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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宙斯看着神殿内更加混乱的场面,不得不沉声开口,压制一切声音:“阿尔忒弥斯,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不是作为守卫者或其他神明,而是作为一个女儿被我疼爱着。你的兄长如此欺骗伤害了你,我无法见你这般难过。还有我的哥哥波塞冬,俄里翁的悲剧我也不愿见此,我很抱歉悲剧起源于我的长子。我想弥补这样的过错,可冥界的规矩我也无法改变,只能将俄里翁升作天上的星座,让他的灵魂永远照耀着你们,陪伴着你们。”

        宙斯下了决心,最终以将俄里翁升作星座结束这场纷争。他唤来黎明女神厄俄斯,令她使用天空星辰之钥,打开星辰之门,将俄里翁从冥界引渡至星空。

        最终俄里翁化作了天上的猎户座。

        波塞冬冷着脸,挥袖离去。

        雅典娜揉了揉手腕,踢了一脚脚下的阿瑞斯,将他踢起立正,而后返回自己的神殿。

        赫拉走下王座,拧着阿瑞斯的耳朵离开,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教诲:“打架也不分时间场合,我看你是想要被丢去历练。”

        阿佛洛狄忒担忧地跟在身后,面上却笑得温柔:“可以送去人间历练吗,我觉得不错。”

        赫拉冷脸回头:“别以为我会给你们俩空间,是该给阿瑞斯找个妻子了。”

        阿佛洛狄忒张口欲笑,还带着嘲弄,抚着鬓发冲天空小小翻了个白眼。

        阿瑞斯拂开赫拉的手,抓住阿佛洛狄忒的腰,带着她急急离去。殿内没打成的架,没能释放的火气,他总要换个地方释放。

        阿佛洛狄忒只觉腰间被他挠得太痒,娇娇地笑:“赫拉,我带他去疗伤。”

        赫拉气得脸色发青。

        阿尔忒弥斯早早地急忙告退,前往星辰之间去与俄里翁相见。但他的灵魂从冥界归来,因此沉睡于星辰之间,尚未醒来。她只能陪伴在他闪耀的灵魂身侧,看着他沉睡的模样。

        厄俄斯走到她身旁,抚摸着她的发顶,她是那样的哀伤,令厄俄斯为之心疼。

        厄俄斯环抱着她:“好孩子,不要太过伤心。世人都有离去的一天。”

        阿尔忒弥斯悲伤地无法言语,她静默在那里像一座雕塑,无法回应,无法行动。

        厄俄斯被她的情绪感染,想起了伤心往事:“阿尔忒弥斯,你知道很久以前,我爱上了一位少年么?那时,我跪在你的父亲面前请求能赐予他永恒的生命,我以为那样就可以有一个满月一样完满的结局。可正如阿波罗说的那样,他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不朽的身躯,他不是神明,永生便成了悲剧。

        他的生命不绝,可身体逐渐衰老腐朽,他失去了蓬勃的青春,失去了清醒的大脑,失去了强健的体魄,逐渐佝偻着身躯,缩起四肢,他不愿再见太阳,不愿见到仍旧青春的我。时间是那样漫长,漫长到他日渐萎缩,却求死无门。漫长到他萎缩得连我身边的灰猫都不如,漫长到它化作了一只蟋蟀。

        好孩子,神明不死,注定孤独。你和他相伴百年或和他此刻分离,又有什么区别呢?俄里翁终究是一个半神,他不能永远青春,永远快乐地陪在你身边。他终会埋于土地,眠于冥河,身归故里,魂散天际。

        对于他或对于你,化作星辰闪耀或埋骨于深海之下,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人还是神,生命中总有那么多缺憾,无法补平,也不必补平。

        无限自由与永恒陪伴,总要选一个。别那么伤心,也别再痛恨你的哥哥了。”

        阿尔忒弥斯垂下眼眸,整个人被萧瑟孤冷的气息笼罩,她开口,却不带什么感情或兴趣,如行尸走肉般履行一场客套的寒暄:“那之后呢?你与他怎么样了?”

        “我与他有一个孩子,你知道的。神明孕育子嗣需要多么漫长的时光,他刚刚出生,而他的父亲只能作为一只不死的蟋蟀在他床下唤他。”

        “那孩子呢?”

        “他叫门农。”厄俄斯脸上浮起对孩子的思念神色,“他也只是个半神,不能长居于此地,我将他送去了人间,我终究要看着他成长,看着他离我而去。”

        阿尔忒弥斯看着熟睡的俄里翁的灵魂,晶莹的泪珠落下:“看着他成长,看着他离我而去,也好过看着他困在星辰之间,一直沉睡。”

        太阳神的消沉,令人间笼罩在黑暗中,波塞冬无法容忍这个害死俄里翁的凶手长居海边。整片大海充斥着波塞冬的怒火,他掀起滔天巨浪要把那株月桂和月桂下的阿波罗淹没。这座海岛在巨浪中颤抖着沉没。

        “阿波罗,我当初救下你的母亲,允她一处生产你的浮空孤岛,不是让你来反杀吾子的。”

        阿波罗沉默着不说话,身后腾起万丈金光,太阳神的金箭雨即将落下。

        两尊大神间剑拔弩张的对峙使得人间飘摇欲坠,宙斯忍无可忍地出现。

        雷霆从天空砸下,巨浪被迫分开,金箭全部坠落,空中落下巨爪将阿波罗捉回了奥林匹斯。

        “吾之长子,吾该如何罚你?”

        阿波罗低头无言。

        “去和波塞冬一起牧羊吧,培养感情。”

        奥林匹斯流传起有关阿波罗与波塞冬漂泊人间的悲惨经历。

        他们在人间放牧,又被特洛伊王欺辱,去修补宙斯曾经赐予特洛伊的牢不可破的城墙。

        阿尔忒弥斯并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她空闲时分都卧在弯弯的月亮里,陪伴着俄里翁沉睡的灵魂。

        她太过悲伤,早已失去了力气,连动弹一下都要费力喘息,哪有闲情去管阿波罗所遭受的惩罚有多辛苦。

        一日,雅典娜手执长矛,高高坐在月亮上看着她。她伏在星辰之间,悲伤与痛苦令她失去了感知时间流逝的能力,没什么力气,日夜昏睡发愣,却也不算入睡,其实是清醒着停止思考的。

        雅典娜一腿屈起踩着月亮,一腿自然下垂,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悠悠地,不带什么感情地说:“这么恨他,不如去杀了他,痛快一些。”

        阿尔忒弥斯无法做出什么回应,她大脑被悲伤充盈填满。

        雅典娜伸出手指点着下颌:“也不是不能,他修改神谕伤了灵魂,又被你的金箭刺穿心脏伤了身体。再有一次这种致命伤……”雅典娜说着,站起身背过手去,“阿尔忒弥斯,想好了么?无论报仇还是放下,先记住你的职责。”

        她握紧手中的金箭,被雅典娜的话激起一箭射死阿波罗的冲动。他被贬人间,全身是伤,神力被封,如同凡人。自己全力一箭足以射死。

        可那是太阳神,她看着人间祈求太阳神保佑、祈求五谷丰登、祈求光明赐福的那些人时,只能强忍着悲愤,将箭矢丢进箭袋。

        他在人间辛苦地修筑城墙,弄脏了衣裳,磨伤了手掌,日日被饥饿折磨,夜夜被鞭子抽醒。

        她发现自己并不感到痛快,胸口仍被沉闷的情绪堵住。

        直到阿波罗归来,胸间的沉闷也没有消退。

        她太疲倦了。

        如今,阿波罗时常远望着弯月上的那抹倩影,她在细细地和俄里翁诉说一天的故事,夜夜等待俄里翁的苏醒。

        而任何他们不得不相见的时间,阿尔忒弥斯的双眼都那样平静无波,她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时就和看见一块普通的石头无异。

        她不会特意与他针锋相对,也不会因他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那样无情地绕开他,若是无法绕开,就无视着继续自己手中的事。

        他感受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彻底断裂了,那从出生带来的血脉联系,彻底消失了。

        太阳追逐月光,而月光不会回头看他。月有群星护卫,不再需要太阳。

        过了多年,连海洋女神忒提斯都产下子嗣,要结婚了。

        这场举世瞩目的婚宴,热闹非凡。即使他们二人从不相见,也不得不出席婚宴。

        阿尔忒弥斯坐在宴席的一角,众神们狂欢宴饮,她却没什么兴致。她的喜悦与欢乐都随着俄里翁沉眠。

        一个小小的俊秀少年走到她面前,送了她一把鲜花:“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是宴席不美味么?是酒水不可口么?是音乐不悦耳么?众神都如此欢乐,那这些鲜花送你,你会开心么?”

        阿尔忒弥斯接过鲜花,揉了揉少年的头:“我没有不开心,鲜花很美。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的母亲是海洋女神忒提斯,我的父亲是凡人英雄佩琉斯。”

        阿尔忒弥斯点点头,原来是这场婚宴主人的孩子。

        阿波罗走近她身侧,她找个借口避开了他:“那可爱的孩子,为报答你的鲜花,我将赠予你一个武器。你叫什么名字?”

        “阿喀琉斯。”

        她拉着少年坐到了另一处角落,取出一副火神打造的金弓金箭赠予他:“狩猎女神赠予你的弓箭,将赐予你锐不可当的勇气与信念。”

        阿波罗看着她这样避开自己,才想起在很久以前,在俄里翁出现之前,她即使躲着他,也远没有现在这般疏远如陌人。

        若是曾经的宴饮,阿尔忒弥斯走入会场,眼神会从他身上轻飘飘地掠过,带着几分嘲意开口说:“哦?日理万机的太阳神竟也来了,真是难得呢。”

        他总被她刺得垂眸无言,她会脸色更阴沉的坐到另一边,离他远远的,却正好能与他视线相对。

        她的眼神总是轻飘飘的,似是毫不经意地从他身上掠过,却又总是从他身上掠过。

        他喝的酒,她闻不惯。

        他作的诗,她看不惯。

        他念的祝词,她也听不惯。

        众神欢笑着醉得东倒西歪,她会射出长箭击碎他面前的果盘,水果洒了一地,果汁弄脏了洁白桌布,箭矢再往前两分便会没入他的手掌。

        阿尔忒弥斯掩唇轻笑:“真是不好意思呢,哥哥。是意外,我喝多了,看上了你手中的果子。”

        她会和几位女神围在一起谈笑,在他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能听见她的轻声细语,她说:“我哥哥呀?他是个无比的蠢货。无药可救的那种。”

        他听完有些不适,微皱着眉看她,恰好与她的视线对望,一瞬而过,她脸上还带着嘲弄,很快垂了眼,继续和女神闲聊。

        她应是看见了他,知道他在身边,又似乎没看见他,不知他在身边。

        直到宴饮结束,她扶着头,歪歪扭扭地向外走,走过山岗,粗糙的山风卷起落叶,他沉郁地站在山门之外,看着她走来的身影。冷淡地开口:“阿尔忒弥斯,你不该那样说我。”

        她扶着头,侧身看他:“是么?为什么不呢?难道你不愚蠢么?”

        “你也该少喝些酒。”

        她敛着眉,摇晃不稳的身体快被山风吹倒,抬手欲扶上身旁的树。他却先一步伸出了手臂,将她抱在怀里,避免她摔下。她指尖轻轻在他臂间逡巡攀爬,像小猫费力抓人,却只能留下痒意。

        他心念微动,喉间微动,感到口渴与心烦,宴会上喝下那么多解渴的酒,都无法让他停下这阵焦渴。

        他将她拦腰抱回了家,一路她都在嘻笑,笑他愚蠢,笑他忙碌,笑他没有爱人,笑他连醉酒都不会。

        “我不知是哪里惹了你不快。”他垂眸,声音沉沉的,是在认真反思,却又不能理解。

        直至今日,他才突然明白,那时的他们之间不是什么深刻的矛盾,或许她只是骄傲地想要自己求她说说话。就像赠花给他的小姑娘,一手捏着花,一手攥着衣角说:“再也不理你了,哥哥。”

        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啊。

        只是现在她真的把他当陌生人了,他以前竟以为她那时的针锋相对是她对他真的不满。

        所以,他之前才觉得反正也不能更差了,即使他杀了俄里翁也不会有更坏的结局了。既然她对他这般不满,那多加一些不满,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有关系的啊,真正的决裂与形同陌路,是你在或不在这里,都不在我的心里。

        原来还有更差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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