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倒衬得世间一片安宁，揽星阁东配殿内光线昏暗，唯有中间火盆幽幽燃烧着，火光明灭间，映照到旁边蹙了眉头的小人，鱼小瑜正边烤火边回忆书中男主的性格。

        书中对男主描写有：喜怒无常，残暴嗜杀，爱穿黑衫，因为可以随手砍人溅血而不醒目……

        鱼小瑜吓得眼睛都睁圆了，这男主也太血腥了吧。

        书中还写到，惊艳世人的男主一出场就捕获了众多美人的芳心，然而他对他人一概不理，独爱女主，书中借此表现男主角专情的一面。

        这专情的男主怎会做出找炮灰侍寝的事情来？这要是侍寝成了，男女主还怎么双洁？鱼小瑜那可爱的小脑袋实在想不通。

        “小姐，您的腿？”遗珠忽然惊叫出声。

        鱼小瑜闻声低头，她的腿自膝盖到脚丫，已经出现了许多细小的龟裂，像是久未逢雨的大地，竟是干的卷皮了。

        轻轻碰了一下，“嘶”，干燥的腿敏感娇弱，一碰就疼，疼的她眼泪差点掉出来，她抽了抽小鼻头，这烤鱼算是差不多了。

        “遗珠，扶我上床，我腿疼的很。”鱼小瑜的声音忍不住打着颤。

        遗珠鼻头微红，心疼的扶起自家小姐，鱼小瑜一边颤巍巍移动，一边缓慢的说：“一会记得将火盆端出去，不必等御前来传话，直接去宫里登记，就说我病了，得了皮肤瘙痒症，可记住了？”

        安排好后，鱼小瑜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听着雨声，思考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斟酌她的安排是否有纰漏。

        思来想去，她又唉声叹气起来，只不过想活成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小主，小主……”是小宝又在叫唤，鱼小瑜心头一慌，直觉没好事。

        果然，小宝在外室声嘶力竭的嚷嚷：“小主，陛下要来了，快准备接驾。”

        鱼小瑜弹坐起身，“嘶。”双脚落地，一阵钻心的疼传来，鱼小瑜差点哭了：男主又歪了，侍寝不成，这是来抓人了？

        君王的轿辇很快来到揽星阁门口，有传话的报：“陛下驾到。”

        鱼小瑜被遗珠扶着，依着宫中规矩，在殿内叩首跪拜迎接君王，只是这些举动疼的她眼泪汪汪的，她听着动静，咬牙忍痛，准备集中精力对付君王。

        有沉稳的脚步声慢慢走近，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她的目光中。

        半晌，没有一丝动静，但是敏感的人鱼还是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牢牢锁住了她，像是一只猛兽看着猎物，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抬起头。”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鱼小瑜微微颤颤跪直身子，抬起了惨白的小脸，依旧垂眸，不可直视君王。

        “不过常人之姿。”

        ？？？

        鱼小瑜心头火起：并不想你觉得我好看。

        嘴上却不敢怠慢，故意柔软了语气：“臣妾不才，陛下是丰神俊朗，风资郁美，臣等乌合之众难以望及。”

        就你好看，就你独领风骚，可以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鱼小瑜顿了一顿，大着胆子，抬眼看向君王。

        果然是男主角，果然是原身一见钟情的主，果然是书中艳冠中原的人物，君王的确是个惊艳绝伦的美人，美人五官轮廓深邃，皮肤莹白如玉，鼻梁高挺，眼眸漆黑，实在是俊美的不像话，只是他浑身上下充斥了邪魅和危险，而且那眸色清冽的像是千年寒冰。

        此刻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一下子有些凝滞。

        鱼小瑜竟在帝王漆黑的眼眸中见到了自己呆呆的样子，她恍惚看愣了，一时没有回魂。

        “嗯？”萧霁铎冷了脸色。

        鱼小瑜恍然回神，急忙垂眸，解释道：“臣妾初次见到君王，不免被君王风度折煞了眼，请陛下不要怪罪。”

        “什么风度？”萧霁铎追问。

        明明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个君王居然还要往下问，像是故意挑刺一般。

        “臣妾没想到陛下庄严肃穆，人也如此出尘脱俗，站时如苍劲孤松，醉时如玉山将崩……”鱼小瑜张嘴就来，继续背书。

        萧霁铎冷笑了一声，自顾自倚进了花厅主位。

        鱼小瑜却呆呆跪在地上，歪了歪脑袋，认真想想，她好像背书背的内容有点歪？

        “过来。”萧霁铎面无表情吩咐，又对着身边随众说了一句：“给她看看。”

        太医院孙院判从人群中出来，俯身给鱼小瑜行礼。

        “臣妾感激陛下的关爱，臣妾福薄，身患有恙，是臣妾没有保护好身体……”鱼小瑜嘴上背着标准答案，心中暗想：好在真的狠心伤了腿，哪怕你是御医也难看出人鱼缺水。

        御医便要请鱼小瑜入内室诊病。

        “就在这里看。”萧霁铎命令。

        鱼小瑜心中不满，也只能照做，坐在椅子上，将腿搭在凳子上，慢吞吞把裤管挽了上去，露出纤长的小腿，腿形极美，就是颜色苍白，布满干纹。

        周围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看到，就只有萧霁铎目光落到了她腿上，鱼小瑜感觉他目光犹如实质，不禁背后有些发凉。

        院判看了看这伤腿，又给鱼小瑜诊了脉，一时沉吟起来。

        萧霁铎问道：“情况如何？”

        院判转身，欠身给萧霁铎行礼，“鱼常在脉搏并无什么异常，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这腿上纹络？倒也不似寻常鱼鳞之症，却像是极度缺水所致，也有可能是过敏症状，常在需清淡饮食，忌食发物，多涂一些油膏滋润。”看来，院判也被这少有的疑难杂症难住了。

        萧霁铎追问：“可是新伤？”

        “这个……恕臣愚笨，看不出来。”院判紧张的满头大汗。

        萧霁铎垂了眼眸，沉默了一阵，随即起身来到鱼小瑜的身边，看向那多灾多难的腿。

        随着萧霁铎的靠近，鱼小瑜心中紧张，身体不由得绷紧起来。

        忽然脚踝一紧，她的脚踝被萧霁铎捉住了，鱼小瑜吓得一抖，却不敢挣脱，不由得睁大双眼看向君王。

        萧霁铎的身体缓缓前倾，俊美绝伦的脸慢慢靠近，鱼小瑜只得仰了头，屏住了呼吸，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萧霁铎在她眼前停住，距离近到鱼小瑜能看清君王根根分明的睫毛，能看到萧霁铎眼眸中冷冽的寒光，能发现那黑漆漆眼底的不明漩涡，鱼小瑜如坠冰窟，身子不由得抖了起来。

        “病的真及时。”萧霁铎像是一条毒蛇看到了猎物。

        鱼小瑜强忍恐惧，轻声轻语的回复：“陛下，臣妾也是始料未及。”

        萧霁铎寂然不动，冷冷的审视着鱼小瑜，鱼小瑜扯了扯嘴角，用全力笑出了一股无暇。

        她脸上肌肉都笑得快要僵硬了，萧霁铎才放了手，鱼小瑜垂眸，按捺惊恐，努力装作乖巧的样子，心中暗自心惊：帝王好恐怖，抓鱼的尾巴，抓得好疼。

        萧霁铎冷笑一声，不再问话，转身径直出了门。

        “恭送陛下。”鱼小瑜忍痛站起，俯身行礼。

        等人像潮水一般走了以后，她瘫软在椅中，彷佛力量被抽空，这时候才感觉到背后衣裳都湿了。

        这天晚上，鱼小瑜一直没睡踏实，翌日中午才起身，却见遗珠一脸喜不自胜。

        “恭贺小姐，陛下升了小姐为才人，陛下还说今晚过来，说是要来用晚膳。”遗珠开心的话好似蹦豆子一般的噼里啪啦。

        鱼小瑜目瞪口呆，这男主到底哪里出错了？一觉醒来她就升职了？君王怎么还要过来？

        哎，水来土掩，君王来，也只能打起精神装乖巧，鱼小瑜感觉心好累。

        “小宝呢？”鱼小瑜四处张望，她醒来就没看到小宝。

        “小宝今天被掌掴了，如今还被罚跪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呢。”遗珠眼窝浅，此刻眼圈竟是有一些红了。

        “谁打的？谁要他跪的？”鱼小瑜有些吃惊。

        “佟婕妤，吏部尚书的次女。”遗珠抽了抽鼻子。

        鱼小瑜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昨天君王来她宫里，其他后宫妒忌生事。

        “去接他。”鱼小瑜心里不忿，她本是个炮灰，打人的也是个炮灰，大家都是炮灰，炮灰何苦难为炮灰？

        去往的路上，她们迎到了小宝，鱼小瑜将人拉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墙根底下仔细查看，小宝左脸肿得高高的，像个馒头一样，小宝本来就是个眯眯眼，这会眼睛更加睁不开，简直又可笑又可怜。

        “她们做什么打你？”鱼小瑜鼻头有点酸，心里有些堵。

        小宝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小姐，如今宫里的人都盯着您，您要奴婢们低调，可是就有人看咱们不顺眼，故意找咱们的茬，小宝是被佟二小姐撞上，拿了他撒气。”遗珠是个直肠子，气不过，直接说了出来。

        鱼小瑜涨红了脸，沉默不语，她心里不是滋味，小宝平常笑嘻嘻一团和气，性子也软，最是不会得罪人的。她是星际时代来的人，知晓宫里头都是皇帝的奴才，谁能高贵得了谁？不都是爹生妈养的？她气这些人不争气，不知道活好自己的，反而尽捡软柿子捏。

        鱼小瑜轻轻道：“小宝，对不住，这次你是因我受了罪。”

        小宝立马跪下：“小主，可不敢这么说，奴才的命本就是您的。小宝八字带雷霆煞，今年犯冲，那日云禄殿遭雷击起火，奴才经过，也遭了雷，旁人见是天雷轰顶，无人敢近，只有小主不顾安危，将奴才救出，并用了按压胸口奇术，才将奴才救活，小主是奴才的救命恩人。”

        鱼小瑜解释：“你遭了雷，实则身上并不带电，哪有不救的？”

        小宝神情认真：“既如此，往后这些小惩小罚，只管冲奴才来，只要是能消得了她们的气，碍不到您，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鱼小瑜闻言，眼睛睁大了，轻轻咬住嘴唇，将人扶了起来。

        她本想把此事埋下，好好安慰小宝一番，几个人都忍一忍，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如今听小宝这么一说，她的心却是无端一颤，上辈子作为一个哑巴人鱼，除了人鱼研究所的所长，没人把她当一回事，何曾有人如此护着她？她不怕别人对她差，但是如今倒是最受不得别人对她好了。

        “好，从今往后，谁敢拿捏你，就是跟我过不去。”鱼小瑜忽然就变了个气势。

        遗珠和小宝见状吓了一跳，小宝立马又跪下说：“小主，奴才只是个小人物，小主犯不上为了奴才生气。”

        “小奴才也是爹生妈养的，怎么就不该有人疼了？”鱼小瑜恨他不心疼自己，又将人搀扶了起来。

        “奴才……”小宝平时能言善辩，此刻却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就这样了，就听我的，以后我护着你。”鱼小瑜想要保护所有对她好的人。

        “小主，以后小宝这条命就是小主的，只要小主一句话，天上的星星小宝都给您去摘。”小宝双眼闪着光，表示着决心，倒显得他的眯眯眼大了许多。

        “好小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鱼小瑜开心了起来，这样心意相通的感觉，她觉得很温暖。

        “小姐，您可是想要做什么呀？”遗珠在一旁瞅着，心中有些担忧。

        鱼小瑜也是一愣，想要保护自己宫里头的人，总得找个法子，她来自星际时代，有的是脑子和知识，可不是什么莽夫，她脑中灵光一闪，笑嘻嘻说道：“今晚君王不是要来宫里用晚膳吗，那咱们就用用这个君王。”

        “小主，可不敢这么说陛下。“小宝紧张的看了看周围。

        “那有什么，陛下讲究用人，咱们也用一下他，那个冰块脸，被用一下，指不定还能多笑两声。”鱼小瑜倒是百无禁忌。

        “可是陛下发觉了该怎么办？”遗珠还是有些担心。

        “不会，君王前朝事物繁多，不会顾及后宫，应该好糊弄。”鱼小瑜笑得很灿烂。

        回去的路上，鱼小瑜一直寻思，君王老来她这里，也不是办法，最好是能要君王对她失去兴趣。

        她回忆书中女主角的性格，女主角是相国之女，又温柔又漂亮又乖巧，在男主角面前不卑不亢。或许她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做一个低俗聒噪之人，只要引起君王的厌烦，就能止住君王常来的脚步了。只是这中间还得有个度，不能引得君王憎恶，一刀将自己杀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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