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浓雾遮挡着清晨的太阳,海浪懒散地爬向岸边,覆过他脚面。
风吹起他白色衬衫,浅蓝色的裤子湿掉一半。
他抬起脚向前走,低头看到成群的鱼儿突然离开,从他双脚间的空隙游开。
走着走着,脚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止住脚步表情是茫然的。
海水冰冰凉的,但仿佛与他无关。
任凭海水拍打他脚踝。
从天蒙蒙亮,一直在海边淌着海水走到云雾散去,阳光从云后争先恐后挣扎出来。
“来咯!”
远远一声传来,岸边声音慢慢嘈杂了起来。
“快跑快跑!”
“别过来哈哈哈!啊啊啊慢点慢点!”
“那个哥哥怎么在那里呀妈妈?”
这些话语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来往的鱼群。
“咔!”
方知时的目光仍聚焦在海水里,没有什么表情。
像在放空一样。
“方知时,”叶雾在海水未蔓延处叫了他一声,见他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向海里,站在他身旁,叫他:“方知时。”
叫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触觉回归,方知时梦醒般侧头看向身边的叶雾。
表情都是惊讶的。
他闭闭眼,从戏里抽离。
“补拍的镜头结束了,要去老庙那边了,把水擦干。”她递毛巾给他。
方知时看向她的时候,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些水珠。
在阳光下晶莹着。
他低头看向她递过来的毛巾,低头时见到她裤脚湿了,脚踩在海水里。
刚刚他被小贝壳划了下脚掌。
他接过毛巾。
“老庙那边的镜头不多,但是可能运镜——哎!”
叶雾才转身,就感受到膝盖后和后颈一股力量,她瞬间身体悬空,转了半周。是方知时把她打横抱起,他双手攥着拳头,手掌不碰到她。
从这里几步就能到岸上沙滩松软的地方,方知时把她放到她的鞋边白色椅子旁,自己用毛巾擦了擦身上被海水浸湿的地方,嘱咐她:“海边被冲上来的碎贝壳很多,下次记得穿鞋。”
“好,多谢。”叶雾坐下,用干净的水冲掉脚上的沙子,在太阳下晾干。
方知时简单擦了擦,等助理把车开到这边来。
两个人都在心里庆幸那个拥抱太短暂,不容多想。可又不约而同地在遗憾些什么。
都没有说话。
“姐!”黄寥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根两根冰棍儿,把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打破:“给你吃冰棍儿,今天热。”他没成想叶雾会跟他师哥在一块,转过身去满脸歉意:“师哥,今天你还得拍戏,我怕你到时候闹肚子,就没你的份了哈!”
叶雾一脚过去,也是闹着玩:“不怕我着凉闹肚子是吧!”
“哪啊,姐,”黄寥小跑到她身后,两个拳头一下一下落在她肩膀上:“辛苦了,昨天晚上跟着剪片到那么晚。”
“我不就做这个的么,”叶雾觉得他莫名其妙:“怎么,有事儿求我?”
“嘿嘿,也没什么大事。”
“说。”
“就是想说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西城啊?”
黄寥本来是被安排留在这边剪片的。
照他这性子,叶雾怕带他过去会出事。
就像一年前那样。
沉默之际,方知时助理把车开了过来,方知时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上车换衣服去了。
“姐。”见叶雾不理他,黄寥开始软磨硬泡:“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惹事儿。”
距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差不多整整一年了。这一年,他也该有长进了。
叶雾穿好鞋起身,刚好方知时的车开走了。
他的车贴着黑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她看着他的车窗:“我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他车的一扇车窗缓缓落下,露出方知时的侧脸。
汽车兜了个圈儿离开。
老庙坐落在这座城市的郊区,离上次的关爱中心距离不算远。
这庙已经有些年头了,好在一直有维护。他们取景只是借庙外的红墙,不会架着机器闯进去,扰了人家安宁。
从门前经过时,可以看到院内一棵菩提树高大,荫庇根部青苔,上面系着许多红绳,许愿用的。
一行人轻手轻脚搬着设备经过大门,绕到后墙去。后墙有个小门儿,比大门矮上不少。墙内的植物有灵气,长势很好,经琉璃瓦垂到红墙外边,古朴素雅。
选定了位置,很快架好机器。这是一个定格镜头,相机不动,方知时走过去。
“第五场第一次,action!”
虽然是短短的几步,是看上去最简单的定格,但想要拍出想要的效果并不容易。调整了两次角度,又换了几次地方,虽说拍出来的东西画面感不错,观赏性很高,可是总是让差强人意。
叶雾一会儿盯着相机,一会儿看着方知时。
终于,在方知时从镜头前走过去的第八次,她找到了问题。
她走到方知时面前,抬头看他:“方知时,告诉我,这里是哪?”
这里是老庙的后墙,但叶雾要的答案显然不是这个。
而她一句话、一个眼神,方知时马上知道了她的用意:“不是舞台。”
“对,没错。”
受专业影响,方知时在镜头前,在平地上走的时候有些音乐剧走位的习惯,所以看起来会有些不合时宜。在海边那几个镜头,他走得很慢,所以不明显。
叶雾向方知时笑了笑,转身回到镜头以外的地方,再一次打板。
这条很快就过了。
摄影拍空镜头的空,有黄寥跟着看,叶雾进了老庙。
过了两道门槛,里边右手边便是卖香的,还有他们推出的香火套餐组合和价目表。老庙虽老,也是与时俱进的。
庙里很安静,除了僧人扫地的簌簌声还有鸟鸣声,基本听不到其他声音。
翠色遍布庙中,有好几个石坛子里扬着荷花和莲花。花茎中通外直,花瓣出淤泥而不染,在此随风摇曳。
细细一看,石坛子里游着红色的锦鲤,悠然自得。
以至于叶雾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只模糊听到了交谈声。
回头看去,看到菩提树下,方知时在和一位不知是方丈还是住持的老先生交谈。看起来他们很熟络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方知时和她目光相遇,那位老先生也回过头来,向她点了下头,她颔首回应,就见老先生走开了。
于是她朝方知时走去。
“你认识那位老先生?”
“他是住持,我来过这。”
看起来也不像来过一两次的样子。
“你信佛吗?”
方知时摇摇头,又点着头说:“有时候不得不信。”
比如一年前的某些时刻。
“之前有看到过一个很犀利的说法,”叶雾笑笑:“拜佛,其实拜的是自己内心的欲望。其实可能不尽然,但多少是这样吧。”她耸耸肩。
方知时说:“如果灵验,人会更贪心。”
“贪心”这个词,看起来和方知时这个人似乎没多大关系。叶雾还是好奇:“你呢?灵验了吗?”
方知时和她对视,这样与人说话的态度,让叶雾觉得他无论说什么都很郑重,开口可能就是金科玉律,是不刊之言。
他说:“灵验。”他又说:“也更贪心了。”
枝干上的红绳绑得密集,上边的那些字是人们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坦诚着自己内心的欲望。
有些在雨淋不到、光照不到环境中的红线,字迹保留得很好,有些字迹被风雨冲刷,甚至消磨得不见字形。
“你有在那上面写过吗?”叶雾示意红绳。
“没有。”方知时回答得干脆。
此时阳光穿过菩提树叶,每一束光都像从天上下来的光柱,七零八落地散在他们之间。
菩提树下相对而立,风拂过,叶随风而动。
簌簌。簌簌。簌簌。
也像极了叶子在拨动琴弦,心中的琴弦。
古建筑一角上的风铎铃铃作响,但墙外有道不和谐的声音,破坏了此刻的美感。
“我姐呢!?”
又是黄寥一声高喊,打破了这宁静时刻。
他是从墙外喊的,大抵不知道她进到庙里了。
叶雾快步走到庙外,看见黄寥拿着相机在找人,在找她。
方知时没有跟上来。
“姐你快看,好多的好片子,这块取景特好看。”
黄寥把自己今天拍到的东西展示给叶雾,像极了在要奖励的小孩儿。
“不错,继续努力。”
对待黄寥这人,就得这样。夸他吧,会飘;不夸吧,不然玻璃心会碎。叶雾已经拿捏了这个度了。
“好嘞姐~”
黄寥傻呵呵地拿着相机去拍别处了,叶雾重返老庙。
她看到方知时没有走,而是安静地站在菩提树下,背对着她。
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他在看向哪里的。
那条红绳的位置,方知时比谁都清楚。简单找了找,马上就找到了。
他看着自己以前写的话语,又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坦诚,不由得笑了笑。
灵验,是会让人生贪心的。
那年,祈祷你健康,早日渡过难关。
灵验后,他想,他开始贪心了。
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够站在你身边。
如何不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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