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男人,不学好
纪守敬没想到孟霜吟会这样问他。戴可欣在时尚夜色工作的事情,在京门医院不是秘密,几天前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发现她曾经有和纪家的往来。
纪守敬找刘逸常散播出去谣言,因为纪俣琨的身份,很多人不敢求证,八卦越传越远,才让纪守敬有了去检验科查血的时间。
孟霜吟将手里一张照片发给他,监控摄像头下,刘逸常站在消防通道走廊里,一边抽烟一边在讲话,纪守敬将那张照片删掉,“吟吟,我没有要故意中伤小叔的意思,他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加清楚。”
纪守敬红着眼,“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永远在你身后,不管今后你有多大的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不会和吴绮澜结婚,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抚养长大。”
“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自己的错误。”
孟霜吟对他的未来规划没兴趣,车子到了清上园门口,两侧的佣人站在花圃旁迎接,车朝着别墅的门越开越近。
孟霜吟耳边回响着纪守敬的话,像是经文一样,在脑海里一直盘旋。
她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有些错误,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多谢纪先生搭我一程。”
纪守敬眼看着孟霜吟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男人看得出了神,直到周炳开门,一阵冷风吹散了他掌中的热气,他才回过神来,走下车。
吴镇邦笑着迎接上来,看看孟霜吟,又看看纪守敬,“姑爷很久没回来吃饭了吧?今天难得你们两个人都有空,你妈妈给选了一大桌子菜,快进来吧,外面冷。”
纪守敬脸上的伤口还在,进门后也没有摘下帽子来,餐厅里的确暖和了很多,孟霜吟一进门便看向楼上那个紧闭的房间门。
薛覃秋头一回盛饭,端着两碗米饭往餐桌上放,看到孟霜吟一直看着楼上,“澜澜还在休息,今天晚上的饭,她就不吃了。”
薛覃秋端起桌上的一碗红耳莲子羹,走到孟霜吟身旁,笑意暖暖,“吟吟,这是妈妈特地给你熬的,你快尝尝看,熬了得有三四个小时了。”
孟霜吟侧过脸看着身旁的女人,薛覃秋的脸上不见了对她的排斥和憎恶,此刻这个曾经将她一点点养大的女人,不再因为身边有个亲生的小女儿而偏心得牙尖嘴利。
尽管孟霜吟对莲子过敏。
“不用了,谢谢,妹妹身体不太好的话,不按时吃饭就更不行了,”孟霜吟擦着薛覃秋的肩膀走过,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吴镇邦,“爸,叫澜澜一起下来吧。”
话音刚落,脚步声就从楼梯上传来,吴绮澜穿着一件颇为宽大的睡衣,素颜出现,几日不见,整个人更加消瘦了,纪守敬原本坐在吴镇邦身侧,想着待会如何找个理由让孟霜吟在清上园住一晚,却不经意地一抬头,愣了许久。
吴绮澜浅浅笑着走到桌边,并没有看纪守敬一眼,她主动坐到孟霜吟身旁,看了她一眼,“姐,好久不见,最近医院里还好吗?”
孟霜吟捏着叉子的手微微一紧,她的目光由面前的烤牛腩转移到吴绮澜的脸上,专心科和心理科的境况如何,吴绮澜还能不清楚?孟霜吟正要说话,吴绮澜别过脸去,很忧伤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今年要是还考不上,可怎么办呢?明年听说高考要改革了。”
孟霜吟眉头轻挑,再看向吴镇邦夫妇二人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睛。
吴绮澜抓起桌上的筷子,每个盘子里都夹了几大口菜放在碗里,九道菜加起来就堆成了一个小山,随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说,“我吃完这个要赶快去做题了。”
吴绮澜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就抓住孟霜吟的袖子,“姐,你之前做的那套卷子,还在吗?我想参考一下答案。我们老班怕我们抄,把每一套卷子的答案都撕掉了。”
孟霜吟打量着她的眼睛,“什么卷子?”
吴绮澜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啊,你之前总是考第一,上面的题目你肯定都会做的。”
孟霜吟回过神来,手肘轻轻搭在桌边缘上,吴镇邦一直想方设法地和孟霜吟谈天说地,薛覃秋则是始终不说话,时不时地抬手擦泪。
孟霜吟记得,吴绮澜有着自己的一套苛刻到极端的身材保持计划,每天进食不超过半个苹果,连喝水也限制在五百毫升。现在,吴绮澜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应激,看来那两个当着她面跳下去的女人,给吴绮澜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以至于让她神智错乱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吴绮澜是装的。
孟霜吟叉了块牛排,“可以,等下我拿到你房间去。最近肚子有不舒服么?”
孟霜吟转过头看向吴绮澜,“之前你总是喊着胃疼,后来去查了才知道,是内分泌方面的问题,最近还觉不觉得恶心?”
吴绮澜想了想,点点头,“恶心有一点,不舒服也有一点点。”
她向孟霜吟很暖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只是特别小的一点点,姐姐别担心我哦。”
吴镇邦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也是终于没有忍住,“其实澜澜她小时候得过自闭症,后来虽然治好了,但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一直做噩梦。”
吴父的话越显语重心长,“吟吟啊,我记得你之前博士论文是梦境医疗,你能不能回家里来给澜澜好好治一治?我们做父母的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孟霜吟抬手喝了一口柠檬水,“妹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可以贴身照顾的月嫂,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概念,感觉也有了偏差,等到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后,再去调节心理问题也不迟。”
吴镇邦还要坚持挽留一下,但是孟霜吟已经站起身了,她抬手搀扶住吴绮澜的胳膊,“妹妹,你行动不方便,我送你上去。”
吴绮澜手里端着饭碗,脸上沾着米粒,纪守敬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看到吴绮澜的样子,他顿觉心痛不已,但碍于情面,至少现在这样的场合,他不便起身去关心什么。
二人刚刚走出餐厅,吴镇邦的脸色就逐渐暗下来,他瞥了一眼纪守敬,眼中的怒意难以隐藏,但是却依旧平静地看向旁边的酒杯,当纪守敬意识到面前的红酒杯里,液体在跳动时,吴镇邦已经给他倒了半杯酒。
吴镇邦冲他端起酒杯,纪守敬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吴叔,我和吟吟之间的事情,和澜澜没有关系,现在她既然已经回到清上园了,就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一下。”
吴镇邦眼里心里是把吴绮澜当做掌上明珠的,此刻他强忍着愤怒,“姑爷,我今天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是我还是要让你清楚一件事,我们澜澜不是非你不嫁。”
纪守敬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
吴镇邦将手里的酒杯哐啷一声摁在桌上,汁液洒出,飞溅到面前的一道白切鸡上,红得像血。
吴镇邦语重心长,“我这个女儿命途多舛,原本与你纪家就藕断丝连,现在又认定了你,非要和你结婚生子,哪怕是疯了也不让人碰她那个肚子半点。”
“佛爷找我谈过了,我和他老人家的想法一样,吟吟不能和纪公子在一起,这件事上,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达成一个共识。”
纪守敬看向他,微微蹙眉,“吴叔的意思,是要?”
两个男人谁都没说话,吴镇邦抬眼看了道薛覃秋,女人将肩膀上的披风往上扯了扯,在眼角擦了下就避了出去。
吴镇邦没有藏着掖着,“我的女儿我下不去手,我希望纪少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这个孩子没有了,我相信澜澜不会再这么执着你的。吟吟是个软心肠,只要你肯卖惨,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两人正说着。
砰——
楼梯口上,突然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带着转弯处放着的花瓶和摆件,噼里啪啦地滚下来。
纪守敬蹭地站起身,吴镇邦紧随其后,只见楼梯口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玻璃。
孟霜吟站在二楼上,身旁空无一人,纪守敬正要过去看她有没有事,却见一道血从叠摞的玻璃碎片中流出来,一声很微弱的求救,从那里传出来。
倒在血泊里的吴绮澜,眼睛半闭着,朝拼命跑过来的薛覃秋伸手,枯白的嘴唇一点点发紫,“妈,妈。”
直到楼下救护车来时,孟霜吟也没有离开,她看向旁边半打开的房间门,目光直视吴绮澜房间里的玻璃。
玻璃中间有一个洞,洞的周围好似蜘蛛结网一般碎开,又好看,又恐怖。
方才她扶着吴绮澜上来,原本想趁机取走她一根头发,在推开门的瞬间,窗台上蹲着一个浑身黑衣的人,他手臂上绑着一把枪,举起瞄准了孟霜吟的脑袋,吴绮澜拼命地转身一扑,挡住了那枚子弹,孟霜吟被她推开到一旁,再一回头时,吴绮澜已经摔了下去,腿上全都是血。
越想,孟霜吟的心跳就越快。她稳住心神,扶着楼梯想要下去,手机叮咚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孟霜吟没有理会,当她扶着楼梯走到一楼时,手机连连响,似乎发了很多条消息。
吴镇邦让保姆进来告诉孟霜吟,说他们陪着去就行,让孟霜吟在家里好好休息。
孟霜吟看着纪守敬着急地抱着吴绮澜,吴家夫妇都坐在车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觉得似乎也不需要她什么。她点头,拿起手机一看,原来那一通响,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彩信里有很多张连拍的照片,前十几张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门口挂着金色的灯笼,巍峨气派,这里孟霜吟认得,是佛罗唐,照片里,纪俣琨戴着墨镜,行色匆匆地从别墅里出来,直到一条腿已经迈上了黑色劳斯莱斯。
另一些照片里,是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酒桌上摆放着各种名贵酒品,屋里全是弥漫的香烟,一个白头发的男人手被压在玻璃桌子上,全都是血,地上掉了好几个肉色的长条状的东西,像毛毛虫。
孟霜吟放大才发现,是人的手指头。
而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没有露脸,只露出了手臂,手臂上戴着的劳力士是全球限定,整个京门,这样的表只有一块。是孟霜吟见过的那一块。
孟霜吟打开通讯录找到纪俣琨的电话,大拇指离屏幕上男人的号码还有几毫米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突然打进来,孟霜吟想要挂断,可是对方却一直不依不饶地打。
孟霜吟犹豫了下,放在耳边。
“你好啊,X医生。”
孟霜吟愣了下,重新看了眼手机的号码,8893250,是个座机。对方用了变声器,听不出男女和年龄,“你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好可惜,刚才就差一点点,你的脑袋就会四面开花了,你说,如果你到死都没有找到杀死你父母的凶手,你是不是很失败?”
孟霜吟走到别墅门口,警惕地四下看了眼,这个人很有可能正在看着她。
如果对方知道孟霜吟X医生的身份,还知道她正在复仇,那很有可能,他一直都在暗中盯着孟霜吟。
“我没空和你兜圈子,你有什么意图,不妨直说。”孟霜吟打开了手机的录音,淡定说道。
高高的写字楼上,窗外明月皎洁,一个身影站在落地窗前,旁边架着一台高清摄像机,摄像机上的红点一闪一闪,正对着对面的红楼。
“想找凶手吗?今晚2点前,到时尚夜色去。不用谢,晚安。”
电话被挂断了。
孟霜吟立刻点开手里的录音软件,放入清洗程序里识别,却发现录音文件已经变成了空。
她从茶几下面找出一张纸,写下自己记住的电话号码,再拨通过去时,一直打了五六个才接。
是一个收废品的老爷爷接听的,话听不清几句,但是不像再骗人。
孟霜吟握住右手手腕上的银丝手镯,她按下纪俣琨的手机号,男人却迟迟没有接听。
半小时后,孟霜吟披上风衣,拿上车钥匙,连夜跑了出去。
……
京门第一娱乐场所,时尚夜色。
夜晚的来临,让这里充满危险的诱惑,六十六层的楼高,外面的LED墙屏是扎眼的红色,动感的音乐在周围几条路上都听得到,金碧辉煌的一楼接待室里,全都是身材火辣的年轻美女。
孟霜吟到的时候,正碰上身后停下一辆商务车,上面下来十几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年轻男孩子,全都带着棒球帽,个子一米八往上,他们跟着里面出来的一个经理走进去,不过十分钟,就摇身一变走了出来,一个个看上去仿佛南韩爱豆,养眼极了。
孟霜吟从出租车上下来,天气很冷,她手一插兜,摸到冰冷的车钥匙。出门的时候就想着去开车了,她忘记了车被拖走去修,幸好不算太晚,她在路边待了很久,拦住了唯一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接到这单时候长舒一口气,说路上有个黑色的车,上来乱开把他给截停了,师傅下车骂了那个人十几分钟,那个人带着白口罩,还有灰色的冷帽,始终没有下车,“就跟聋了一样”。
好在是顺利到了这里。
孟霜吟反复看着手机里那两张照片。
此刻,她神色凝重,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这里面的人真的是纪俣琨。
身侧走过两个年轻女孩,大冷天穿着露背的衣服,香滑的肩膀上挂着昂贵的皮草。
“听说今天那位琨少又来了,VIP的套都快不够用了。”
“还说呢,上次属你叫的最欢,有那么爽吗?”“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孟霜吟听得直皱眉,眼看着她们走过去。琨少?哪个琨?纪俣琨???
她愤懑暗道,“这老男人,不学好。”孟霜吟左右看看,从花圃里捡起一块板砖,拉开一扇风衣的门襟藏在怀里,从侧门跟着几个清洁工阿姨,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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