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从不后悔

两鬓斑白，满脸皱纹，依稀可见曾经的绝色倾城，无愧当年大梁第一美人之名。
可惜，就是这么一位美人，一生以面罩遮面，以男子自居，性格乖戾，生人难近，至今年过半百。
越文心与越红袖，有四五分相似。
梁萧当然也打听过，当年越红袖是越家二小姐，其姐是个寡妇，后来又嫁给左无疾，在四十岁高龄生下了越文心，意外身故。
据说，老家主还打算把越红袖也许配给左无疾，最终导致越红袖变成这般模样，还成了北王禁卫统领、安北将军，其中过程，也只有越红袖自己清楚。
老家主膝下无子，越家也没有可靠的直系男丁，最后左无疾成功混成了越家家主，还改了越姓。
洛倾雪等人静静的站在梁萧身后，陪梁萧一起观察远处的越文心和越红袖。
只见两人先是祭拜了十二义士，这才来到中央的北王墓前。
越文心跪了下来，越红袖却是瘫坐在墓碑前，失魂落魄。
“北王叔叔……”
凭借过人听力，梁萧听到了越文心异常乖巧的呼唤，带着几分哭腔。
“我知道，您不再保佑我啦，但我也认识到，都是我不对，差点害了安国侯，他可是您的儿子。请您不要生气，以后您就全力保佑安国侯，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文心的保佑~”越文心努力装出一副释然的样子，说着说着，又开始哭得像个四五岁的孩子，毫无形象。
“安国侯可厉害了，在我这个年龄，我本应该像李欣姐姐一样迷恋他的，可是，可是……我已经不相信男人啦！连我爹这样的大人物，都是道貌岸然的，总喜欢扇我巴掌，还要让我和颜家联姻，吓死我啦……现在我姐姐不知所踪，只有小姨心疼我啦。”
“当初小姨把您的佩剑送给了我，告诉我，您已经作古了。我总想着，您在天之灵，感受到我的诚意，一定要帮我修理我爹一百遍啊一百遍，想不到我真把我爹修理了~”
听到越文心幼稚的自言自语，梁萧不禁失笑，笑着笑着，又不禁感到悲哀。
原来如此……
从小遭受左无疾的家暴，是一把北王佩剑给了这孩子心理暗示，战胜给自己无尽恐惧的父亲，因此让她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可是，她的自信心和自我保护的膨胀人格都被自己一招摧毁了，又变回以前那个不谙世事、胆小怕事的小姑娘，只怕比初见时的卓荨还要幼稚。
虽然她只是左菁同父异母的妹妹，可还是关心左菁，那便是他的亲人。
他和左无疾，又多了一笔账要算。
越文心自言自语了许久，才擦干眼泪，守在一旁。
越红袖这才拿起一壶酒，沥在墓碑前。
“当年你说十年后会来大梁谢罪，我原以为你会像在大梁一样，成为大乾国的擎天柱石，再风风光光来大梁娶我，两国联姻。可你再也没有来过，还劝我早点嫁人，后来更是在大乾成家立业，你这个骗子！”
“你可知道，我为了不让我爹把我嫁出去，做了多少努力……我一直守着北王府，等你回来娶我，我想，哪怕等到七老八十，你也会来的，我也不会怪你。可我等来的却是你的噩耗，你明知道我一定会为你终身不嫁，为何要死在贺兰山！你这个骗子！！”
越红袖并没有哭泣，只是喃喃自语。
“但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埋怨，我恨你没娶过我。我们本该也生一个和梁萧一样优秀的孩子，我也会琴棋书画，我还和剑夫子学了剑法，绝对不会输给她的……”
梁萧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原来她会变成这副模样，也是拜他老爹所赐？
但她显然比卢雪更难搞定，毕竟她是大梁人，还是朝廷命官。
就在梁萧一行人感叹之时，远处一道枯瘦的身影缓缓走来。
“老师~”越文心乖巧呼唤，和越红袖一起上前搀扶。
梁萧打量着此人，一眼认定，他应该就是剑夫子。
原来教越文心剑术的人是他？
一个人性情大变，也不太可能突然变得剑术了得，本身的底子必不可少。
但这位剑夫子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剑夫子以长剑为拐杖，走到北王墓前，望着无字碑，目光深邃。
“安国，你生前最喜欢看老夫舞剑，老夫也最喜欢与你切磋，且看……”
话音刚落，剑夫子轻轻推开身边两人，倒转掌下长剑。
剑鞘飞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剑光四射，枯叶纷飞！
原本枯瘦的老者，竟如同仙人降世，步履轻盈，剑法飘逸，从容不迫，毫不拖泥带水。
剑琴晚小声惊呼：“好剑法！”
就连曾经练过剑的卓子房和洛倾雪，也不禁点头，叹息不止。
梁萧望着远处缤纷的剑影，瞳孔一缩。
这不就是小时候他老爹教他的剑法？
地上满是落叶，梁萧仔细一看，大量的落叶都被顺着叶脉斩成两段！
他私下练剑的时候，也常用梁安国教的这种练法！
这一刻，梁萧终于明白，自己的剑法源于何处。
只不过，他的剑术后来又自成一派，成就生杀之道，务求干脆利落、一击必杀。
秋风扫落叶。
不知过了多久，剑夫子终于收剑回鞘，和越红袖、越文心一起瘫坐在梁安国墓前，烧起纸钱。
洛倾雪知道梁萧听力惊人，但见梁萧神情凝重，也不敢询问，只是抱着梁萧的胳膊，小声道：“你和老师先去吧，我们在场，只怕会让他们感到不太方便。”
梁萧会意，带着卓子房下了高楼。
越文心和越红袖听到脚步声，立即扭头一看，神色一变。
越红袖更是不知所措，连忙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面罩，重新戴好。
“夫子别来无恙，是我，卓子房。”卓子房轻声道。
剑夫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卓令君身边这位，看来便是……”
“晚辈梁萧，拜见夫子！”梁萧抱拳鞠躬道。
剑夫子回头打量着梁萧，惊叹道：“真像！虎父无犬子！”
又指了指一旁地面：“都来坐吧！”
“大梁天子一定要我拜访夫子，如今我才明白，原来夫子对家父剑术多有提点，而我本人的剑术，也吸收了夫子剑术的精髓……”梁萧言语间满是感激。
他击败越文心，剑夫子不可能不知道。
剑夫子摇了摇头：“其实刚才舞的剑法，是你爹教给老夫的剑术，由老夫融会贯通，再加以创新，传给你爹。”
梁萧恍然。
“只有你们两位？”剑夫子问道。
梁萧这才朝远处高楼招手，洛倾雪等人随之下楼，向剑夫子行礼问候。
“你能有今日成就，安国在天之灵一定会深感欣慰。”剑夫子说着，又环顾四周的十二义士墓冢，笑道，“当然，他们也是，毕竟你也给大梁百姓带来了不少好处。”
越文心低下螓首，不敢和梁萧对视。
越红袖只是别过头去，干脆不看梁萧。
梁萧一脸诚恳道：“大梁天子让我拜访夫子，不知夫子对大梁天子有何看法？”
“贤君，可悲。”剑夫子不假思索道。
梁萧若有所思，又道：“看来，当年我爹与大梁天子之事，夫子也极为清楚。但夫子似乎还有一些秘密，不愿告诉大梁天子？”
“没什么可告诉他的。”剑夫子哈哈大笑。
梁萧一愣，随后环顾四周。
“这十二位义士，能挺身而出，碧血丹心，可歌可泣。但他们为何毅然决然配合我爹，即使面对十死无生的处境，也在所不惜？他们既然都是剑客，想必也和夫子有什么联系？他们又为何没有名字？晚辈相信，夫子一定知晓内情。”
剑夫子终于安静下来，环顾周围墓冢，微微张嘴，神情悲怆。
内心经历了不知多久的天人交战，剑夫子终于带着颤音，喃喃自语。
“他们，是老夫的四个儿子，和八个侄子，是我全族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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