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谷雨出门，吸了一大口气，空气新鲜，还带着清凉。
海边有风，谷雨把大衣扣子都扣紧。
小孩气盛，也不嫌冷，带着谷雨到处跑。
小吃街，商贸街，游乐园，谷雨感觉像重复了童年。
最后航航领着谷雨在一个步行街前立足。此时夕阳落去大半，街灯缓缓亮起，与余晖交叠。
他走到一个奶茶店，问谷雨，“小姨，你喝不喝奶茶？”
谷雨摸摸他的头，语气温柔，“小姨不喝奶茶，小姨怕长胖。”
“小姨，你根本就不胖，他们家的奥利奥奶茶特别好喝，一定要让你尝尝。”航航顿一顿，见谷雨没拒绝，“小姨，那我能吃个冰激凌吗。”
好呀！原来在这憋着坏呢。
谷雨宠溺地瞪他一眼，“不可以！这才什么天，会拉肚子的。”
“不会的小姨，我经常背着我妈偷吃，我身体可好了，不会生病的，从来没有。”航航语气急促。
“那也不可以。”
耐不住他软磨硬泡，俩人约定，一个冰激凌，一人一半。航航犹豫一下，然后点点头，屁颠屁颠排队去了。
天又暗了，路灯散发的迷人的光更明显了。
她背靠路灯，眼神留在航航身上。过肩的发批下来，挽在耳朵后面，漏出清晰的侧脸。
正发呆着，谷雨被猛撞了一下，力道很重，接着一盆温液洒在她左脸，淋一身水，哗啦啦顺着头发往下落。
她赶紧撩起来头发，瞅见肇事者半截身子，奶茶往地上滴。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谷雨的手停了，猛地抬头，眼里先是震惊，再然后是辨认。
四目相对，男人弯腰的姿势也慢慢挺起来了，眼神恍惚。
周围乱哄哄的，可谷雨听不见了，胸前有股窒息的难受。
她认得，她怎么能不认得，化成灰她都认得。
宋清明。
变化好大。
他又瘦了，瘦的两腮凹陷下去，背也没以前挺拔了，黑色卫衣胯胯地坠在身上。
先出声的是宋清明，他垂下眼皮，静了很久。
直到夕阳全部落下去，天空黑黝黝，却没有星星。
他支吾一声，开口还是道歉，“对不起啊，那个，我赔给你。”
谷雨还是呆愣着，眼神逐渐变得平淡，只是呼吸重了，有点上不来气。
随后她转过身去，什么话都没有说，大步往反方向走。
买冰激凌的也出来了，谷雨喊他，“航航，我们走了，快点！”
身后的另一个看出端倪，陌生的声音说，“谁啊，前女友？”
宋清明低声说，“回去吧。”
小孩不明所以，只看出大人的情绪，他一路小跑，边舔冰激凌，边快步跟着。
谷雨走的急，走着走着，眼里不知觉浸润了，下巴低落透明的水滴。
她的手颤的发软，心里像闷捅了一把刀子。
海上起风了，嘴被吹的干裂，可她听不见风声，脑里像涌进千层浪。
直到小区门口，老大爷职业似的招呼，谷雨整理一下状态，冲他勉强一笑。
那个无端无言消失在你生命里的人，又□□裸地出现了，真是造化弄人。
老天爷，你是又想看我的笑话吗。
步子也小了，航航才敢跟她说话。
小孩的声音也是试探性的，“小姨，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谷雨笑笑，摸摸他的头，“没事，小姨见到老朋友了。”
“你和她关系肯定很好吧。”航航吃下最后一口脆筒。
“不好，是很讨厌的朋友。”声音很小，两行热流又不自觉涌出。
小孩不再问了，谷雨擦一擦脸上的印痕，进了家门。
谷俏正在跟谷妈妈打电话，谷雨真是个会伪装的人，她凑到谷俏面前，跟妈妈打招呼。
还是一如既往浅浅的笑意，任谁都看不出端倪。
一阵闲聊，谷雨的心思不知道去哪里了，这通电话的结果是，谷雨周一下午回家，谷妈妈周一刚好周一下午来青岛。
倒是巧，擦肩而过。
一晚上的心情如乌云压境，在心头上蒙了一层灰。
好在都没看出什么异常，她强撑着状态交谈聊天，看着航航睡觉，关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没开灯，四周静下来，窗外城市的霓虹，照的地板发亮。
她翻翻包里，没带烟，她没烟瘾，几乎不碰烟。
她张开双臂，像往常无数次那样。
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过来多久，手机一震。
这个震动让谷雨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拿来手机，一阵刺眼的光亮。
是个短信，谷雨看到陌生的号码。心脏在夜里出声。
【那个，衣服我赔给你。】
谷雨坐起来，拇指在键盘上停留很久，回复他。
【不用。】
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对面发来【这么多年，你没换手机号。】
【？不然呢这么多年，我还活着？】谷雨发完这句话，摁灭手机，设成静音，扔在床上，刻意不去看它。
床很大，她没盖被，没换衣服，翻来覆去，不时传来叹息和手拍额头的声音。
天光出现肚白，微曦空降，挡不住困意，谷雨阖上眼皮。
八年前，二中。
几天的阵雨过后，太阳显得暖洋洋，谷雨脱去厚毛衣，穿上妈妈店里的新款卫衣，套在校服里面，依旧瘦瘦小小。
二中有规定校园内不准骑车，学生会肩膀套着红袖子，检查违纪人员。
谷雨骑着电瓶车到校门口下车，推着往里进。
今天的门口格外吸引人，围了不少学生，几个学生会的检察人员也擅自离岗，围在操场外围栏上观看，谷雨随着大众抬头凑热闹。
她个子矮，远远地看见一群高个子男生，穿着统一颜色的篮球服，春季还没过，穿的精薄，个别几个看起来不逞能，穿着外套。站在一排，听体育老师讲话。
个子高，又充满阳□□的少年聚在一起，与蓝天草地形成一道壮丽的景观。
校园才是最无形的社会，反观另一边短跑队，就没有小迷妹们的注视。
除了身高优势以外，这也是人对于原始经济最直接的向往。
其他项目的体育生其实帅气的也很多。
因为只有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才学的起篮球。这是体育项目里最烧钱的一项。家境一般的体育生大多学短跑和铅球。
无形的社会经济导致的偏向，只是学生们单纯，不思考这些。
王迎正好在她身后跟过来，看见她的背影，悄默地吓她，人声杂，没吓住。
“我靠，好帅，学校的篮球队难得同时聚在一起。”王迎眼睛快亮成星星。
“这是干嘛呢？”谷雨问。
“听说他们要去市里打比赛，学校的两个队都要去，在那等大巴车呢吧。”王迎看他们在操场上，主动解释道，“你看蓝色的那帮是一队，黑白的那帮是二队。”
谷雨看到宋清明在一队。
老师一摆手，自由解散，等大巴车。
眼神也许是有温度，谷雨正打算移开视线离开，宋清明正往这边张望，准确无误对上谷雨的眼睛。
她像做贼心虚的小贼，赶紧移开，若无其事地往车棚走。
宋清明一手拖着篮球，往这边走，看谷雨步子快的要跑起来，他喊她。
“喂，你别跑啊。”声音清清凉凉，不大不小。
传到谷雨耳朵里，很清晰。她脚步停下，回头看他。
一群学生看见他走过来，脑袋齐刷刷地看向两人。
离谷雨几米的距离，宋清明小跑两步。
“干嘛？”谷雨仰头看着这个挡住阳光的大身板。
“你把车停到c区去。”宋清明脚步不停，往c区停车棚走。
“哦。”谷雨乖乖跟着，看他的架势，她想问的为什么也说不出口。
身后传来各种女生的讨论声。
王迎在后边下巴都快掉出来了，她识趣地往另一个停车区走。
他引她在一个白色电瓶车前，把旁边的电瓶车挪挪位置，匀开一个电瓶车的空。
“停这。”他说。
位置有点小。
谷雨推着自己的电瓶车，调试着怎样才能顺利停进去，她进进退退了好几下。
宋清明额了一声，转到谷雨那侧，贴身接过来，看她一眼。
谷雨放开手，让位置，读懂了他的眼神，‘你怎么那么笨’。
谷雨努努嘴。
宋清明左手支撑着重心，右手提着后面的靠背，轻轻一拎，电车就与停车位垂直了，他推进去，撑好。
他从车前筐里拿出米白色的单肩背包，递给谷雨。
谷雨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想离开。
宋清明清澈的嗓音有在身后响起，“哎，你别走啊。”
谷雨回头，“怎么了？”
这姑娘是不是傻？不然我专门给她来停车？
宋清明走到旁边的白色的电瓶车旁边，在车筐前拿出一个黑色的袋子，递给谷雨，“雨衣，帮我谢谢阿姨。”
“哦。”谷雨接过来，打开看看。蓝色的雨衣已经被冲洗干净，板板正正地叠好。
“阿姨说不客气。”
宋清明扑哧一声笑了，“没想到你还有幽默细胞呢。”
“……”
谷雨白他一眼，往教学楼方向走，看见他身上的篮球衣，想起刚刚王迎说的话，“你要去市里比赛？”
“嗯，怎么，你打听谁啊。”宋清明说的是篮球队里的，对于打探篮球队里哪一个帅哥的事，他习以为常。
“我才没兴趣打听，我关心的是学校荣誉。”谷雨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放心吧，指定哪个奖回来。”宋清明甩甩额前的刘海，“大概得比三天。”
谷雨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她解释这个，哦一声。
到拐弯的地方，谷雨刚想开口道别。
先张口的那个仿佛有主动权。宋清明开口说，“我得走了，大巴车来了，再见哦。”
谷雨没来由的火大。我本来就想走了好吧！好像是我赖着你不走一样！切！
谷雨没说再见，匆匆跑到班级。
一坐到位置上，王迎带着一脸八卦的笑，“怎么认识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跟你打招呼。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谷雨老实地跟她讲了那天晚上的事。
王迎一听，并没有想象中的爱情元素，惋惜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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