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怕黑
“那婆子呢?”
“回宗主,我们问过村民,说是那婆子已经多日未去,也不知去向。”
叶嵘竹:“不知去向,是那儿的人也不知吗?”
“村民都说那婆子奇怪,是忭城人。而且申岩说是在回去的途中遇见,那婆子自称是遭了饥荒,逃荒过来的。”
“忭城……”
鹊七:“且不说忭城离此地甚远,据我所知,忭城这几年并没有闹过饥荒吧。”
下午鹊七坐在角落,没人注意到他,这会儿说话,长老都纷纷惊道:“你是那儿来的?”
鹊七挥挥手道:“嗳,各位长老,小生鹊七,今日刚随苏霂师兄来到宗门,惊扰了。”
“哦,这样啊。”
叶嵘竹:“近几年忭城确实没闹过饥荒,看来这一开始,魔族就备了一手好棋。”
静了片刻,叶嵘竹道:“各位长老近日管好弟子,不要让魔族钻了空子,这次是我们,下一回还指不定是谁,魔族猖狂,别先乱了自家阵营。”
“行了,今日也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先回去休息吧。”
“是。”
待众人纷纷退了去,叶嵘竹扶上额头,指尖轻揉着太阳穴,眉头微皱,尽显疲态。
苏霂叫了一旁的弟子来说话,没一会儿就端上了一碗幽黑的汤药。
苏霂接过去,递给叶嵘竹道:“师尊,该喝药了。”
叶嵘竹抬眼瞧他,伸手接过去,一口闷了。末了拿起巾帕擦擦嘴道:“最近头痛得越来越频繁了,你再给我加些剂量,看看能不能管用些。”
苏霂把空碗放回托盘,道:“不行,剂量不能再加了,改日我再看看,能不能换两味药。”
叶嵘竹摆摆手道:“随便你吧。”
苏霂回过头,看见鹊七撑着头看他,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鹊七绕着一缕头发道:“我怕黑啊,等着苏师兄送我回去。”
天边的月光泻下来,辅了板石的小路被照得透亮,两人慢慢踱着,一路无言。
鹊七与苏霂并肩走,突然问道:“为何那叶宗主对你跟见自己儿子似的,可你不是入门弟子么?”
苏霂瞧他一眼,没说话,鹊七就明白了。
是了,苏霂是入门弟子,也是大弟子,至于宗主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十三年前,叶荣竹也就是叶宗主,天折了一个儿子。而后不久,夫人也因伤心过度而缠绵病榻,但也在第二年的春天病死了,所以当九岁的苏霂来,叶嵘竹就想到他那六岁夭折的小齐,当即就收了苏霂做亲传弟子。十二年来,大家心里都知道,叶宗主己经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了,不过这事谁也不敢提,私下议论者倒是多。
许是气氛太尴尬了些,鹊七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要去哪儿?”
苏霂:“你不是走夜路害怕?送你回院子。”
鹊七眨眨眼道:“这就回去?我有些饿了,你们饭堂里有夜宵没有?”
苏霂看向他肚子:“饿了?”
鹊七伸手摸了一下,感受着:“嗯,在叫呢,刚才没吃饱。”
于是鹊七如愿以偿的填饱了饿了一天的肚子,他挑着面吹散些热气才往嘴里送,他们来得不算晚,饭堂里还有几人,稀稀拉拉的分布着。不过这个点也没什么吃的了,包子馒头饺子面,就这些你爱吃不吃,于是两人各端了一碗清汤面,几片菜叶,一个煎蛋,安慰饿了一天的肚子,倒是再合适不过。
鹊七吃着面,在余光中瞧见苏霂吃相端正,心里不由得好笑,他吃得快,一双筷子在浮了青油的面上搅了会,半天才喝了口汤放下碗。苏霂放碗时就看见鹊七正撑着脸看他,那一脸的专注样把人给吓了一跳。
苏霂掏出帕子擦嘴道:“看我做什么,还饿?”
鹊七摇摇头道:“饱了,看你吃饭好玩。”
苏霂瞧见对面那碗里飘了几片绿油油的青菜叶子,皱皱眉:“多大的人?还挑食。”
鹊七就轻哼一声,颇为傲娇的道:“我就不喜欢菜叶子,又苦又涩,怎么不能挑了?”
苏霂没见过挑食还理直气壮的,道:“不可理喻。”
“我就不可理喻,怎么了?”
苏霂便不多说了,十分无语的端起碗走到脏碗放置区,鹊七也跟过去,汤水呼啦一声倒进了桶里,荡起了一层油沫。等回身时人都快走远了。
“跑那么快做什么?不是说送我回院子,反悔了?”
于是苏霂又十分任劳任怨的把人送了回去,锦乐一个人在院子里苦等了一天,听到敲门声时还想着等会儿怎么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结果开门时就看到了那位气场飞起来的苏霂,一句话到都到了唇边也咬死了咽下去,换成了硬生生的招呼:“哎…这位苏、苏公子也在啊,那什么,有什么事吗?”
鹊七把那副精彩的脸部运动尽收眼底,伸手圈住锦乐的肩道:“没事,他送我回来。”说着,又转过头对着苏霂讲:“好了,多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拜拜。”
说罢,揽着锦乐潇洒转身,锦乐在鹊七臂弯中坚难抬头,勉强对苏霂说道:“苏公子明天见。”
苏霂衣摆被风吹得扬起来,无言地看着两人往里面拐,都不见影了才抬步往回走。
——
夏日里的晚风是相当温和的,灵烨山的灵兽也喜欢,四处奔跑着做游戏。一女子端着托盘,一边斥开要凑上来的灵鹿,罢了,又迈着步子,去对面的竹亭。
“师父,徒儿新做的茶点,尝尝吧。”她放下盘子,蹲身下去给空杯倒了凉茶。
女子盘坐于案前,指间抚动着琴弦,泻出的音律是妙不可言的,慕灵婉垂着眸子,发丝被微风吹得扬起,半响才停了动作,指尖端着那凉茶饮下去才道:“嗯,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凌月忽然问:“师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么?”
慕灵婉抬手按了按眼角,这几日眼皮老是跳,心神不宁的扰得她根本没办法静心修行,心烦意乱的说道:“无事,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好,那师父有事就传音给弟子就好。”凌月说着,一面站起身来退回去。
终于清静了些,慕灵婉倒了杯茶,余光瞥见一角的茶点,这才拿起来尝,刚咬了一口,便忽听得一阵风声,心中警玲大作,立刻抄了一旁的长剑,抬手欲拨“谁?”
来人轻笑了一声,却是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还未待她想明白,那人又开了口:“郎容闳。”
慕灵婉持剑的手忽然一顿,一双美目难得浮现了惊恐,果然还是来了。
“我想,我们应该有很多事要谈,不如来南侧小亭一叙。”
说罢,风声停下去。慕灵婉目光微敛,将抽出一半的长剑放回去,转身去了南侧,灵烨山的灵兽都是乱跑的,慕灵婉从不规制,除了自己的寝殿,这些灵兽那都可以去,一路走过去,碰上了好几只正在追逐的小猴。
到了竹亭前,慕灵婉捏着剑,呼吸重了几分,那人罩了斗篷,却没戴帽子,因而露出了绿沈色的长袍,因坐落的缘故,垂了一圈边角在地上,男人却并不在意的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灵鹿,慕灵婉转了转眼睛看见来人的脸,兜兜转转,还是见到了。
郎容闳回过头,四目相对。他招招手:“站着做什么?坐。”
慕灵婉没动,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她抬眼,看见郎容轰的手挠了挠灵鹿的下巴:“十二年未见,倒是生分了。”
慕灵婉低着头,没有回答,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只摸着灵鹿的手,这些灵物都是通人性的,本来就胆大,她在山中养了这么多年,也不怕人,基本上是你伸手,它凑头的那种。
“你不坐,我们怎么叙旧,这般站着,像是我十分饶不了人。”
慕灵婉不愿和他争执,终是上了台阶。到竹亭中央坐下,又是相视。她把长剑放在桌上,语气波澜不惊:“坐下来了,有什么就说吧。”
郎容闳:“你收了个徒弟?”
“嗯,六年前收的,挺机灵的一个小姑娘,我搬了山上,自己也孤寂,有个人陪着说话也好,替我管管这些灵物,松快些。”她说着,叹出一口气:“也教不了她什么,权当有个伴。”
“你是个好师傅,教与她的,应当很好。”
慕灵婉笑了一声,道:“也许是吧。”
她抬起头,问道:“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也就那样吧。”男人笑了一声,道:“就闯闯江湖,累了,就找个洞修炼。”
“很苦吧?”
他默了一会儿,自嘲般的笑了笑道:“苦不苦的,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之,我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也就够了。”
“嗯,那就好。”
“这些灵物养得不错,也不怕人。”他还是摸这那头鹿,对慕灵婉说道。
她很识趣的不提刚才的话,道:“本来也不怕人,我刚来这山上的时候,这些小东西就往我跟前凑,但一伸手就跑,听说是山下的村民捕来买钱,可惜了。后来我住在这,不让村民来捕,也养熟了,便愈发的大胆,什么也不怕。”
她说着,眼神很是温柔“这些灵物可精着呢,修为越高的,它就越喜欢,恨不得能整日跟着你跑。”
说罢,她静静的看着对方,道:“它很喜欢你。”
郎容闳听完也笑了,道:“这样啊,难怪它一直不肯走。”
小灵鹿被摸得舒服,头一蹭一蹭的,还去闻郎容闳身上的味道,兴奋的四只脚不停乱动。
一时半会儿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不知道这点和谐能维持多久,最后还是慕灵婉开了口。
她说:“原来你也会老啊,”她看着对方眼角上的细纹“喏,都皱起了。”
郎容闳伸手摸了一下,突然就笑了“小师妹,谁也会老啊,我可不是神仙。”
慕灵婉也怔住了,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呢,都不记得了。
她眨眨眼,道:“当初有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我可羡慕得很呐。”顿了顿,她讲“怎么也没人喜欢我呢?”
慕灵婉看着对面那个已经生出细纹的男人,忽然有些感慨,当年他们同门,关系很好,宗门里很多人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好道侣。她面上泛着红,心里确开心得不得了,
郎容闳是谁啊?,修真界没几个不知道的,宗门的首席大弟子,不论是那方面都是顶好的,长老夸赞,同门艳羡,倍受青睐,那时的郎容闳不过二十出头模样长得好性格又好,一双眼睛随便往哪里一看,就是一片沸腾,慕灵婉那时就和他走得进,惹了多少同门女修的羡慕,她心里知道。
“我很担心你。”
郎客间看着她眼里沁出泪:“这不关我的事,但心不担心的,我知道了,又帮不了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绝情。”她呜咽着声音,末了又点点头:“你说得对,多年不见,终归是生分了。”
部容闳也狠着声音:“早就不是当年了。那一天,三清宗将从前的部容闳灭了个干干净净,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
“她就那么好,值得你这样做么?郎容闳,你长着那双眼睛,也没有看清过自己。”她哑着声音,里面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甘和委屈。
“他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操心,可你看着,当年若不是她,谁坐在这里和你说话,郎容闳咬着牙几乎碎了一般说道:“慕灵婉,当年的事,你瞒不了我,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也再清楚不过,用不着在这假心假意。”
“今日来此,是我放不下,不甘心,也没理由不追究!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你一句话造成的,隐姓埋名十年久,甘能放过了储君性命。”
“慕灵婉。”他再次喊了她:“你当年既做了这件事,就该料到有今日,往后的修真界,注定是不太平。”
慕灵婉抬起头,泪已经落下去了,她呜咽着:“对不起……”
郎容闳阴暗着眼,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阿姚!”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郎容闳闭上眼:“你应当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就这样吧。”
慕灵婉猛的抬起头:“郎容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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