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牲口
事实证明武灵这结论下的有些早。
当她半夜从梦中惊醒，却惊悚地发现头顶上方有一张惨白的脸时，她心脏差点骤停了。
他不知道怎么打开被研究员锁定的舱门，也可能是中央电力系统停止了营养仓的能量供应，此时正趴在营养仓上方静静地看着她。
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发现她醒来后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他低下头近距离地凑近她，温热地鼻息喷散在她湿漉漉的脸颊上。
武灵悄悄往后缩着身体，尽力和他拉开距离。
她的反应似乎反而引起了他的某种兴趣，她看见他抬起手，然后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那软绵绵的，温热的触感似乎取悦了他，他伸出手又戳了戳。
武灵莫名想起好久之前的一段记忆。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很小，有双大大的手牵着她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那条路上有很多吃的喝的玩的，还卖一种装在玻璃缸里的小金鱼。
橘红色的金鱼鼓着圆鼓鼓的眼睛在玻璃缸里游来游去，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软乎乎的肚皮。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条被困在金鱼缸的小金鱼。
她讨厌这种感觉，于是当他意犹未尽地再一次伸出手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尽量语气温和地说道：
“嘿，我不喜欢这样。”
男人歪着头看着她，然后看了看被她抓住的手，下一秒探出手掌就要将她从黏稠的营养液中捞出来。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以为她想出来。
武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挣脱了他的手。
仅管营养仓已经被打开，可是这个熟悉的地方在此刻给她带了了无比的安全感。
这粗鲁的家伙真的让她生气了！
“走开！讨厌鬼！”
男人不明白她说的话，可她紧绷的身体，尖利的语调让他误以为这是一种进攻讯号，他立刻弓着身体，龇着锋利的牙发出嘶嘶的声音。
武灵看着从他嘴里探出的像吸盘一样的东西，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最开始见到他时就一直存在的违和感，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怪物，和她待在一起的家伙是个怪物！
该死的，把一只怪物和她关在一起，那些不负责任的研究员在搞什么！
“嘿，听着，”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在空气中舞动的口器（或者应该叫舌头），用一种安抚平和的语气说，“冷静，冷静！我没想伤害你，都是误会，真的。”
她把手放在他，或者应该叫它，看得见的地方，竭力表现自己毫无威胁可言。
它歪着头，黝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武灵细看它的眼睛，才发现它的眼内角有一层白色瞬膜。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武灵僵直着身体，眼睁睁看着它细长的口器试探着朝着她伸了过来，那场景简直可以评选恐怖电影十佳镜头。
冷静，冷静。
冰凉黏腻的口器缓缓地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然后不动了。
那双蛇一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
武灵动也不敢动，努力表现出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心里深深地钦佩那些异形电影里初次接触就敢伸手主动触摸的主角。
她感觉时间仿佛变成了在蜂蜜里缓慢爬行的蜗牛。
她的胃液腐蚀着胃壁和食道，那种轻微的刺痛感让她保持着清醒——她无比感谢这一点。
上帝，菩萨，佛祖……无论是谁，赶紧让这一切结束吧！
大概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求，又或许那怪物对试探的结果还算满意（她本人更倾向于后面那一点），那黏糊糊的口器终于离开她的脸颊。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它忽然弯腰将她从营养仓里捞出来。
武灵第一反应是伸手抓住一条毛巾裹住自己，而不是随手呼在这个粗鲁的家伙脸上就已经需要她最大的定力。
她不知道它想干嘛，如果它要杀死它，刚刚直接动手就行，当然也可能它是一个洁癖，不希望把营养仓弄的血滋呼啦的也不一定。
她满脑子的血腥联想，当看见它把自己扔在那张床上的时候她已经满脸写着绝望。
终于还是来了吗……
她手里紧紧攥着毛巾，一脸决然，心里已经想好了一百种勒死它的方法，然后……
然后她就看见这家伙躺在她身后，把她用被子裹成一个胖乎乎的团子，又调整了一下睡觉的姿势，最后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它还是个有童心的怪物，被当成抱枕的武灵松了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个屁！
她后面躺了个怪物她怎么睡得着！
那一晚她第一次在笼子里失眠。
她刚来那会儿因为孤独加上失去了部分记忆，心情十分沮丧，后来又出现实验药物排异反应，那段时间她吃什么吐什么，可她从来倒头就睡。
可现在她怎么催眠自己都无法闭上眼睛。
这样失眠一整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那两个丧良心的研究员进门的时候，看到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时怔了一下，接着露出微妙的笑意。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早已坐在桌前享用它的早餐。
是的，即使四肢折断，伤可见骨，这牲口睡了一觉起来竟然又跟没事儿人一样！
她频频投来的目光终于还是引起了正狼吞虎咽的怪物注意，它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眼自己盘里的肉，只装着进食和杀戮的大脑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最后它勉为其难地撕下一点肉边边，放到了武灵盛着白糊糊的小盘子里。
武灵看着那指甲盖大小的肉块，看了看它，对它的“慷慨大方”感动地无言以对。
盘子里的肉起码五斤左右，它三两下干完了就开始观察武灵。
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让它接受了武灵的存在，而且它对和自己有些微妙不同的武灵似乎非常好奇。
武灵的药水还有一半没完，它凑过去闻了闻药瓶子，很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等药水输完，它又开始看武灵吃饭打发时间。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它看着看着，忽然伸手学着她的样子笨拙拿过勺子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
黏糊糊的营养餐糊了武灵一嘴，武灵试着接手，它不让，还着急了，硬往她嘴边凑。
她很无奈，张开嘴吞了下去。
这一下好像打开了奇怪地投喂开关，接下来大半的糊糊武灵只动动嘴就好了。
后来她实在吃不下了，它三两下给吃了，那盘底子被它舔的比刚出厂还干净。
武灵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而它吃饱喝足之后就自发走到门的位置不动了。
武灵还猜它要干嘛呢，不一会儿两个全副武装的人走进来将它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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