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宋静湖被这十分具有江湖气概的豪言壮语打蒙了几秒钟，琢磨着这种场面还是要配合，没准儿后面文风一转就能省省脑子走武侠风，于是挽了挽袖子，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抱了抱拳，“大哥受我一拜！”

        李秋敏愣了愣，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假模假式的拱拱手，“好，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义结金兰，不求……不求……那词儿都怎么说的来着？”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杨筱楼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悠哉游哉的接过话，从教室后门走出来，“现在还搞桃园结义那一套，懂不懂现在流行什么？古惑仔，山鸡哥听过没？”小小的男孩子推了推脸上超大号的□□镜，一脸的骄傲。

        “山鸡哥没听过，但是开心果我倒是吃过。”宋静湖拉了拉李秋敏的手，知道两个人又一切如旧，会心一笑，转过头去有点挑衅的看着幼年酷哥，“拿干果壳换棒棒糖，你这叫投机倒把知道吗？”

        幼年体高富帅杨筱楼明显还没有这么大词汇量，在宋静湖和李秋敏质问的眼神中开始心虚起来，“你……你不要胡说，我就跟他们换了点儿零食——你情我愿的！”

        “哼，骗子！”李秋敏才不管那么多，顶着鼻子对他做鬼脸。

        宋静湖听见你情我愿四个字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渣男语录。

        可能是年幼的奸商尚且不够心狠手黑，在下午的课间，换出去的开心果壳以较为高昂的代价被召回了。宋静湖似笑非笑的看着四五岁的小家伙们你来我往的交易，一时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心酸和慰藉。

        另一边，温特正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这担忧温柔而纯粹，和记忆里那双困兽一般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倏忽重合，真如黄粱旧梦。

        小小的女孩儿挺直了脊背，把眼眶里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无论如何，自己所做的一切改变和努力不算白费。

        “系统，你送我回来，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遗憾对吧。”

        脑海中一时平静，只有机械运行微微的噪音。宋静湖知道系统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她已经有了心中的答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不再追问。

        “徐师傅，你真的相信一个四岁孩子的口供？”宋峰奇有点神经质的嗅了嗅端在手里的面条，缓慢的用筷子搅和了两下。“万一只是小孩子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乱说的呢？”

        “你知道之前的爱童幼儿园案吧，”徐铭吸溜了两口面条，放下筷子剥了瓣蒜，“那时候接警员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幼儿园孩子的话，以为那是恶作剧。”

        宋峰奇点点头，也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剥蒜，“我到现在也觉得离奇，一个普通的幼儿园能有这么离奇复杂的案子，发现这一切的还是个四岁多的孩子。”他将剥好的蒜瓣放进徐勇手边，又拿起筷子吃面，“徐师傅，那后来是怎么敢确定报警人没说谎的啊？”

        “一方面，是那个孩子说出了李诚，啊，就我们那个跑出来的，说出来了他的外貌特征和名字，所以警情才能被报警中心发到市局。”徐铭捡起桌上剥好的蒜瓣放进嘴里嚼了嚼，辣的吸了两口气，“另一方面，是当时省厅的谈判审讯专家正好视察到市局刑侦，而两会这期间我们抓逃任务又紧张，专家看了接警记录，拍板让刘队他们赶紧通知我们，这才赶上去救人。”

        宋峰奇点点头，“但是四岁的孩子能识字，能看明白全英文的药瓶，还有意识的保留证据……虽然最后还是惊动了犯罪分子，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哼，那个小姑娘，简直……怎么说呢，像个小妖精。”徐铭把面吃完，起身结账，宋峰奇见状赶忙阻拦，“徐师傅，哪能让你花钱……老板收我的收我的。”徐铭被他拦了几下，到底没多争，陈柱国跟他炫耀了这么久的徒弟，本事和眼力见儿确实都不错，再加上思虑谨慎胆大心细，是个好苗子。

        “徐师傅，咱们一会儿要去那个孤儿院吗？那个洪山区保育院？”宋峰奇跟着徐铭走出面馆问道。

        “先不着急，张胜男现在不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消息，但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肯定要把自己藏得足够深才会觉得安全。她家里我们盯了四五天了，刘队今天又派了人去季听松姑姑家接触那两个孩子，争取更多口供印证事实。我们一会儿去一趟建设局，把保育院的建筑图纸调出来看看，如果它和爱童幼儿园有关系，我倒要看看它有没有挖地下泳池的可能。”

        说话间徐铭突然回头看向宋峰奇，话头一转，“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个鼻子究竟有多灵？”

        宋峰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么说吧，徐师傅，”他凑近徐勇嗅了嗅，“您之前在戒|毒|所值班的时候应该是用肥皂洗衣服，借调到市局之后应该是住在刘队值班室，用的是他那儿的洗衣粉。今天早上估计起来的急，您是到了办公室里才洗的脸，应该是问档案那边的吴姐借的香皂，对不对？”

        徐铭盯着他看了一秒，“你怎么确定我是住在刘勇他们值班室，不是恰巧买了同一个牌子的洗衣粉？”

        “您身上除了洗衣粉，还有值班室那股子面条醋汤和老烟油味儿呢。”宋峰奇微微露出点儿得意来，“除了刘队这个山西人，再没人屋里头能有这个味儿。至于为什么是档案室吴姐的香皂——档案室里纸张多，有樟脑球。而且我猜，为了查这个案子，您十有八九会去档案室调另一件案子的资料，这样早上顺便问吴姐借香皂就很合理了。”

        徐铭觉得更有意思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今天早上去档案室调哪个案子的资料？”

        “93年的7·16案，对不对？”宋峰奇收了笑意，澄净的眼睛看向身边的老警察，“那个儿童拐卖案，我记得91年5月到92年10月全省有二十多个孩子被拐走，年龄集中在五到十岁，市局刑侦支队走访排查了半年还是毫无线索。93年7月，口岸附近的边防哨所抓住了一批偷渡的，押回市里审讯。这批人交代他们偷渡r国是去‘溜嫩肉’，还去过不止一次。”

        徐铭赞赏的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眸中怒火涌动，“你说的没错，‘溜嫩肉’就是女|票雏女|支。”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宋峰奇，后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摆摆手示意不能抽，他便点了烟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我们和r国警察合作捣毁了他们的窝点，救回来了七八个孩子。那个贼窝里，除了咱们这边拐去的，还有四五十个其他国家的孩子。可惜没抓住带头的，剩下的孩子也一直去向不明。现在一家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孩子找不回来，家长那个样子，唉，当了爹之后我都不忍心看。”

        宋峰奇想起他钱包里小女儿的照片点点头，“而且我听说，当时那个案子也是用孤儿院保育所这一类地方当幌子，把拐来的孩子藏进阁楼和地下室里——跟爱童案几乎一致。”

        “不仅如此，他们的客人还高度重合。”

        “哦？”年轻的警察眼神中多了丝警觉，“会不会是因为具有这种癖好的人自成圈子？”

        徐勇摇了摇头，“我们调取了邮政那边的记录，七拐八拐顺藤摸瓜找到了几个买照片的，有几个经不住审讯，交代了照片的来源和之前‘溜嫩肉’的事实。”他吐出一口烟雾，“但是他们交代了一个共同的信息——这照片，是张胜男等团伙主动邮寄、联络他们购买的。”

        “也就是说，张胜男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拿到了7·16案的嫖客的信息？”宋峰奇惊讶出声，“他们是一伙的！？”

        “很有可能。”老警察踩灭烟头，“7·16案是我父亲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这剩下的孩子找不到，我们爷俩实在没法面对那些家长。我和我们家老爷子当时为了出国抓人做了些出格的事情，老爷子办了退休，我也被调离刑侦。”他笑了笑，“我们爷俩一对楞头犟种，是吧？”

        宋峰奇紧抿双唇摇头，他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但是对于前辈的敬仰越发真诚。徐铭又眯了眯眼睛，“今年年初我家老爷子心脏病，没了。老人走得急，没留下啥话，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个扣，就是7·16案这剩下的18个孩子。人老多情，他那样一个人，背地里为这些孩子是流过眼泪的。”

        “徐师傅，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揪出来张胜男和背后那些王八蛋，告慰老人在天之灵的。”

        “好，”徐铭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有志气。”说罢继续往前走，宋峰奇落后一步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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