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艳阳高照的正午，江敛却感觉自己像是摔进了一场虚幻的白日美梦之中。他忍不住抬脚，慢慢靠近床边，踩在毛绒地毯上的皮鞋刻意放缓了脚步，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极轻极浅，好似害怕惊醒床上熟睡的少女，轻易打碎了这场幻梦。
江敛站定在床边，膝盖离陆颜只有一拳的距离，她眼角朱红的泪痣直直的刺进他的瞳仁里。尾椎骨陡然窜起一道电流，顺着脊柱冲上大脑，江敛脚下有几分不稳，酥麻的触电感沿着神经脉络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没有一点防备，完全招架不住。
江敛从来没这么失控过，只一眼，他就心甘情愿臣服于爱/欲。
那大片的白皙肌肤烫人眼睛似的，江敛微微矮身，动作略显慌乱的扯过一边的被子给陆颜盖上，转身正打算去卫生间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
不知是不是他盖被子过于急切，匆匆一扔竟然惊醒了陆颜。
陆颜迷迷瞪瞪的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后就看到了站在床尾的江敛，对方还保持着转身的动作。
“江敛？”陆颜大脑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眼角的泪痣被她搓的越发艳丽，说话带着浓厚的鼻音，语调绵软的不像话，迷糊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她不知道，只是这一声，就让江敛的欲望来势汹汹，原本贴身剪裁的西装裤也变得紧绷勒人，他彻底不能回头看陆颜了，渴望实在太过明显，他怕会吓到一无所知的女孩儿。
缓了几分钟后陆颜也回过神来，她想起自己刚刚是怎么叫江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没顾得上奇怪，就先站起身来想解释，“小叔，我刚刚那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单薄的穿着，脸‘扑哧’一下全红了，一路烧到了美人窝，立刻又缩回了被窝里去。
“小，小叔，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房间里开了暖气，就算只穿了吊带和短裤也一点都不觉得冷，但陆颜钻出一个头询问江敛的时候还是磕磕巴巴的，像被冻坏了似的。
怎么上一秒她还坐在午夜时分回老宅的小车上，下一秒就已经天光大亮她穿着寸缕和江敛站在同一张床边上了？眼睛一闭一睁，世界都魔幻了。
江敛依旧维持着那个转头的姿势，显得有些滑稽，他喉咙滚了一下，有些干涩的解释道：“昨天沈溪送你回祖宅，你突发性高热晕倒了。”
“啊，哦。”陆颜的记忆回到了昨天在车上，快下高速的时候她确实突然剧烈的心绞痛起来，后来眼前一黑，混混沌沌的似乎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原来是疼晕过去了吗？
陆颜扫视了一圈，发现并不在栊翠的别墅里，“小叔，我们这是在老宅吧？那，那我这衣服······”
江敛抿唇，试探的问道：“你早上清醒过一次，自己说身上全是汗，不舒服，去冲了个澡，不记得了吗？”
“是，是吗？我···完全没有印象了。”陆颜眉头微蹙，眼底浮出疑惑，好奇怪，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恶灵与陆颜的记忆并不相通，或者是单方面相通。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免得头疼。”江敛不想陆颜生疑，更不想她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整天惶惑不安，于是再次开口胡说八道道：“昨天沈溪送你去楚辞那里瞧了瞧，他说你突发性高热，虽然体温降下去了，但是对大脑功能有些影响，醒来后可能会造成记忆时有错乱，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哦。”陆颜根本不相信这套说辞，但此刻还是被太子爷一长串的解释说的一愣一愣的。
江敛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肺活量还挺好。
江敛见她暂时放下这件事，抬步要离开，走到房门边上才陡然想起自己来这房间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他侧眸看向床中央那拱成一团的枣红色，眼中盈上笑意，语调也轻快许多，“爷爷在楼下摆了饭，我是上来叫你的，换了衣服就快去吧，今天人多，别害怕，也别让他们久等了。”
陆颜抬头看去，不等她多问两句，江敛就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间，余光中一抹嫣红随着他的走远在风中消逝。
她好像看到江敛的耳朵红了。
陆颜下床打开衣柜心不在焉的翻找合适的衣服，白净的耳垂被血浸然的像上好的红玉似的，片刻后她又笑了，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江敛的话怎么可能呢。
不过，还真挺好看。
陆颜换上了米色打底衫外面套了一件滚白边的紫色v领毛衣马甲，搭配黑色薄绒牛仔裤，休闲又温柔。
头发还有些潮，她本想去卫生间拿毛巾擦一擦的，门没推动，江敛应该在里面。这里不是栊翠，他们没有单独的卫生间。
无奈只好回房间拿梳子简单的梳梳平整，好在发尾已经不滴水了，只是发根还有些湿。
离开起居室时路过卫生间，陆颜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小叔，我已经好了，一起下去吗？”
里面传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玻璃瓶子被碰倒了，夹杂在连绵不断水声中听不准确。
“小叔？”陆颜又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过了几分钟才传来江敛的应答声，他闷闷的说：“你先去吧。”
“好的，”陆颜收回手正要迈步离开，就听见江敛叫住了她。
“颜颜。”
陆颜停住，应道：“我在呢。”
“你叫我，”想想又补充道：“叫我的名字。”
虽然陆颜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但是叫‘小叔’已经习惯了，突然要叫他名字，陆颜再三张口都没叫出来。
浴室里的江敛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修长的手指正细致的的动作着，他若有所感似的鼓励道：“颜颜，就两个字，叫一声，嗯？”
江敛的声线比平时低了几分，像是被烟熏过似的沙哑，沉闷中又比平时更加诱惑。
陆颜深吸几口气，舌头贴着下牙床一滚，叫出了他的字：“江子恪。”
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不太清晰的闷哼，又过了几分钟才听见江敛带了些喘息的声音传来：“颜颜，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啊，哦，那我先下去了小叔。”陆颜心里带着迷惑，一步三回头的下楼去了。
不知道江敛在卫生间里做什么，不过他刚刚低沉暗哑的嗓音好像比平时更好听啊，下蛊一样。
【1】删减在有话说
轻轻的叹了口气，脑中又不合时宜的印上了朱红的泪痣。他把头靠回了冰凉的瓷砖上，微仰着，眉毛完全舒展，眼眸半阖，眼尾弯弯，他在笑，一个近乎宠溺的无奈笑容。平时不明显的眼周红晕在躁动的情潮中加深，桃花眸里似蒙着一层水雾，黑白不那么分明，要醉非醉，朦朦胧胧。
江敛□□满足的模样，活像是一只修炼千年得道的男狐狸精，俊美魅惑的勾魂摄魄。可惜此刻无人欣赏，他也不屑揽镜自顾。
千年得道，升仙困难，入魔却容易。
江敛想，这套西装是不能再穿出去了。
陆颜的身影一出现在楼梯口江清萝就立刻起身，热情的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自来熟的陆颜很拘谨。
面对陌生的女人，她表情茫然，显得有些踌躇不安。倒是阮清竹笑着解释道：“阿颜，这是我的二女儿，清萝，家里啊就她是个最没规矩的，坐在她旁边的，是我长女清沅，你都还没见过呢，论辈分，都是你的阿姨。”
陆颜乖巧的的顺着阮清竹的话叫人：“沅姨，萝姨。”
不等江清沅点头应下，江清萝先撇撇嘴，不满的朝她妈妈抱怨：“妈，我明明长得这么嫩，小颜颜这声阿姨把我叫的多老啊？”
陆颜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跟前的茶杯，喝茶之余多看了两眼大房家的两个姑娘。
这话还真不是江清萝夸张，同样是三十好几的女性，比起大姐江清沅端庄大气的美丽，江清萝的桃花眼自带风流，瓜子脸，樱桃唇，小翘鼻，眸色清亮，笑起来时眼睛弯似新月，加上不拘小节的性格，整个人显得年轻又活力。若不是岁月留在她脸上的那几道细纹，说她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都有人信。
可惜，终究是青春如流水，匆匆不回头，她眼底沉淀下的都是阅历与积累，已经不再年轻了。
“是是是，你们啊，都永远十八岁！”连一贯绷着脸装严肃的江东旭都打起趣来。
邻桌的江清绾忽的探过头来问道：“子恪呢？他在做什么啊，他不是去叫你的吗，你们怎么没有一起下来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两桌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陆颜。
“我不知道，”陆颜摇摇头，说实话她也很迷茫，“小叔去了卫生间，他说让我先下来。”
“卫生间？”江故咬着筷子嘴角勾了起来，笑的揶揄，“人有三急吗？急成这样，难怪要抢着去叫小陆颜呢，咱们子恪真是矜持。”
说完他用手臂碰了碰坐在身边的江叙，江叙斜睨了他一眼，并不搭腔。江故自觉无聊，又越过他看向坐在江叙旁边的江清烟，哪知这孩子昨晚赶稿子赶太晚了，这会儿正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呢，连他半个眼神都没接收到。时不时的，还得江叙伸手托一下，避免她一下巴磕在实木桌子上，合理规避了一次给医院送钱的机会。
花姨只笑呵呵的喝茶，一味装作听不见，人年纪大了，不参与年轻人的话题讨论。坐她旁边的沈溪跟青禾正在聚精会神的用眼睛无声拉扯，这两人只要在一个空间里碰到，没什么紧急的事儿，除了各种掐架以外就顾不上别的了，更何况此刻他们之间，没有半臂的距离，真是天生的生死对头。
而怀诚和绾绾，人家是甜甜蜜蜜的一家三口，哪有时间管亲哥这个无聊的鳏寡孤独。
靠，结婚生娃娃的都自带气场，他根本掺和不进去。
和他脾性最相投的二叔坐在奶奶那张桌子上呢，目前端的是一副长辈的架势，看来是不能和他隔空分享快乐了。
江故环视一圈，发现竟没人能和他大手拉小手，体会一把雷区蹦迪的快乐，心中大失所望的靠回椅背里，为他们感到惋惜，错失了调笑江敛的大好时机，毕竟让太子爷失态的机会可不多。
但他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可多了。
“行了行了，”江老太太看着这一桌子儿孙热热闹闹的样子，笑的慈祥，“子恪就随他吧，我们先吃，不等了。”
看到老太太和老太爷动筷，其他人也提起了筷子，一桌子美味间治愈了江故心里那刚刚冒出尖尖头的忧郁。
江清萝夹了一块果冻似的胶质食物放到了陆颜的盘子里，“小颜颜，你快尝尝，这琉璃鱼骨可是花姨的拿手菜，取得是浔龙鱼的头骨，胶原蛋白满满。”
陆颜道了谢，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晶莹剔透的鱼骨口感像是软烂的蹄筋，爽糯q弹，既有鱼鲜又有肉香，入口即化，像是喝了一口满满的高汤，好吃的叫人舌头都要咬掉。
江清萝半撑着下巴，偏头看她，“好吃吧？”
“好吃的，谢谢萝姨。”陆颜笑眯着眼睛点头。
“小颜颜，”江清萝手指轻敲着桌面，面上似笑非笑，“我听母亲说你现在住在栊翠？”
陆颜执筷子的手一顿，随后面色如常又一派天真的模样：“是啊，小叔说栊翠离一中近，所以让我跟他一起住。”
江清萝点点头，认同道：“确实比老宅这边近多了，子恪也真是难得这么体贴一次人，”不等陆颜应答她又话锋一转，“唉，成锦姐比我大不了两岁，你外婆去的早，那时候陆叔叔又忙，经常把一双儿女放在江家，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最后他们都没能有个好结果，你母亲啊，真是很可惜。”
说起从前，江清萝的眼中漫上愁绪，岁月在她身上积淀出一位年长女性独有的魅力。
陆颜没有搭腔，站在上帝视角，作者并未深写陆成锦和陆平的纠葛，她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一些也忘了差不多了，而站在当事人的视角，作为一个被舅舅宠爱着长大的孩子，对于长辈们的纠葛，她也不会有什么了解。
果然江清萝也并没有指望她给出什么回应，感叹一番继续问道：“爷爷派人去前中找到成安了，可惜还没说动他，不过你舅舅舍不得你，想来应该很快就能想通，来京城和你团聚了。”
陆颜没听出来江清萝的试探，也不知道原身长得和自己其实不太一样，所以听了她的这一番话，只是坦然地点头微笑，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心虚。
江清萝昨晚在老太爷的书房里看到那份调查报告的时候，并没有太把冒名顶替的小姑娘放在心上，管她要作什么妖，在江家的监管下，再怎么样也不会翻了天去的。比起长辈们的各种担心，她倒是更关注弟弟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的在意。
然而此刻，陆颜顶着她常年在军中锻炼出来的目光里，在提及敏感问题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非常的镇定，毫不露怯，这倒是令她感到惊奇，对陆颜这个人也多了几分兴趣。
接着夹菜的间隙，江清萝用眼睛把人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透，越看越感叹：自己那高岭之花的弟弟，终于像个普通男人了，看来可以放弃把他敲晕了偷偷拖去扬子男科医院的打算了。
眼是水波横，眉是山峰聚，说的就是面前这姑娘吧，真是芙蓉花一样旖旎的美人。
翻过了试探那一张，江清萝又舀了一勺藕粉小圆子给陆颜，开始打探：“小颜颜，你在栊翠是住在客房吗？我之前也偶尔会住在那里，现在小楼月住的比较多。”
陆颜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说了，反正江家现在大概人人都知道，江清萝现在不知道，后来也会知道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江清萝并不向其他江家人一样在初次知道的情况下显得有些失态，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眨眼间就接受了弟弟把女孩放在心上的事实。
“是吗？那挺好的，栊翠本来客房也就两间，虽然子恪那会留宿的人不多，但是这样安排下来总归方便些，而且那间女主卧没人住过，也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整修整修。”
陆颜接腔道：“栊翠一切都很好，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像做梦一样。”
她想，无论对于哪个陆颜，都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是醒来后感动不感动的问题。
“那就好呢，在那儿就不要拘束，全当自己家里一样啊，”江清萝笑眯眯的靠近，表面看着镇定，心里已经滚动式刷了满屏的国粹了，“子恪他啊，我看很在意你呢～”
陆颜想起祠堂里看到的那些，想到那些画，登时腮边染上微红，衬的眼角那颗小红痣愈发娇艳。害羞之余，心里却像是扎了一道泉眼，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又酸又涩的水。
不等她出口解释，江敛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陆颜坐的位置正对着餐厅与客厅的隔断，自然而然的第一个注意到了走过拱形多宝阁的江敛，刚要出口的话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陆颜疑惑的皱起眉毛，她记错了吗？之前醒过来的时候江敛好像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一会儿不见怎么换成藏蓝色了？头发似乎也重新抓过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敛的眼周似乎染上了薄红，和刚才见面的时候很不一样，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偏偏微翘的眼尾勾出一笔满足，让完整与粉碎，在这一双天生的桃花眸上获得了微妙的平衡。
江家人都生了一双桃花眼，或许这是基因里的传承，但又随着各人不同的成长经历，具有不一样的美丽，很是动人。
这之中，江敛的眼睛最让她心动，那仿若宇宙黑洞般深邃的瞳孔中，满满当当映照的全是她。
陆颜不明白，为什么初期正常的江敛，女主角陆明月也会不喜欢，如果故事的一开始他们就彼此看对眼，那后面应该就不是虐恋情深而是婚后的甜蜜生活了。
那她，是不是就不会穿书，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做梦都难有的荒唐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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