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结契
左丘砚手上掐着殷舒的脖子，心中却摇摆不定。
他在沧流门中的所有苦难皆因她而起，如今她又撞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没有理由不杀她。
可是……可是他真的要下手吗？
身上的伤口因暴涨的力量而飞速愈合，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痒感。
左丘砚又想起昨日殷舒为自己上药时说的那些话，和说话时那诚恳的表情。
殷舒眼前一阵阵发晕。她金丹中期的修为，却根本挣脱不开这桎梏！
何等恐怖的力量！
挣扎中，殷舒背后的结痂又重新裂开，血浸透衣服，低落在地。
鲜亮的血刺痛了左丘砚的眼，手上的力道竟忍不住松了一些。
她是唯一一个为自己受罚，为他疗伤，为他上药的人。一想到这些，他根本就对她下不了手！
左丘砚的心中仍在挣扎，神色晦暗不明，手上的动作也时松时紧。
殷舒本以为自己会很快被杀，没想到现在却被吊着，吸不上气，死又死不了，堪称折磨。
她心中哀怨道：“大哥你要杀就杀，也不用这么折磨我吧！”
殷舒背后的血越流越多，而被掐在半空中的殷舒的挣扎越发衰弱。
地上积了一道血泊。
左丘砚见殷舒快不行了，连忙松了手，伸手将掉落的殷舒揽住。
而后他愣住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居然在害怕，怕她受伤，怕她就这样死了。
连他都为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感到诧异。
魂已经飞了一半的殷舒骤然咳嗽起来，左丘砚慌忙松手，她直接“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深呼吸几个来回，殷舒终于觉得自己的魂又回到了身上。
脑中传来系统提示：“角色‘左丘砚’的黑化值减少5点，目前的黑化值为：45”
差点把她掐死，黑化值却降了？
殷舒真是越发搞不懂左丘砚的脑回路。
还不等左丘砚开口，殷舒赶忙先一步献忠诚：“师弟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左丘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不憎恶我魔族的身份？”
殷舒厚着脸皮大义凛然道：“你是我的师弟，我当你是亲人，自是相信你的为人。你是魔族又如何？只要心存正道，匡扶正义，哪怕是魔族，也不应受人憎恶！”
左丘砚怔怔地立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亲人？
她居然说，她将他当作亲人？
似乎是回想起什么，他低垂了眼眸，眼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左丘砚问，周身的气场也不似刚才那般凌厉阴冷。
眼中竟隐隐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渴求。
殷舒连忙道：“那是自然！”
左丘砚忽然抬手，一记紫色的光亮，打入了殷舒的喉间！
殷舒骇然，以为他还是要杀了自己。
然而闭眼等死良久，再睁眼时，自己居然还是安然无恙。
魔族中向来流传着辨别他人谎言的术法，名为噬心术。
若被施术者的话语是出自假意，那么这术法将会生生吞噬掉说谎人的心脏。
但若话语是出自真心，那么被施术者则不会受到术法的任何影响。
左丘砚看着丝毫不受术法影响的殷舒，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居然……说的是真话。
殷舒说那些话当然是真心的，比真金还真。她当然真心实意地盼着左丘砚好，毕竟他可是关系着他的小命！
胸口骤然涌起一股左丘砚自己也搞不懂的暖流，令他慌张失措。
他刚才，竟然差点亲手杀了唯一真心盼他好的人。
殷舒撑着剑勉力站起身，面上十分真诚，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温柔与柔软，直勾勾地看着左丘砚：
“师弟若是不信，我可以以我心头血与你结契，将我的命交到你手上。若是我背叛了你，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殷舒是真的豁出去了。在原作中，左丘砚的血脉觉醒是他彻底站到人族对立面的重要剧情点。
这段记忆格外漫长，深深地印在她脑海中——
漫天的火光照映着整个沧流门，无数熟悉的面孔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了无生息。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地狱的情景也不过如此。
彻底成为魔族的左丘砚站在尸堆之上。他仰起头，闭上眼，静静地沐浴在血雨之中，任凭沧流门的白色衣袍被打湿浸润。
几绺乌黑的长发也被这粘腻的血雨沾湿，贴在他苍白到极致的脸上。
左丘砚似是十分享受这血腥一般，他睁开眼，眉眼微弯，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向来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殷舒，此刻却匍匐在地，空洞的眼中不停地流出眼泪，用沾满鲜血的手朝着身首异处的殷肃爬去。
从这里开始，左丘砚彻底不做人了，他的所作所为也逐渐朝着不能过审的方向狂奔而去。
殷舒的掌心渗出了冷汗。现在左丘砚突然觉醒了魔族的血脉，如果不能在这里博取他的信任，那么之后很有可能会重蹈原作的覆辙。
手指颤抖。反正就算不这么做，她的命也与左丘砚绑定了，不过是经受一些疼痛，哪有她的小命重要！
她咬咬牙，在左丘砚仍在犹疑之时，右手猛地用力，五指成抓，狠狠地穿过了自己的胸口！
脑中短暂地空白了一会儿。
紧接着巨大的疼痛迅速袭来，殷舒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强咬着牙，将五指又往里狠狠一抓！
血液溅射。
左丘砚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仿佛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了。
殷舒眼前阵阵发黑。但她还不能倒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哆嗦着将自己的右手从血肉中拔出。
再抬手时，她沾血的手掌中多了一个金色的圆形法印。金光璀璨，流光异彩，繁复的咒令在圆阵上飞速流转。
“我殷舒以心头血作抵，与你结契，将性命相托。”殷舒脸上的血色在飞速消失，可她的目光却如此明亮，炽热地看着左丘砚。
“今日之事，我绝不透露与任何人。若有违背，以此契为凭，我的性命交与你处理。”
以术法结契，是修士之间一种建立约定的方法。修士以自己身上的重要物品作抵押，约定要遵守的内容。
若是一方毁约，那么另一方可以视情况拿走抵押物。
拿来作押的物品越是贵重，契约的效力就越强。以身上的血肉作为抵押物，更是羁绊极深之人才会做出的事。
殷舒以心头血为作押，便是以性命相托了。
反正她的命早就跟左丘砚绑在一起了，现在再以自己的命结契，对殷舒来说并不算损失。
相反，还能以此获取左丘砚的信任。
她将自己的手举到左丘砚面前：“击掌结契。”
左丘砚周身缭绕着的魔气逐渐收敛，空洞的双眸逐渐透出光亮。
他抬起手，颤抖着按在殷舒的手掌上。
两人的掌间瞬间金光大盛。待到金光褪去之时，左丘砚的掌心出现了一个与殷舒掌中一模一样的法印。
他的手掌上也沾满了殷舒的心头血，冰冷的手指被温热包裹。
殷舒露出了笑意：“如此一来，师弟你总该信我了吧……”
话语声越来越虚弱，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往前栽倒。
彻底失去意识前，殷舒脑中传来系统提示：“角色‘左丘砚’黑化值减20，目前的黑化值为：30”
不知为何，昏迷前的殷舒竟有种买到了半折商品的超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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