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尉迟奚越看越觉得此人面熟，身形面熟，容貌面熟，这个无奈的笑容也好面熟，好像之前见过的样子，就是身上穿的这件通天观校服十分违和……
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感觉是很久之前了。
尉迟奚从记忆深处把一个模糊的人影挖出来，那个时候他刚刚有腿那么高，还是一只崽，化形化得勉勉强强，去参加魔界的庆典。
什么庆典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很热闹，整个魔界都在庆祝，出去游历的舅舅也回来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家一个穿黑斗篷的大哥哥。
只有腿高的小崽仰着头看看舅舅，看看黑斗篷哥哥，突然被人抱起来，来到大人的视角。
黑斗篷下的一张脸和舅舅一样好看，笑容也很温柔，然后伸出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掐住了尉迟奚柔软的、肉嘟嘟的脸蛋！
是他！
尉迟奚绝对没记错，他后来还让舅舅把自己变回原形撸！
尉迟奚的父亲乃是一只黑豹妖，他是妖魔结合所生，所以原形不够勇猛，没有翅膀也没有骨刺，浑身毛绒绒的黑色皮毛，一直被同辈嘲笑，他从小自卑到大！
好不容易勉强化形，头上还顶着毛耳朵，这个人居然让舅舅把自己变回去了！
他怎么会来通天观！
崇伯衍半天没等到傻外甥转回身，等不及了，清清嗓子，声音更冷一分，
“别自作多情了，人间不需要你……”
“你等等你等等，”
打断崇伯衍，尉迟奚怀疑自己转身的方式不对，
怎么可能在这里看到舅舅的朋友？
舅舅的朋友是德清师祖新收的徒弟？
那他不是凡人啊，凡人怎么可能七百多年还长这个样子。
可是舅舅的朋友为什么会来通天观拜师？
难道只是相貌相同？
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
换掉这身通天观的校服，白斗篷换成黑斗篷，简直就是一个人啊……
舅舅的朋友是他的小师叔？
尉迟奚感觉脑袋里全是浆糊。
算了，不管了不管了，不过有朋友在崇伯衍应该就顾不上他了吧。
尉迟奚高兴的安排德清祖师和小师叔坐下稍待，端起水镜里的舅舅转进内室。
哎嘿，悬念越大，惊喜越大，等会儿舅舅看见朋友高兴了就会忘了叫他回去吧，先吊一下舅舅的胃口。
崇伯衍等得不耐烦，外甥笑嘻嘻，好像突然变得更傻了怎么办？
“又怎么了？”
从外甥升级成傻外甥的尉迟奚浑然不知，揉了揉眼睛，抻着脖子继续偷偷往外看，
“舅舅，我好像见到了你一个故人，你要不要过来和他叙旧？”
叙什么旧？
跟谁叙旧？
崇伯衍年少时确实曾经离开魔界，到处游历了将近一百年，但说的好听是到处游历，其实是到处找厉害的人打架。
人族寿命所限，厉害的修道者不多，崇伯衍除了历劫，其实根本没在人间呆过。
至于到底在哪儿，不提也罢。
崇伯衍皱眉，人间怎么会有他认识的人，这便宜外甥又犯傻了，
“故人？我在人间哪儿有什么故人，有也是对手，没什么旧可叙，你别转移话题。”
尉迟奚极力描绘，看一眼外面坐着的小师叔，看一眼水镜里的舅舅，手里比比划划，
“就是你年轻的时候偷跑出去结识的朋友，这么高，比你瘦一点，你不记得了？庆典的时候你还带他回来过……”
崇伯衍看着他比比划划的傻样儿就头疼，
“我出去是打架的，不是去交朋友的，更不会带他们回魔界，别找借口，你赶紧回来！”
尉迟奚没想到尚且还能算年轻的舅舅，记忆力还不如自己，
“哎呀，真的，舅舅我怎么敢骗你呢，你真的带他回过家，好几次呢，好像叫林什么，还是什么林的，你再仔细想想……”
故人？
故人！
年纪尚轻到处打架的崇伯衍没有朋友是不错，朋友确实没有，故人倒是真有一个。
他不认识凡人，会带回魔界的人也只有一个，可是他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想到那个几乎是妄想的可能，崇伯衍的心脏快速鼓动，几乎无法呼吸，期待死灰复燃，燎得他五脏六腑一起抽痛起来，
“你把水镜对准他给我看一眼，切记，千万不要惊动他！”
舅舅好奇怪，带他出去隔着水镜直接见面得了，就算是认错了也没关系嘛，这么麻烦干什么。
尉迟奚虽然不明白，还是悄悄往外挪了两步，将水镜翻转，正对着在外厅嗑瓜子吃点心的两人。
自己隔着一道屏风探头探脑。
这一看，尉迟奚更加确定了这个小师叔就是小时候撸他的黑斗篷哥哥，绝对错不了！
临晏手边是他殿中新捡回来的小狐狸崽子，还不会化形，白花花毛绒绒，十分好摸，那双骨节漂亮的手从狐狸头捋到狐狸尾巴，揉搓的手法和当年一模一样！
尉迟奚看着就从脑袋顶麻到脚底心，梦回幼时被人当做兽宠，从头呼噜到尾的颤栗。
估摸着崇伯衍也看清楚了，尉迟奚转回内室，准备跟舅舅邀功，
“怎么样舅舅，我没说错吧，是不是你的故人？”
白色风毛簇拥下的男人面目柔和，低眉垂眼，嘴角勾着笑，正低声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交谈。
头发束得松散，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手指陷在白色的狐狸皮毛里，呼噜的漫不经心，眼睛也懒得睁，是那副崇伯衍再熟悉不过的怠懒神色。
不是临晏又是谁！
一别经年，记忆里的样貌没有丝毫模糊，反而鲜明得刻骨铭心。
风霜雨雪，岁月流转在他身上从来不会留下半分痕迹，五百年前最后一面的虚弱苍白也被抹去，崇伯衍胸中翻起惊涛骇浪。
可是怎么可能！
黍禾不是在大苍神殿守着他沉眠吗？
临晏怎么会出现在通天观！
崇伯衍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整颗心被狂喜占据，又想哭又想笑，想必面孔十分扭曲。
他屏住呼吸，放轻声音，好像生怕声音大点惊动了水镜那边的人，
“就他一个人在通天观吗？”
尉迟奚不明所以，不是一个难道是半个人？说实话半个人在的话还挺吓人的，
“当然是一个人啦，早上他来拜师，通天观里都传遍了。”
舅舅突然就这么紧张的样子，弄得尉迟奚也跟着紧张，
“怎么了舅舅？”
不知道黍禾为什么没在临晏身边，不过他不在真是太好了，崇伯衍勉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
“你看好他！我马上就到，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拖住他！”
舅舅好无赖哦，还拖住人家，当他尉迟奚是泼皮无赖吗？
怎么拖？
人家要走就躺地下撒泼打滚抱大腿？
“这不好吧，舅舅你着什么急…”
崇伯衍怎能不急，他恨不得顷刻间出现在通天观！
并不管外甥又说些什么东西，崇伯衍变回原形，背后双翼展开，冲天而起，直奔通天观。
没有崇伯衍的法力支撑，水镜寸寸崩裂，水哗啦啦泼了尉迟奚一身，傻外甥跳脚，
“他才拜师第一天，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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