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立秋
苏彨出嫁后不过十日,便到了立秋。不过,虽是到了立秋时节,天气却仍是热得难受,丝毫没有一点秋天的迹象。苏影每日除了到处串串门请请安,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屋内的冰块旁躲懒,那儿都不想去。
院内的茉莉已经过了最盛的花期,苏影与丹枝一起趁着每日傍晚,将除了鸳鸯茉莉与几盆罕见的茉莉之外的茉莉花朵尽数摘了下来,趁着最近没有雨,全部晒干了,准备再过些时日就开始制茶。
“对了,今日我听青竹姑姑的意思,好像是大少爷已经从岳州启程了,会尽力在中秋之前赶回京城呢。”丹枝在一旁用金丝花剪仔细地收集着花朵,边忙边对苏影开口道。
“哦?是吗。”苏影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苏影儿的大哥苏钦似乎是一位极其出色的男儿,只要说起他,所有人的言语里都只有夸赞,不仅活泼没心思的霍欣瑶说起他来就小脸通红,就连要求严厉的黄老先生,说起苏钦,也是满脸的欣慰。
饶是这样,苏影对于这位大哥依旧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心里实在是没啥感觉,反倒是觉得又要来个陌生人,心里觉得有些累。
“小姐,你好像不是很高兴?”丹枝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些纳闷地看着苏影。
“丹枝我对大哥,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苏影叹口气,轻轻解释了一句。
丹枝恍然大悟,暗暗拍了自己一下,随即又笑着宽慰道:“没事的,大少爷是最疼小姐的,出门在外这么些年,每年生辰新岁都会给小姐寄礼物回来。等大少爷回来了,小姐一定能想起来的。而且,奴婢也真的很盼望大少爷回来。”
“为啥?”苏影疑惑地抬起头。
“以前老爷并不常常关注小姐,府内最关心小姐的除了两位老祖宗,就是大少爷了。大少爷知道小姐喜欢弹琴,就把夫人的九霄环佩送给了小姐,后来大少爷又听说小姐喜欢看书,还专门带着小姐经常去找黄老先生。若是大少爷回来了,就能好好保护小姐,小姐也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了。”丹枝眼睛里闪着星星,充满期待地回答道。
“现在不是也没人欺负我吗?”苏影觉得丹枝的样子傻的可爱,忍不住想顶一句嘴逗逗她。
“不一样不一样。大少爷护着小姐,明眼人都明白。大少爷说过,小姐当年可是夫人临走前亲自托付给他的,所以,只要大少爷在,小姐什么委屈都不会有!”丹枝说着说着,皱了皱眉头,“之前大少爷在的时候,那秦氏也从来没有像这两年这般如此猖狂,害小姐受了那么大的罪。”
苏影点点头,她之前也有些奇怪,苏影儿从前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哪里能顶得住秦氏这么多年来的明枪暗箭,如今想想,除了老太太一直护着苏影儿,想来这位大哥也是常年将自己的妹妹好好地保护在身后,才让秦氏完全没有下手之机。苏影笑笑,轻松道:“那若是这么说,大哥走走也好,不然那秦氏的狐狸尾巴就没这么容易露出来呢。”说着看向丹枝,却见丹枝对于秦氏的事情依旧是耿耿于怀,现下气鼓鼓的。
“不过,既然丹枝这么说,说明大哥真的对我很好,那我也与丹枝一样,好好期待大哥回来好了。诶,对了,不如咱们准备一份礼物给大哥怎么样?”
丹枝听了苏影的提议,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兴奋道:“好呀好呀,小姐想送什么,奴婢都帮您。”
苏影沉思了一下,转头笑道:“之前父亲来过一次,教过我画兰花。可是我现在画的还不是很好,一根根兰花叶子被我画成了野草不如趁大哥没回来之前,好好练练,然后亲自画一幅兰花图给他,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丹枝笑着点头道:“小姐亲自画的丹青当然是最好的,想必大少爷收到了,也一定会视若珍宝。”
苏影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随即便站起身,捶捶自己有些蹲酸了的大腿,见天色有些暗了,便与丹枝一起收拾了一下今日收集的茉莉,主仆俩一起回了屋。
宫中选秀殿选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底,如今已经立秋,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一个月,柳芸熙的心情经常有些波动,为了让她放松,也为了不打扰苏彩儿,苏影常常也邀请柳芸熙来浣花居,一同整理翻晒准备制茶的茉莉。
这日,苏彩儿实在好奇,也跟着柳芸熙一同来了浣花居,苏影见到两人过来,赶紧也笑着起身相迎。
“芸熙妹妹日日都往浣花居跑,你们俩今儿可得老实交代,日日不带着我,都在干嘛呢?”进了屋,苏彩儿就撅起了小嘴,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实在不是要瞒彩姐姐,只是芸熙姐姐身体一直比较弱,之前刚来京城也有诸多不惯,一来二去竟是每晚都睡得不好。所以我干脆请芸熙姐姐每日过来帮我整理整理这些茉莉,每日有事情做了,晚上自然也能睡得好。这马上要殿选了,彩姐姐又怕热的很,我与芸熙姐姐便商量着这事儿不打扰你,让你每日多休息休息。”苏影赔笑着拉住苏彩儿的手轻轻晃荡,露出了撒娇的样子,“彩姐姐对影儿最好了,一定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苏彩儿噗嗤一笑,点了一下苏影的额头,笑道:“小灵精,不过,我除了每日跟太奶奶说说话,近日也是无聊的很,所以今日也来凑凑热闹,不知道妹妹欢不欢迎?”
“自然好了!”苏影笑道,“姐姐兰质蕙心,有姐姐帮忙,定能事半功倍。”
“不过,妹妹你这院里的茉莉也太多了吧”苏彩儿看着窗外的院子,忍不住还是感叹了一句。
“哈哈,说来也是惭愧。上个月南黎来使,我有幸与太奶奶她们一同入宫参宴。那日下午在宫里,我被一处茉莉苑子吸引了,想来那茉莉苑子离太后的长安宫近,太后就也知道了这回事儿。过了几天之后,竟让宫里的嬷嬷给我送了一大堆来,而且还尽是一些珍贵的品种。”苏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流连那茉莉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到太后耳朵里的,竟是大张旗鼓送了这么多来,苏影实在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尤其是那鸳鸯茉莉,据说宫里就只有一株。太后如此美意,我怎么好辜负,所以想着将茉莉晒干制成花茶,回头给太后送上一瓮才不算失礼。”
“唔,太后娘娘与咱们太奶奶相熟,对你格外偏爱也是不无道理。”苏彩儿凑近那鸳鸯茉莉,仔细端详了一下,“可是,若说是旁的品种也就罢了。这鸳鸯茉莉难道不是什么成双成对的好意头吗?再加上这宫里也只有一株,实在太珍贵了吧。太后送你这花,是不是怀了别的心思呀?”
苏影一愣,突然想起那日嬷嬷提起这盆花时的语气和表情,当下也有些纳闷。
“依我看,太后娘娘只怕也希望你当她儿媳妇呢。”苏彩儿笑着开玩笑道。
“诶?太后希望我进后宫吗?”苏影吓了一跳,她可不愿意进宫,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活生生活成一部宫斗剧,这进后宫的福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也不一定,如今你这么小,皇上还有几年都快而立了。”苏彩儿坐下来,有些促狭地笑着,“可是我听说,宫中三王爷和四王爷都是少年英雄,如今也都没有婚娶。尤其是那景王爷,之前呀,我可是听太奶奶说了的,景王殿下为了让你不去那南黎和亲,可是毛遂自荐去与那吐蕃人比赛了马球的呢。这么想想,说不定这花呀,还是景王殿下跟太后提的呢。”
苏影听着一愣,脸迅速地红了起来,一下子想不到说什么好。
“你看看你看看,害羞了吧。”苏彩儿跑过来,搭上柳芸熙的肩膀,“依我看,咱们影儿妹妹这么努力研制这茉莉花茶,里面肯定有那景王爷的一份儿。”
苏影觉得脸上燥热得厉害,哭丧着脸向柳芸熙求救:“芸熙姐姐,你看彩姐姐,就知道欺负我。”
柳芸熙捂着嘴微微直笑,听苏影这么说,歪头想了想,才笑着道:“可是我觉得彩姐姐说的有道理。你看呀,这鸳鸯茉莉这么贵重,太后娘娘不自己留着,也不送给皇后娘娘,偏偏来赐给你这么个闺中的小姑娘,你不觉得有些太突兀了吗?”
苏影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害羞,可是心里却被她们说的有些开心,苏彩儿在一旁笑得促狭,苏影有些大脑停转,索性不管那么多了,只顾着笑嗔道:“好哇,感情今天两位姐姐就是来笑话我的。彩姐姐,今儿你要是不帮我将那簸箕花儿晒干了,我可不放你走。”
苏彩儿嘿嘿一笑,转身就要往屋外跑,边跑边说:“就不就不,你来打我呀。”
苏影笑着追了出去,两个姑娘围着院子跑了几圈,银铃一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庭院,直到两个姑娘都跑得大汗淋漓,才双双停了下来。
“彩姐姐也是,马上都是要选秀的人了,还这么调皮,你看看你们俩,热得汗流浃背,这一会受了风,只怕是要生病的。丹枝,银铃,快帮你们两个小姐换身衣服,再喝口茶歇歇。”柳芸熙看着两个闹得脸红彤彤的姑娘,有些无奈地笑着数落了几句,将苏彩儿和苏影的茶都端来,好让她们先解解渴。
“这茶太热了,我要吃冰碗。”苏彩儿热得有些喘粗气,看着还有些温热的茶水,实在有些喝不下去。
“不行,现在天儿太热了,你刚刚又出了汗,马上吃冰碗,会伤了肠胃。一定要等汗都收了,换好衣服,才能说冰碗的事儿。”柳芸熙上前用帕子擦擦苏彩儿鬓角的汗,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说话间,银铃已经回上阳阁拿了一套苏彩儿的衣服来,扶着自家主子去一旁的厢房里换衣裳去了。柳芸熙笑着摇摇头,回头见苏影还在原地,笑着看着自己,心下有些奇怪,却也还是开口道:“你彩姐姐都去换衣服了,你怎么还这里?仔细受了风呢。”
“芸熙姐姐这样就好了。”苏影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与柳芸熙在说话,“芸熙姐姐居然对彩姐姐说了‘不’字。之前我刚看到芸熙姐姐的时候,芸熙姐姐是不会去否认彩姐姐的,是不是?芸熙姐姐,这半个月来,你是慢慢有些自信了。我看着都觉得开心。”
柳芸熙听言脸一红,捂嘴笑嗔道:“就你笑话我。”
苏影笑笑,也随着丹枝回二楼换衣服去了,只留柳芸熙一人在正堂坐着。
刚刚的绛云阁热闹的厉害,显得如今的堂内更加宁静。柳芸熙静静地端起茶杯,看着清澈见底的茶汤,回想着苏影的话,也是自顾自地嫣然一笑,抬手将杯子送到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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