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只要心里有所图谋，言行举止中总是会不经意地带出来。
明明是一只力大无穷的猫妖，却总是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魏赟不是傻子，在一开始的恐慌过后，他很快意识到，这只猫妖对自己是有所图的。
想明白这一点，魏赟反而放下心来。这世上对自己有图谋的人太多太多，突然多出一个异类一点的，好像也很正常？
魏赟是不大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是经历了猫变人这一遭，实在是由不得他不信。他心里有疑惑，却无从得到解答。他每每试探那猫妖，那猫妖却总是好像什么也不明白的迷茫样儿。
好在这猫妖除了黏人点，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麻烦。他的生活里，除开多了只会在私下里幻化成人的猫，一切如常。
这天，红尘子邀请他到刚落成不久的国师府。魏赟欣然前往。
红尘子是魏赟竖起来的一面旗子，为了以示恩宠，魏赟三五不时地也会召见他一次。连理由都是现成的，自王皇后去后，皇帝陛下肝肠寸断之余，不□□露出一点看破红尘的意思，不爱到宫妃那里，反而和红尘子这个方外之人走得勤了，是再正常不过的。
贵为周身环绕着神秘色彩的国师，红尘子面见陛下时是不会太过卑躬屈膝的。他待魏赟，除了更为尊重些，别的和旁人也没什么两样。魏赟既然愿意用他，便是默许了他这种特权。
一个只会对皇帝谄媚奉承，阿谀攀附的国师，和用来取乐的低贱伶人又有什么分别？
反之，皇帝都待他如此尊重，允许他特殊，在其他人眼里，国师的形象才会更高大持重。
魏赟是第一次进入国师府，他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客人一样，没有受到特别隆重的接待。小道童低眉顺眼地将他引到丹房外，上前敲门：“国师，陛下来了。”
说完，他又对魏赟身后跟着的宫人侍卫道：“诸位随我来，前面已经备好了茶点。”
魏赟听见小道童这么说，便示意身后跟着的人随他过去。
随侍的人一离开，门便从里面缓缓打开。丹房里的情形露了出来，只见烟气袅袅中，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盘膝打坐，想来就是红尘子了。在他面前，是一只高大厚重的三足青铜瑞兽丹炉。
魏赟微微愣了一下，他心里涌出一点怪异的感觉，踏进了门，在丹房里打量，并没有看见侍候的人，只有丹炉前盘膝打坐的人。
——那刚刚是谁开门的？
他这么想，就随口问了出来：“刚刚是谁开的门？”
丹炉前的人呵呵一笑，赫然是红尘子的声音：“门随令开，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不动声色地装了个逼，红尘子这才起身，向魏赟行了个道士礼，抬起头来：“陛下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魏赟心里还在琢磨那门是怎么开的，正在分神和2号讨论呢，只是很随意地说：“你我之间，何必还如此客套……？”
一句话将将说完，尾音却拐了个弯：“……你是何人？”
魏赟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一身破烂道破，却掩不住隽秀姿容的年轻男子。他很确信，自己方才分明听到的是红尘子的声音！
可是，这脸怎么变了？？？
不仅脸变俊了，头发也变黑了，连身形都挺拔了！
“贫道就是红尘子。”
年轻男子一开口，确实是魏赟再熟悉不过的属于红尘子的声音。这声音和他现在的样貌是有些分裂的，他年貌至多二十五，声音却是有点沧桑沙哑的老头子的嗓音。
魏赟迷茫了，“你的样貌怎么……？”
红尘子接过他的话来，“变年轻了？”
魏赟点点头，有点怀疑地打量起面前这人来。
红尘子坦然地接受他的打量，隽秀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笑意，“贫道虽然容貌年轻，如今却将近七旬。有如此造化，全靠一丸神丹妙药。”
魏赟心思一动，很感兴趣地问：“哦？世上果真有这般神药？”
红尘子颔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捧来献给魏赟，“此药名曰回春丹。服用之后，耄耋老人可顷刻变作青涩少年，不仅驻颜美容，还能延寿五十年。当初世上有三颗，到我手上便只剩两颗，今日我已吃下一颗，如今世间只此一颗。他年陛下满头白发，只要服下此药，顷刻便可恢复青春。”
魏赟想，这人倒是有意思，给了他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药，还得到满头白发才能服用，叫他如何去验证呢？
想必红尘子也知道，依照帝王热爱长生但同样惜命的本性来说，得了这种药，有多余的，一定会找人试药，是真是假一目了然。偏偏是独一无二的，又说的这么神奇，给人试了，显得他缺心眼儿，放弃了大好机会，自毁长城。不给人试，几十年后，临入土了才服下，到时才发现药是假的，这几十年给人骗个结结实实，还得感恩戴德，憋屈都能憋屈死！
此药尚不知真假。2号却已经叫红尘子这接连的手段给镇住了，它以前还能理智冷静地分析红尘子所传出来的神仙手段是用了哪些技巧，如今却愣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激动地跟魏赟说：“他他……他好厉害啊！”
尽管2号如此扰乱军心，魏赟接过瓷瓶时，心里却是有点玩味的。
最近他是走了什么好运呢？
先是养的猫变化成人，后是封的国师返老还童。
还真是……如出一辙地匪夷所思呢。
若不是红尘子这神来一笔地返老还童，魏赟许是还难以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2号口中的系统商城曾经开过，而他身边，恰巧围绕着很多可以进入系统商城的攻略者。
见魏赟认真的盯着瓷瓶看，红尘子笑道：“贫道此番请陛下驾临国师府，正是为了赠药。”
魏赟既然拿了药，心里便有了计较，他道：“多谢国师赠药。只是朕尚且年轻，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用上这药，白白浪费了如此神药。朕朝中有许多肱骨老臣，他日若有需要，朕是否可以将药转赠？”
红尘子十分欣慰：“既然已经赠予陛下，便由陛下全权处置。陛下能有如此心胸，真是百官的幸事。”
“道长谬赞了。”
红尘子又道：“贫道还有一事相求。”
“道长请讲。”
“向来世人容易沉湎于好皮相，却不知道花容月貌青春美色皆是过眼云烟。贫道服用此药，不过是突然预感寿数将至，借用此药的药效做延寿之用，毕竟贫道应允了为陛下效力十年，不能不信守承诺。如今这般样貌，却是不适合出现在世人眼前的。今日以这般形貌面见陛下，实乃为取信于陛下，免得陛下以为贫道信口胡言，拿假药糊弄陛下。未免引起骚动，还望陛下为贫道隐瞒此事。”
魏赟兴致盎然地问“听道长的意思，只要朕帮忙隐瞒此事，一切便如从前一般？”
红尘子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的确如此。”
他明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烟气氤氲中，略带红润的白皙面颊，和明亮有神的眼睛，却使他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艳气。季嵋仪当初选择他，就是因为他相貌普通，还有致命的年龄缺陷，这样一个人，想要攻略皇帝简直是绝无可能的。即使他是攻略者，都不会构成任何威胁。要叫季嵋仪瞧见他如今这般模样，不晓得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朕此番起来，有一件事想要问问道长。”魏赟刻意忽视了对方仿佛无意释放的灼灼光华，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
“陛下要问的是何事？”
魏赟犹豫了会，仿佛寻找寄托般，低声问道：“道长可相信鬼神妖怪之说？”
红尘子：“……”
红尘子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真想丢给他一句：我相信科学！
但是他现在还是国师呢，正是依靠“神仙”手段奠下的根基，否认鬼神妖怪之说，岂不是否定他自己？
红尘子：“平素陛下似乎不太信鬼神之说，贫道还以为不会有机会与陛下谈到这个问题呢。实不相瞒，贫道从未见过鬼神，也从未见过妖怪。但是贫道认为，六道轮回，万物有灵。”
他这回答就是所谓的废话哲学，说了跟没说一样。
魏赟直接问道：“道长若是遇了妖怪，可有制服之策？”
红尘子：“……”
啊，这个问题就超纲了啊！得加钱！
魏赟面露难色，最后还是艰难地坦白道：“不瞒道长，朕近来遇见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见红尘子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魏赟有些不安地说：“朕本不想牵连他人，但今日见道长不仅门随令开，还返老还童，心下大安。”
他越是夸自己，红尘子越觉得头大如斗。皇帝陛下这明显是遇到大麻烦了，他只是想简简单单装个逼而已，不想扯到什么皇家斗争阴谋诡计里去啊！
皇帝陛下接下来的话，红尘子一点也不想听，但又不得不支棱起耳朵认真听。
只听魏赟缓缓倾诉道：“朕养的猫，原来是只力大无穷的妖怪！”
红尘子瞳孔地震：“……”
他第一反应就是除了他还有谁也搞皇帝陛下心态了？？？
“陛下，是不是有所误会？”
魏赟严肃地说：“朕亲眼所见，那猫数次在朕面前化作人形，口吐人言，还力大无穷，可以徒手捏碎玉石，还能……”
他面露难堪，有点难以启口，咬牙道：“单手便轻而易举地将朕举起。夜间更是将朕箍在床塌，使朕动弹不得。自打那妖怪在朕面前化人起，便时时刻刻黏着朕不放。”
红尘子：“……”
逐渐由奇幻片转限制级了啊喂！
魏赟接下来的话，却更让红尘子觉得无力招架了。
“朕今日好不容易才甩脱那妖怪出来。”魏赟神色仓皇，眼露痛楚，颇感屈辱和害怕地问：“道长，你说这妖怪是不是想吸朕的精气？朕还能等到用你的仙丹返老还童的那一天吗？”
红尘子：“……”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看起来都有点神经质了的小可怜，只能干巴巴地说：“陛下遇到的这件事是挺匪夷所思的。”
远远超出他坑蒙拐骗的认知范围了！
魏赟苦着脸：“道长不相信朕？”
红尘子刚要安慰他几句，叫他回去喝几碗安神汤好好睡一觉。
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声响亮的猫叫，那声音绵长、尖锐，透着愤怒和凶狠。
妈呀！红尘子差点儿尖叫出声，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扑向了魏赟，紧紧地抱住了他。跟刚听了鬼故事还惊魂未定却突然遇鬼的反应差不多。
魏赟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屋顶，声音却很虚弱地说：“道长，朕害怕。”
红尘子这才反应过来，却没立即放开他，而是抖着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强作镇定：“知道你怕，贫道不是抱着陛下呢吗？”
他心里想，今天之前都不知道国师竟然是特么地如此高危的职业！还以为会装逼就行了！
刻板印象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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