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较
周雨微又饮了一杯酒,细细想着,道:“我自小跟着父兄,尤其是大哥,接触过许多州府事务,但自己真做起来,又有不同。可这机会实在难得,你可知,这世间对于女子有多少偏见,又有多少苛刻?”
李慎不插话,只是添上酒,静静听她说。
周雨微看他一眼,皱眉不悦道:“先前便有卢杏儿以为我不过是个随侍在大人身侧的女子,又有人说我不过是以色示人,现而今,又说我这师爷一职也是个幌子,全靠大人偏爱。大人,你不该想想,是否皆因你态度而起?”
李慎笑起来,这回不是无声低笑,甚至带了几分愉悦:“以色示人?这么说本官倒是有些吃亏了。”
周雨微想泼他酒的心思都有了,明明吃亏的是她。
见她真要恼,李慎立即收起笑,一本正经道:“所以你要我恪守礼节,将你只看做下属?”
他不待她回答,继续问:“你还记得刚来凤城遇上的卢寡妇吗?她是不是恪守了礼节,他人又怎么说?”
这句话真将周雨微问住了,卢寡妇日日小心谨慎,可依然有缠不清的谣言。
“可见你说的本就没有道理。”李慎对于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你可有想过为何大周女子可以做官,可以获得前朝从不曾有过的地位与自由。”
这点她自然明白,因为大周便是女子立朝而建。
“这么些年,对于皇祖母的非议从未断过,那又如何?世人的成见难改,可你若是想要改变他们的看法,便只能站得更高,让他们仰视你,遵循你的规则。否则,只能在世人的规则中谨小慎微。”
周雨微一时愣住,深想起来,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过,她所处的环境不容许她又这般惊世骇俗的念头,也只有李慎,卫王,帝后嫡子,敢这么去想。
李慎又道:“既然有我靠着,何不放开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在凤城如此,以后在洛阳也如是。”
周雨微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些话前后联系起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而他还没有发现。他这般鼓励下去,真不怕有人效仿他的皇祖母。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还不敢说。
“笑什么?”李慎问。
周雨微听了他这番话,忽然间茅塞顿开,深觉得自己见识浅了,但又觉得无比畅快。她站起来,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笑道:“大人说得有道理,有靠山在,不用白不用。”
李慎总算舒了一口气,好在她是个爱琢磨道理的人。
只听周雨微道:“还有一问,请大人解答。”
李慎:“问。”
周雨微:“瑛娘与月娘相比,究竟有何不同?”
李慎:“……”
李慎这些日子也忙得顾不上查访邢骏的事,前期借粮和赈灾钱粮总账理了七七八八,后续如何灾后重建才是难事。
在灾情关头,人们想的是能活一条命便是赚了,可灾情过去了,如何能过得下去日子就成了大事。若是县衙没有应对,难免还会引起骚乱。
庞子鸣近来对于县衙的事积极得很,李慎便将要去人前露脸的事都推给了他。凤城县丞人长得好,性子和善风趣,还能在关键时候筹借粮食,风头大有压过知县的势头,正合了邢骏之意。
李慎也难得闲了这些日子,这几个月来,他除了要解决凤城的日常事务,还得费精力和邢骏周旋,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艰难,也只能靠他与寒山一起解决。原本并无乐趣的艰难生活,因为遇上周雨微这么个意外,增添了许多插曲,也多了许多暖意。
想到此,他看向走在前头看什么都稀奇的人,嘴角牵了起来。
周雨微拿起一只象子对他晃了晃,笑着道:“大人,这些日子你胳膊不便,我又刻了两个。”
李慎转动肩膀,笑道:“你看,这不是都好了,留着我慢慢刻。”
周雨微正在算着时日,原本李慎禁足半年,眼下已经过了五个月,可他在凤城调查的事不会这么早结束,父亲的寿辰在冬月,还有两个多月,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
李慎走到她身边问:“又琢磨什么呢?”
周雨微见周边没人,低声道:“大人,下个月便是半年期满,凤城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洛阳要怎么交代。”
李慎刚还在笑,听了这话立即掉着一张脸道:“大概是得再犯个什么错,继续禁足。”
周雨微嘻嘻笑起来,十分同情他道:“好不容易卫王的轶事被大家淡忘了,这下又得错上加错,大人真是对自己的名声丝毫不在乎。”
李慎倒是庆幸,幸好她在这里,不然若是再有什么传到她耳中,退婚也怨不得别人了。想到这里,他又道:“周大人还有什么喜欢的,我一并搜罗了来。还有你大哥二哥,都有什么喜好。”
周雨微瞥他一眼,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想要收买他们?这时担心他们对你不满意了?”
李慎摇头否认:“怎么可能,哪里去找我这样的乘龙快婿!”
周雨微笑得不能自已,他自说自话的功夫绝对一流。
“等凤城的事情了结了,我陪你回趟荆州。”李慎道。
周雨微本来在看一只玲珑筛子,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倏地转过头来,她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打算。
李慎立即解释:“这几个月你都与我在一起,再加上之前关于我的传言,于情于理,都该向周大人交待一声,告诉他事情原委,免得你家人对我误会颇深。”
周雨微扬起下巴打量他半晌,其实以李慎的身份,他压根不需要去做这些,可他愿意替她考量周全,她便知晓这份心意的珍贵。她笑道:“本来我想要退婚一事便只有大哥向着我,若是卫王错上加错再禁足一阵子,真不知父亲和阿娘会不会继续坚持下去。你说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劝我?”
李慎如今听到她说“退婚”一事已是丝毫不担心,他似乎还认真想了想,道:“没关系,我去和他们说。”说完又看了她一眼,飘过一个得意的眼神补充道,“若是他们知道你千里寻夫,定然会全了你的心意。”
“你!”周雨微被气笑了,斜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荆州还是别去了。”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周雨微这几日将心思都扑在了图纸上,又寻了些缘由去尤生才的木工坊跑了两趟。
李慎好不容易在县衙逮到人,问起进展来。
“可有眉目了?”
周雨微还在想事情,闻言想了想道:“还不确定,我只是怀疑。”她今日和尤生才打听了木工坊代加工的事情,得知在凤城和临近几个县附近都有大一些的木工坊。
她小声道:“我去看过了周边的木工坊,确实都有代加工的业务,我在想啊,尤老板的工坊临着水路,而且都在城外,这样最方便运输,也不需要经过盘查。这么想来,凤城附近沿水路的工坊都可以看一看。”
周雨微是个急性子,一旦有了念头,便要付诸行动。
她与寒山骑马沿水路来到凤城另一个方向二十里外的一家工坊探查,这家正像她说的,城外不远处,临近水路,能停船却又不在常见的码头附近,很方便停船装卸货物而又避开人群。
寒山与老板攀谈,周雨微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便多问了几句,工匠倒是挺耐心与她聊天,她不过问些工艺和功能之类的话,但却几次被一伙计打断。
周雨微心中警觉,为防止漏了目的,便不再逗留,与寒山催马离开。
寒山向来机警,问到:“周娘子,可是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周雨微:“本来一家两家的还不能确定,但今日所见,便印证了我的猜测,刚才我看见的一个东西是船的龙骨。咱们回县衙,见了大人一同说。”
赶回县衙,钟韶正在与李慎汇报昨日两家因修房屋大打出手一事,里正领着两家主人正在大堂候着。
李慎瞧见周雨微和寒山向公房的方向快速走来,便猜到是有事要说,对钟韶道:“你先去大堂将人安抚住,我稍后就过去。”
遂问周雨微:“可是有发现?”
周雨微重重点头:“这家工坊造的东西中有一批龙骨,这些龙骨是在船体内部,从外面是看不见的,此前大人找的那几张图都看不到,后来我问了黄师傅,他给我讲过寻常可见的船内部的结构并画过草图,虽然我没见过实物,但可以确定正是这些用途。”
李慎思忖片刻:“先不宜打草惊蛇,我们要看看这些东西运往何处,做什么用途。”
话音刚落,便见一衙役跑来急匆匆道:“大人,刚才有人来报,城外一处工坊失火了,城门口巡逻的衙役已经赶去。”
周雨微一听,立即问:“什么方向?可知道名字?”
衙役道:“西南方向,名字还不清楚,听说是一家加工木器的工坊。”
周雨微与寒山同时愣住,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写着震惊,他们刚从木工坊回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李慎从二人的神情也看出端倪,问到:“刚才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周雨微凝神想了片刻,不确定道:“我和寒山怕漏了目的,是以也并没有多问,若说起来,期间我与一匠人闲聊时,见过一个伙计有些不同。”此事太过蹊跷巧合,她道,“大人,此事还需去查探一番。”
李慎对寒山道:“寒山,你与三娘先去,我与里正处理完此间事情,随后去找你们。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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