此时他们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一切只是源于那张借条的推理。
周雨微走向院子角落里一辆独轮车,罗卫年忍不住眼睛瞟向那边。
李慎看着他,换了个话题:“昨夜你推着车去了哪里?”
“我,我没有出门,一直在家。”
“昨日为何你会早于平时回家,又为何一整下午都魂不守舍。”这些事是李慎在路上时听陈孟生说的,昨日下午罗卫年的状态就不对,后来早早告假回家,陈孟生只当他惦记老父的身体,便也没有多问。
罗卫年:“我阿爹这几日身上不好,我要早些回来给他拿药。”
另一衙役这时正捧了药渣过来。
李慎用手捏起些许,在鼻端闻了闻,又看向罗卫年道:“这药里面有鹿茸,想必价格不低,罗父已经不能劳动,这些钱你是怎么赚来的。”
罗卫年这回没有立即答话,难得卡了一下:“我替人做工换的。”
“说谎!据我所知,你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只有这一个月日日回家,哪里有时间有机会短时间内挣到足够的钱。”说到这里,李慎不禁有些悲哀,这青年若不是被生活逼到无助的地步,谁愿意去借钱过活。
按照陈孟生所说,这青年读书刻苦,为人谦虚,再苦学几年,定能考取功名。
即便外界对其评价再为良善,审人之时也得摒弃了旧念,将人向恶里揣度。
罗卫年低声道:“之前家里还有些钱。”
周雨微过来小声道:“大人,罗家院子的这辆车十分干净,陈旧的土和锈迹全被磨得干干净净。”
这就有些欲盖弥彰了,之前只是推理,现在便有充足的理由怀疑。
李慎道:“三娘,你去向罗父问话。”
罗卫年听了这话,一时神色也不像刚才那般镇定,不停转头去瞟屋里的动静。
李慎对衙役道:“带他去县衙问话。”
陈孟生一直站在屋外,此时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眼中满含痛色,还带了一丝期待。
罗卫年并不知道陈孟生在,此时看到陈孟生,立即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脊骨也似瞬间被压塌了,此时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比审讯还要让他窒息。
只是这一个神情,便让陈孟生那仅有的侥幸丧失殆尽。
李慎迅速捕捉到罗卫年一瞬神情和姿态的变化,心中更确定几分,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屋里的罗父听了这话立即激动起来:“你们要带卫年去哪?”
周雨微:“罗老伯,昨日出了一桩事,找罗卫年问些话而已,老伯不用紧张。”她环视屋子一圈,“老伯若是知道什么内情,还需要原原本本说说。”
罗父立即紧张起来:“我不知道。”
“我还没问呢,您别急着否认。”
“昨日罗卫年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父:“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周雨微:“他回来前去了哪里?”
罗父:“药堂。”
“他回来后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
周雨微眯眼道:“不知道?那你的意思便是他出去过。”
“没,没有,他回来一直在家。”
“院子那辆车平日谁用?”
罗父咽了口唾沫:“我,我用。”
周雨微看着罗父的一双腿,又看了他一眼。
罗父立即将腿收入被中。那双腿因为常年卧床,从小腿处看起来粗细不一,说是瘦骨嶙峋也不夸张,大约能走几步,但推着车和一个人走到城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何要清洗院中的车?”
“脏,脏了。”
“是吗?既然那么怕脏为何放在院中风吹日晒呢。”
罗父沉默片刻道:“屋里放不下。”
周雨微在炉灶处环视一圈道:“昨夜张风来催债,罗卫年与他发生冲突,用铁勺打死了张风,夜里独自推车将张风扔下了山崖。”刚才她已对屋里的东西进行查验,缺失了一样常见的东西:大铁勺。
这家很显然只有一个铁勺,如今锅还在,却缺了勺子,不正常得厉害,除非他扔了或者藏起来,那么很有可能这个铁勺就是凶器。
罗父看向炉灶的方向,眼神已失了焦距。
周雨微步步紧逼道:“罗卫年借钱是为了帮您治病,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现在他被抓去了县衙,我猜他会一个人揽下所有过错。”
这句话犹如敲碎坚冰的最后一力,将罗父强装的壳子全部瓦解。他挪腾了几下,噗通栽到地上,失声痛哭:“不是他,不是他,是我,都是我,你们抓我走,和卫年没关系呐。”
周雨微吐出一口气,缓缓道:“罗老伯,你说说昨日发生了什么。”
昨日张风下午便来到了罗卫年家,那时罗卫年还未回家。罗父这才知道罗卫年因为给他治病而借了驴打滚,如今约定的一月之期已过,罗卫年没有钱归还,张风便来家里要钱。见罗家实在贫穷,对罗卫年恶言相向,与罗父发生争执,并扬言要去书院要钱,让书院的人都知道罗在赌坊挣钱的事情。
罗父虽然不知道赌坊挣钱说的是何事,但若是让他一闹,那么对罗卫年的前途定然会有影响。于是趁其不备时,拿起铁勺敲向了张风的后脑,张风当场倒地,没了呼吸。他趁夜里没人,将张风的尸体扔下悬崖,让人以为他自己坠崖而亡。
周雨微听完这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问:“铁勺在哪?”
罗父一愣,支支吾吾道:“扔在半路上了。”
“半路什么地方?”
“不记得了。”
周雨微:“罗卫年回来时张风在哪里?”
罗父:“我把他藏在了屋后头,卫年没有发现。”
“你将他运出去,也没有被发现。”
罗父立即摇头。
周雨微皱眉,很显然罗父在说谎,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人完成。而且仵作证明,张风坠崖时还是活着的,那么很有可能铁勺让他晕了过去,而不是当场死亡。
她又问:“你是怎么确定张风死了的?”
罗父缩了下脖子:“我用手摸了鼻子,没有气了。”
周雨微明白了,那时张风很可能已经气息微弱,若是用手探鼻,很有可能什么也探不到。
她又详细问询了罗父袭击张风的地点,还原事发经过。
末了叹了口气,对一旁记录的衙役道:“将刚才所有的内容呈给赵大人,再去赌坊核实罗卫年过工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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