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了回忆
从医院出来时已是下午4点钟，爸爸还要赶着开个会，直接从医院回单位去了。在路边，妈妈拉了拉夏春秋的手，看着他精神不振的样子有些心疼：“儿子你想吃什么？妈今天带你在外面吃吧，为了做检查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我也省得回家做了。”
“随便吧，吃什么都成。”夏春秋心里苦笑道：不是为了做检查我也吃不下去啊。但是为了不让妈妈太担心，他又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吃。
“那咱们去吃麦当劳吧？你不是挺爱吃的嘛！”妈妈讨好的看着夏春秋的眼睛笑说。
“太油了吧。”
“那，火锅怎么样，世纪广场那里新开了一家重庆火锅，我上次和同事中午去吃，还真挺不错的。行不行？咱们吃火锅？”
“太辣了吧。”
妈妈默默翻了个白眼撇了下嘴，又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回家！去吃家门口的那家自助，这总行了吧？”
“太远了吧。”
“臭小子！你诚心耍老娘呢？你这随便随便的，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吃什么？”妈妈的耐心用完了，夏春秋也听出来了，再作下去，就妈妈那个火爆脾气，两巴掌当街就得招呼到自己身上。
“吃人肉？用不用我现在把我的肉割给你！”妈妈怒眼圆睁瞪着她儿子，恨不得当街暴揍他一顿，要不是看在他现在身体不适的份上，早忍不住了。
夏春秋若有所思的站着一动不动，突然：“妈，我想去吃……”
“你想好了？吃什么？你倒是说呀！”
“吃老外婆吧。走！”说完，他就坚定地大步往前面的公交车站走。
“什么老太婆？在哪呀？远不远啊！”妈妈站在原地本来还想问，看他儿子突然健步如飞的往前走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坐上了602路公交车，过了七站路，在火车站下了车。妈妈心想着:“呵好家伙！七站路还说不远，早知道还不如回家了，回家坐103也才六站路。要不是看你不舒服，老娘才不惯你这臭毛病！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臭小子！”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很温柔的，和颜悦色的问夏春秋，“冬子，你带妈来火车站吃什么呀？”
“一会你就知道了。”夏春秋也不看他妈妈，径直往对面的公交站走去。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又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夏妈妈只得跟着，没想到夏春秋又紧接着上了308路公交车。
“哎！儿子你这是去哪呀！”夏春秋不搭腔。没想到还得转车！夏妈妈气的牙根痒痒，心想着：就纵容你这次，再别想有下次了！
一路上，夏春秋一言不发。他想到了很多过往：大概是初二的那个暑假，他跟佟臻去火车站接佟年，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坐的就是308路。当时佟臻上车后，就一屁股抢了前排的一个空座，全车唯一的一个空座。这小子还傻呵呵的跟夏春秋他俩说：“先到先得哈！谁都不能跟我抢啊。”
“你起来，年年累了一路子了，你让她坐。”夏春秋觉得佟臻有点不懂事，想去拉他。佟年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手臂上阻止，笑了笑说：“算了冬子，别理他，让他坐吧。”他知道佟年很宠爱自己的弟弟，也只好作罢。后来，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他俩被挤到了车厢后面的位置，夏春秋当时的身高已经快1米7了，比佟年还要高一点，为了让佟年在人群中站的牢、不被挤到，他一手拉着扶手环，一手扶着佟年的行李箱，将她整个人环在自己的保护圈里，同时又很细心的跟佟年的身体之间保持着一些空间。整个行程中，不管人再多，佟年都没有被挤到，而他因为要拿着劲，憋得额头上都是汗。夏春秋默默做的这一切也都被佟年看在了眼里，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她憋的满头是汗的大男孩，心里想：“看不出来，冬子小小年纪到是很绅士、很体贴。总感觉这孩子从小话不多但是心思一直比同龄人成熟，甚至比大他两岁的佟臻还要心智成熟得多，这也是我大他这么多岁却能像同龄人一样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了吧。”想到这佟年一抬眼发现夏春秋也在直勾勾的看着她，脸突然有些红了，赶紧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夏春秋也羞得满脸通红，把头别向窗外。坐了五六站好不容易有了两个下车的，空出了两个空座位，夏春秋赶紧让佟年坐下。可能一路上的火车颠簸太劳累，坐下没多久佟年就睡着了。她睡的昏昏沉沉的把头仰靠在了车窗玻璃上，夏春秋看着佟年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知道她这个睡姿肯定不舒服，醒来可能会脖子酸痛，于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将佟年的头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虽然比佟年高一点点，但是这个高度的肩膀靠起来也不是那么舒服，于是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身子坐的笔直，这样肩膀就可以更高一些，而年年睡起来就会舒服很多。一路上他努力的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不时的侧脸看一下身旁熟睡的佟年，他看着佟年睡得香甜的模样觉得好可爱、好甜美，很想轻轻亲吻一下她那又黑又长又卷的睫毛，但是很快，他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巴掌：龌龊！猥琐！用佟臻的话说自己真的是老太太喝粥——无耻下流。其实能为佟年提供一个有力的肩膀，他心里就已经觉得无比的幸福了。不知道过了多少站，夏春秋突然听到有个男中音的叫喊声：“喂醒醒，你们睡了一路了到底到哪下车！已经到终点站了！”夏春秋睁眼一看，是司机大叔，车窗外天儿都有些上黑影了，而他的头正搭在年年的肩膀上，他赶紧直起身子来，万分羞愧的心想：“怎么那么不争气啊！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居然靠在年年身上睡着了！这下丢死人了！”年年也睁开了眼，笑了笑对他说：“醒了？冬子。”
“嗯。”夏春秋脸红的跟火烧的一样，尴尬的应了一声。他们赶忙去找佟臻时，发现这小子在前面的座位上睡得更香，仰着脑袋口水流了一脖子。原来夏春秋本来保持着笔直的坐姿，但是公交车的一路颠簸让他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这一睡，脑袋反搭在了佟年的肩膀上，佟年就醒了。看着这个跟自己弟弟一样熟睡的大男孩，佟年不忍心叫醒，也一路保持着不动的姿势到了终点站。她了解夏春秋脸皮薄，怕他醒来难为情，故意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可是夏春秋还是羞红了脸。叫醒佟臻下车后，他们往回步行了两站路才到家。
想到那段往事，夏春秋默默的掏出MP3，戴上耳机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听着的是周杰伦的夜曲。夏春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虽然爱人还在，但是他的爱情也已经被埋葬了。好在妈妈只顾着生气了，也没在意她儿子的表情。
又过了十一站，终于下车了。妈妈一看来气了，“这不是三中嘛！你带我来你读过的初中学校干什么？”
夏春回头对着308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手往旁边一指：“那，那家好吃！”
妈妈循声望去，只见红的招牌上三个白色的大字——老外婆！原来不叫老太婆，妈妈心想。
让夏春秋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居然一直在。饭桌上，夏春秋也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回忆以前，佟年带他和佟臻来时愉快的场景。这回，他还点了上次佟年没点成的店里的招牌菜——红烧带鱼。
饭后走出来，妈妈还在抱怨：“你带我坐这么久的车就是为了来吃这么一家小馆子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也就红烧带鱼还不错。”夏春秋没应声，转头看着这家小店，心里又默默地说：再见！
“妈我想去我一个同学家借本书，你自己先回去吧。”夏春秋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等他妈说话就跑开了。任凭他妈妈在后面“儿子、儿子！你干嘛去？你等等我！”的喊。
甩开妈妈后，夏春秋不自觉的来到了一户人家。那个熟悉又陌生铁大门，佟年家。佟年家本来就在三中旁边的这个胡同最里面，虽然他们早就搬家了，但是夏春秋还是下意识地走到了这。他呆呆的盯着那个斑驳的铁大门，这里也承载了太多和佟年佟臻的欢乐时光。他心里苦笑，小姨终究还是小姨。就这么默默的站了有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大门突然吱的一声打开了，一张陌生的脸。“你找谁？”看着大门口站着不动的男生，里面的大妈显然被吓了一跳。
“呵！”夏春秋低头苦笑了一声，“再见！”说完，扭头就走出了巷子。留下大妈在后面一脸的问号。
他要回家了，走到公交车站，天突然下起了雨！那个雨来的太突然，真的是倾盆而下。夏春秋浑身都被雨淋透了，可是，他丝毫没有要躲雨的意思，他觉得这场雨来的正好。有个好心的阿姨递给了他一把伞，他也没有接。公交车一辆接一辆的来，又一辆接一辆的走，他也没有上。
他站在雨里任凭着雨水的冲刷，似乎这样就能冲刷掉所有和佟年的回忆，就能冲刷掉他对佟年这么多年来的爱恋。
此时的佟年，正和马天骄在三亚的沙滩上篝火夜谈。马天骄很幽默风趣，总是说各种有趣的笑话逗佟年笑，可是笑着笑着，佟年就觉得失落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嫁给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呢。
“你怎么了佟年？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
“我也不知道，心里隐隐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想哭。”佟年说着，眼眶真的泛起了泪。
“好……不哭不哭，抱抱抱抱。咱们出来玩是为了开心，你有什么心事跟我说看我能不能解决。”马天骄上前搂住了佟年安慰道，满脸的宠溺。
“没有，你别乱猜了。对了，你有没有交代好你的同事啊？冬子今天的检查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马天骄听出来佟年语气中的担忧，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同事靠谱的很，这样吧，我现在当着你的面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天你那个外甥检查报告有没有问题。”
佟年一听，两眼放光：“那你快打、快打。”
马天骄哭笑不得，从没见过慢性子的佟年这么着急，赶紧给自己的同事打电话问了情况。知道一切都没事，立马告诉了佟年。“这下放心了吧！你还挺在意你这个外甥的嘛？你们很亲近吗？”马天骄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佟年长舒一口气，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怎么说呢，冬子虽然辈分上是我外甥，但是感觉上跟我弟弟差不多，我跟他和佟臻从小在一起玩，聊的特别投机，也能玩到一起去。虽然我大他7岁，但是一点代沟没有！我一直觉得他的心智不像是他那个年纪的，从小就特别会照顾人，有时候感觉候像我的弟弟，但有时候又像我哥哥一样。我也说不清我们之间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反正很亲就对了！”佟年说完，看着一脸醋意的马天骄不好意思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马天骄认真的盯着佟年，听她说完后道：“不是，我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情谊让我很羡慕，他能比我早那么多年认识你！”说着马天骄又一把把佟年搂进怀里，笑着说：“你说那小子不会是喜欢你吧？”
“呸！净瞎说！”说着佟年轻轻的锤了一下马天骄的胸口。“他还是个孩子。”
“说真的，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对呀！可不像孩子看小姨的眼神。还有他看我第一眼的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发冷。好像我抢了他重要的东西一样。不过，反正现在你是我老婆啦！他没机会了！”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完，马天骄哈哈大笑起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让你说！”佟年又想打他被他躲过去了，突然话锋一转：“不行，我还是得给冬子打个电话问一下。”说着她又立马拨通了夏春秋家的电话：“喂，是大姐呀？我是佟年。”
“年年啊，你好你好，我刚跟冬子他爸说给你打个电话感谢一声呢。”
“不用不用，我刚让天骄给他同事问过了，冬子没事，一切都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是是是，今天那个老专家也是这么说的，说检查的都是好好的。人家说他急火攻心才吐的血，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真让人操心！”妈妈叹了口气。
“冬子呢，我跟他聊聊。”佟年又担心起来，想着要好好跟他聊一下开导一下他，在她心里，夏春秋一直是亦亲亦友非常重要的位置，只是她不知道，此刻的夏春秋已经为了她伤心欲绝了。
“他还没回来了呢，说是去同学家，都这个点了！我跟他爸正说出去找找呢，外面还下着大雨！真让人担心。”夏妈妈着急的说道。
佟年一听也急了，正要说什么，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说曹操曹操到！回来了回来了！儿子你怎么淋成这样啊！你去哪了？你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吗？”
原来，夏春秋的妈妈接佟年电话的时候，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都快要报警了，而夏爸爸却在一边无比的淡定：“这么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你就会瞎操心！”妈妈边接电话边想骂爸爸的时候，夏春秋回家了，淋成了个落汤鸡，浑身湿透了。爸爸赶紧去浴室拿了干毛巾来，妈妈接了过来一边给他擦头发上的水一边问他：“你年年小姨的电话，你要说两句吗？”
夏春秋一听，也顾不得擦身上的水了，一伸手接过电话来。他深呼了一口气，用一种既诚恳又平静的语气说道：“年年……哦不，小姨，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呢，请你一定要幸福！”说完，就把电话挂断，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父母二人在客厅，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第二天早晨起来，夏春秋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痛无力，妈妈给他量了一下体温38.9，真的发烧了！妈妈不放心，还要带他去医院。他坚持不去：“我就是被雨淋感冒了，您让我在家睡一天就好了，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爸爸看他这样也跟妈妈说：”没事！你就是瞎操心，他一个大小伙子了淋点雨感个冒很正常，给他学校请个假，让他吃了感冒药在家好好睡一天，看情况再说。”妈妈只好作罢，一边给夏春秋倒水吃药一边抱怨爸爸：“你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不问！儿子不是你亲生的？”
“是不是亲生的你比谁都清楚呀！”爸爸边跟妈妈斗嘴反击，边提着包溜出门上班去了。
“嗨，今天你胆子挺肥呀！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跟你说啊！今天单位值班，你早点回来看看他的情况给他做点饭吃！你听到没有？”妈妈边在后面追着喊边也拎包摔门上班去了。
爸妈真的是一对活宝，虽然每天都斗嘴都是以老爸的服软结束，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惹老妈，其实他们的感情真好，让身为儿子的夏春秋都有些羡慕。
夏春秋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一觉醒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爸妈都还没回来，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有些难过。他清醒了一些，他知道，佟年是真的嫁给了别人，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一让人安慰的是，他已经没那么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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