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归家的猛士
月色空明,月光如水,月相似镜。
此时的月亮应是泰拉瑞亚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月亮了。
只可惜,虞兆等人并没有心情赏月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而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虞兆盯着扶摇,脸色不善。
晓峰是他的引路人,是他在公司里的启蒙导师。
在公司这样一个人人算计的环境中,能够对人施舍三分善意便是弥足珍贵。
况且,晓峰给了不止三分。
虞兆能接受晓峰坦然赴死的选择,可不代表他能认同扶摇。
“我和晓峰,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扶摇看着那逐渐淡去的夜色,“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想要在公司里组建自己的团队,于是有了长风。”
大风起兮云飞扬。
这就是长风的来历。
“我们希望,能够在公司这样的环境中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能够让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团结一心,能够在公司里抱团活下去。”
扶摇看向了夸父,看向了星元道长,然后看向了虞兆他们四个。
“星元帮了我,夸父也是,但……”扶摇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夸父和星元道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事实证明我错了,人心是最捉摸不透的啊……”
“但是晓峰不是!”虞兆冷然打断了他的话,“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只要他在,只要他知道,他会竭尽全力地帮我!”
“是,”扶摇认真地点了点头,笑着指了指虞兆,“那你呢?”
虞兆一怔。
我?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对上了裴恒武、郑萱和陶怡菲的目光。
一样的炽热,一样的笃定。
虞兆有些恍惚,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在晓峰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不知道,他对你有着怎样的自豪。他曾经对我说过,他会向我证明,证明你会是长风下下任的会长,不对,应该是下任会长了。”
扶摇否决了自己的话,“当我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我就不再是长风的会长了。长风不需要一个‘给我上’的领袖。”
“给我上”和“跟我来”之间,隔着一条惊人的沟壑。
恶欲难满,善念难平。
“你或许不知道,在不久前,我们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虞兆再度打断他的话。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死?而为什么,你要让他死!”
“难道,难道你就不能去死吗?”
满场寂静,扶摇无言,只是再度抬头,看着头顶的那轮月亮。
此时的他们已经来到了地面,而那轮月亮也离他们很近了。
月下柳梢头。
这轮月亮并没有像星辰般大小。
一来是它确实没有那么大,二来也是因为它本身也没有距离地面多远。
当然,这月亮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它的材质分外细腻,散发着柔和皎洁的光芒。
可只要细细查看,便会发现,这细腻的表面上,满是神态各异的人脸。
或惊悚,或愤怒,或冷漠,或怜悯……
正是因为细腻,所以才能将这些人脸的神情一丝不差地勾勒出来,栩栩如生。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活的。
这一张张常人大小的脸组成了这个足有楼房大小的月亮。
而此时此刻,月亮上的人脸缓缓蠕动着,纷纷凝视着下方的众人。
这时候,扶摇才看向虞兆,认真地说道:“我会死,但不是现在。”
“那你用什么理由骗他去死?”
“不是骗,是陈述,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扶摇耐心地解释道。
“他也明白,他厌恶我,但更厌恶公司,这是我的理由,也是他的理由。”
虞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可他却也无话可说。
扶摇看着星元道长和夸父,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他朝着两人微微鞠躬,旋即对着虞兆郑重地说道:“祝你好运。”
他再度深深地看了虞兆一眼。
“你要去哪?”虞兆下意识地问道。
“见个老朋友,顺便找个地方等死。”
话音刚落,扶摇手上那个“生命之触”绽放出了别样的光泽,凭空出现了一个虚幻不定的房门。
扶摇握着门把手,正要推门而入,却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笑着说道:“星元,这次解签……”
“黄道吉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这是来自一个会算命的刺客的回答。
“且去。”夸父这时候终于说话了。
扶摇微微颔首,“你也该死了。”
说着,他推开那扇门户,走了进去。
虞兆还想要追上去质问,可只觉得两道视线投来,无形的气势直接让他僵在原地。
他的身后,剑鸣乍起。
他的身后,斗气翻涌。
他的身后,摇旗呐喊。
emmmm……
由于某个懂的都懂的原因,郑萱只能继续干着熟练度MAX的加油队工作。
毕竟,让此时的她用精神力骚扰眼前两位大哥,明显不现实。
“你要相信扶摇,他说到做到。”星元道长仿佛看不见此时紧张的气氛,对着虞兆说道。
“他自己都说他变了。”虞兆冷笑。
“他很聪明,”夸父难得解释道,“所以,他会在他彻底改变前,杀了自己。”
虞兆看着那彻底消散的门户虚影,眼神闪烁不定。
另一边,扶摇跨过了光门,来到了某处公园的雕塑前。
这处雕塑也就如同常人大小,是个大理石雕塑。
石匠显然是用了心的,将这个雕塑雕刻得栩栩如生。
当然了,不用心也不行啊,人家金主可是花了相当大的一笔钱。
那座雕塑的面容,是个张陌生的脸。
那是贾仁原来的样子。
“生命之触”的原型是“厄运指针”。
是贾仁亲手交给虞兆的,也是扶摇从虞兆手里拿到的。
他当然能够凭着“厄运指针”这个信标回来。
这本来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然,也在贾仁的预料之中。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扶摇看着贾仁的雕像。
四下无人,只有他对着雕像自言自语。
这处的公园位置偏僻,平日鲜有人知,也人迹罕至。
“你预知到了他会来,却非要整个容吓他……真有你的。”
“我和你说过,预知未来是种罪过,因为你只能看着它的到来,却无能为力。”
“况且,你看到的还是破碎的画面,做不得真啊……”
也只有在这时候,扶摇才算是摘掉了面具,流露出了几分伤感。
“有时候想想确实挺疯狂的,都没商量呢,全靠默契和了解……”
“也会想,会不会我们太自负了,自负到看不起公司……”
扶摇轻轻地摘下了“生命之触”,青绿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重新变回了原来那个手表的模样。
“虽然说,事在人为,还有句话可是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呐……”扶摇感叹。
“只留下我们这些人还在煎熬,还在犹豫,还在……”他看着雕塑,嘴里的言语绕了好几圈,终于说了出来,“……等死。”
“有时候,我会在想,当初我就应该做那个恶人,让晓峰当会长来着,或许就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了。”
“他尊重我,也理解我,当然也能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而我呢……”扶摇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确实,正如夸父所说的,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得能够意识到自己会变,也聪明到可以预料到变心后的样子。
面对晓峰的指责,他无从否认。
面对虞兆的质疑,他坦然接受。
“马上就来了啊……”他靠着那尊大理石雕塑,看着寂静的天空,喃喃自语。
“我本来不想承担这份责任的啊,就是没想到,你晓峰临死前又给我加了一笔,真有你的。”
只有扶摇心里才清楚,晓峰绝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主动去死的。
能够成为一方强者,都有各自的坚持和信念,又怎么会被一句话说动?
那个理由确实可以,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嘴上骂骂咧咧地说着不信,可到头来还是相信了啊。”
理由不够,情意来凑。
只有扶摇才能看懂晓峰的那个眼神。
尽管他自始至终都在质疑着,然而他从头到尾没有阻止过。
唯有夜色最温柔。
他愿意再一次相信扶摇,信任这个可能已经变心了的家伙。
当然,这是最后一次信任了。
晓峰压上了一切:他的力量,他的生命,还有他的理念……
在最后一刻,他依然相信着。
相信扶摇仍是当初那个许下诺言的轻狂少年。
相信眼前这个人会履行当年的承诺。
相信他的心,还没变。
“你肯定想不到,这次我确实没什么把握,呵,希望等会你下手轻点……”
“贾仁看不到结局,我不能目睹经过,而往事不可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奈何行逆天之事,若天地不仁……”
扶摇信手从内兜里掏出了一张画,轻轻一抖。
画像迎风飘摇,上面是一个陌生人像,面貌和他身后的雕像格外相似。
扶摇说了,他是命运小偷,能够盗取命运。
他也说了,他是个画家,擅长作画。
他还说了,那天,他在现场。
在虞兆走后,他轻轻地拨动了命运的那根弦。
而现在,他来还债了,带着厄运指针,带着虞兆的运气。
贾仁从画中踱步而出。
“你来了。”扶摇随意地打着招呼。
“他应该能注意到吧?”贾仁问道。
“我不知道。”扶摇耸了耸肩,“我该走了。”
“不送。”
扶摇深深地看了贾仁一眼,信手将那“厄运指针”交还给了贾仁,还顺手给了他一枚硬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而欠钱不还,当然还有利息。
扶摇清楚,他就是那个需要偿还的利息。
贾仁翻了翻那枚硬币,两面都是花。
扶摇大笑着转身离开。
“大风起兮云飞扬,归家猛士兮安四方~”
每走出一步,他的身形就淡薄一分。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只剩下一个粗糙的轮廓,进而终不可见。
只留下了一句话回荡在这个空荡荡的公园里。
“晓峰,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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