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碧波漾

乾城城东有一条碧波河，河道弯绕缠绵，宽窄不一，河水两岸聚集了整个乾城的莺歌燕舞，是让乾城男人们醉生梦死的销金窟。

        这河水的尽头，连着一片湖水，被称为碧波湖，碧波湖上有着乾城最有名的青楼，碧波漾。

        一到晚上，碧波湖边就停满了扎着纱绸的小船，待客人来了，撒下足够的银两，小船上的“春官儿”就会载着客人去“游湖”。

        湖面上漂泊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花船，船上坐着或是含羞带笑，或是满目春情的姑娘们，这客人若看上了哪个姑娘，不得随意造次，得经过姑娘点头了，才能登船欢好。

        若是长相俊俏的郎君，姑娘们倚在船边远远见了，迫不及待的就挥手招呼，“小郎君，来这边，来这边呀，我船上的酒可香了！”

        若是相貌普通或歪瓜裂枣的，只能对姑娘们温言软语的说些情话，或许以重金财宝，来求得姑娘们的青睐。

        麦强站在热闹的河边，看着不少穿着华贵的公子往船上扔金撒银，眼睛都瞪大了，她本以为拿了城主府三百两够两人花用了，没有想到除了赌场还有这等销金窟，那些人拿着银子往船上随手一撒，银子掉到水里了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和易针两人白天本想去乾城武斗场见识一番，，却在大门口遇见了范嘉正带着陈峰走进武斗场，两人身上都揣着城主府的东西到底心虚，加上那进场牌子一块要十两，还只管一个月，他们合计之下终是放弃武斗场去了别的地方游玩。

        易针见到碧波漾的浪荡景象，已有了回去之意，麦强白天没去成武斗场，此刻见这里热闹欢喜，却不甘心白走一趟。

        她心知自己和易针的银子不能够像那些登船之人一般肆意挥洒，见碧波湖水波波漾漾，深不可见底，远处黑乎乎的看着像是有一片芦苇，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拉着不情不愿的易针饶了好大一个圈子，走到那片芦苇边，想要从水下潜过去。易针见着麦强胡闹，自然不肯答应，但哪里拗得过麦强的大力，被半胁迫着就下了水。

        易针手上还拿着她的大铁锤，她水性极好，但一手拉着易针，一手提着铁锤，在水下行走尚能支撑，想蹬腿潜游了确是不行，无奈之下松手把铁锤落入水中，想着回来再拿。

        碧波漾的花船都飘在中间，如星子般散落在湖面上，两人在水下潜行，刚走出芦苇荡便发现在那灯火外围竟围了一圈小船，每条船上守着两人，船上灯火闪烁，照的水中浮影跃动。

        原来这碧波漾的人也知道碧波湖前通后达，怕人潜水靠近，特意派了船只人手前后照看。

        易针本以为麦强这下会放弃，但麦强折了两根芦苇杆当呼吸管，非要靠近看看，两人便含着芦苇杆在水下慢慢潜行。

        正巧此时碧波漾的头牌莲莲百无聊赖的斜倚在船头吹风，她是碧波漾的老鸨春妈妈的女儿，春妈妈本不愿她当青楼女子，但莲莲小小年纪便生的清纯妩媚，勾人心魂，似一朵刚出水的白莲花，让人见之难忘。

        春妈妈知道莲莲这样的样貌找个寻常人家怕是难以安稳，又不愿女儿入高门大户当人侍妾，心中常为女儿的前途苦恼，莲莲自己却主动提出愿意留在碧波漾，原来莲莲自小在青楼长大，见惯了男子轻浮行径，便不愿嫁人，宁愿在碧波漾的船上生活。

        自此在春妈妈的庇护下，莲莲便新开了一条船，做了碧波漾上卖艺不卖身的花娘，平日里只捡些看得顺眼的公子哥在船上谈诗奏乐，喝酒玩耍，因样貌出众，不到半年，便成了碧波漾的头牌。

        今日她没有遇见看的顺眼的公子，便由着小船飘到了灯火边缘，却隐隐约约看见湖中有一根细杆沉沉浮浮，慢慢前进。

        心中想着怕是有小贼想潜进来，正好无聊去会一会这小贼，便摇着船儿穿过守卫船，停在那芦苇杆附近。

        船近了才发现这竟是两根芦苇杆，只因为有一根浮出水面太浅，她没有看见，莲莲也没有扬声招人过来，横着的船只还恰恰挡住了守卫人的视线。

        只见她扬起嘴唇，伸出手来，正好堵住了那根伸出水面较长的芦苇杆。

        易针不会武功，虽然通水性，但这种含着芦苇杆在水下潜行的事情从未做过，一根芦苇杆含的沉沉浮浮，不慎稳当，两人在水下看见船只过来时便停住不动，心中紧张。

        芦苇杆被抓住后，易针就感觉呼吸困难，心胸憋闷，憋气忍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挨不过，知道船上之人已经发现自己，破罐子破摔之下，从水面探出头来。

        麦强见易针探出头，也不再躲藏，跟着探出水面，莲莲见出来的除了一个年轻公子，还有一位眉眼灵动的少女，颇为惊奇。

        麦强和易针出水，看见船边斜倚着一个貌美非凡的女子，也是一时怔愣，不知言语。

        “你们是谁？躲在水里想干什么？”

        听见莲莲问话，麦强拉着易针往后退了退，才答道：“我们在河里游泳，看见这边比较亮就想进去看看。”

        莲莲心知麦强骗她，也不拆穿，只斜倚在船上又闲聊般的问了几句话，麦强半真半假的答了。

        这时远处又行来一艘船，船上站着珠钗满头身材丰腴的春妈妈，甩着手帕唤莲莲：“莲莲，你个臭丫头跑那么远干什么？还不快回来，昨天见过你的曲二公子今天又来啦，说是对你念念不忘想娶你呢！快收拾一下出来见人。”

        “妈妈，是想娶我还是想纳我？您可别是听错了，来这里的男人哪个见了我又不是念念不忘呢？”

        “你个臭丫头，快过来，管他是娶是纳，你先去见见再说，这般身家品貌的公子，你多见几面也不吃亏。”春妈妈见莲莲不动，就想划船过来捉她。

        莲莲见推辞不过，只好说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您别过来了。”说着低头对还在水里的两人轻声说：“不是想进去看看吗？贴在我的船边，我带你们进去。”

        麦强易针听见莲莲的话，不知她打着什么主意，只见她把船边的厚帘子往下扯了扯，甩在两人头上罩住，摇着船往回走了。

        两人就这样借着莲莲的掩护混进了碧波漾，莲莲找了一处人少僻静的水面停了，两人也不敢乱动，这里面灯火太亮，两人怕被人发现。

        不一会儿，有一小船向着这边行来，船上坐着划船的春官儿和一位面目俊朗的白衣公子，白衣公子抱着一个匣子从小船跳上花船，和莲莲隔桌而坐，目光殷切地望着莲莲。

        莲莲拢拢衣衫，笑道：“曲公子，今日又给我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那白衣公子把手里的匣子放在桌子上，推向莲莲：“姑娘看看，可还喜欢。”

        莲莲随意的揭开匣子，见里面是一副红宝石头面，加上配套的宝石手镯项链，满满当当装了一匣子，一打开直晃得人眼花。

        莲莲在花船的这段时间，金银财宝见了不知多少，却没有哪份礼物比得上这份珍奇。这套首饰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颗颗红艳通透，光彩夺目，最大的一颗有鸽子蛋大小，流光溢彩，瑰丽耀眼，小些的也是闪闪烁烁，玲珑剔透，不似凡品。

        莲莲见宝石耀耀，心生欢喜，拿出一个镯子戴在手上试了试，对那白衣公子道：“曲公子破费了。”

        那白衣公子见莲莲皓白的手腕套着耀目的宝石镯子，红艳艳的光彩更衬得佳人肤若凝脂，莹白如雪，一时竟移不开眼，好一会儿才回神敛目。

        定下心神后，他含情脉脉对莲莲说：“自昨日见过姑娘，我便情难自禁，难以忘怀，回去之后更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今夜特地带礼物来见姑娘，想请问姑娘，可愿随我离开这碧波漾？”

        水里的两人听见白衣公子这番表白之语，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莲莲回应，但见莲莲面上却没有大的惊喜波动，反倒是褪下了手腕上的宝石镯子放回匣中，掩嘴笑道：“曲二公子说笑了，莲莲一介花楼女子，怎配得上明月商会的二公子。”

        明月商会是名闻大熠的大商会，整个大熠遍布明月商会开的酒楼、客栈、当铺，和贩卖玉器、瓷器、茶叶、丝织品的金日商会，以及做船运、水运的中合商会并列为大熠最大最有名的三个商会。

        曲西洲便是明月商会的二公子，他生性风流爱玩，不爱经商，家里的生意又有大哥曲丰年支撑，他便常年在外游玩，四处挥霍，留下了个阔绰浪子的名声。

        此时听见莲莲以身世拒绝他，便说到：“莲莲姑娘清雅高贵，何必妄自菲薄，我也只是一介受家中庇护的风流浪子罢了，若姑娘不弃，西洲愿与姑娘情义相结，定下白首之约。

        莲莲听见曲西洲如此情深意切，心中信他此刻对自己的真心，但她心知人生不只一时，而是一世，一时的承诺不一定守得了一世，正打算婉言拒绝，却听得不远处两只小船起了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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