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坦白
湖心亭
方栀子把鱼饵往湖里一抛，然后高高把鱼竿一甩。
她不是来钓鱼的，她是来畅所欲言的。毕竟，湖中央总不会还有耳朵吧。
“刚才那些侍从呢？”
“跟在后面。”
“跟那么远？！”那还保护个屁啊。
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想过，顾彦会不会乘机反将她一军呢？
毕竟，死前拉人垫背，是人的本性。拉一个是一个，拉两个成一双。
当时明月分析说：“马惊之前，你我挡住侍从，他们一时难以反应，这点时间足够你试探顾彦了。”
但那些侍从一不聋、二不瞎，马惊之后，他们肯定会反应过来的。
等上前保护，顾彦就不能够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了。
结果……
这帮家伙，是吃干饭来吗？
估计等她被砸死了，他们还没过回神来呢。
明月倒不关心这些细节了，只问：“确定了？”
“八九不离十。”
“他也确定你了？”
“也八九不离十了。”
既然都八九不离十了，反而松了一口气，也不紧张了。
“随便找个理由，让顾彦过来。”
立刻马上，出现在她面前！
“摊牌吗？”
“早摊晚摊，都是要摊的。”方栀子顿了顿，奇怪，“你怎么不去？”
明月努了努嘴：“人家自己来了。”
方栀子回头一看，只见顾彦一身白衣、扁舟而来。
她此时只有一个感觉，穿这么骚包做什么？！
……
既然顾彦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青风，方栀子也就让明月退下了。
明月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一个芙蓉如面柳如眉，芝兰玉树、相衬的一塌糊涂。
若是没有家国琐事所拘，这二人何尝不能琴瑟和鸣、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呢。
可惜了，阿栀身上有很重的枷锁与负担。
她与阿栀幼年相识，都生于长于吴州的王宫，她聪明而且意志坚定。
长公主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她将来必是个能做大事的。
顾彦负手而立，看着方栀子姜太公钓鱼：“不带饵的？”
方栀子把鱼竿一丢，顾彦微微一笑，那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不装了？
他从地上拾起鱼竿，把它固定好位置：“我是刺客。”
“璇玑？”
“是。”
方栀子狠狠跺了一下脚，她就知道，敢接刺杀青州王这种掉脑袋的单子的，只有璇玑。
“璇玑”是如今江湖第一神秘的刺客组织，接单办事、口碑极佳。
但一直以来，他们从来不涉朝堂之事，这显然是非常明智的。
江湖与朝堂截然不同，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毕竟剑客再厉害、也敌不过朝廷十万大军。
可这次怎么……违反原则了？
“为什么，璇玑要杀赵明睿？”
是谁，让璇玑来杀青州王？！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柄杀人的刀。”顾彦开门见山，“联手吧。”
一阵寒风荡过，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若是阳春三月、百花初开，这种风吹过来、必然是沁人心脾。
但在这凛冬时节，只有肃肃杀气。
“联手，是要在信任基础之上的。”
“你不信我？”
“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信任？”
“话不能这么说。”顾彦找了个地方坐下，“当初，你是故意骗我的吗？”
“不是。”
“我也不是。”
只能说在某个时候某个地点，两个疲倦的人，想寻求短暂的温暖吧。
类似于飞蛾扑火那种，结果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彼此，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确实是父母双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后来被卖到杀手组织，也是过的生不如此。”
顾彦摊手，“总算后来念我劳苦功高，放我出去了，我才于你相识相知。”
“真的？”
“当然，他们眼下接了这么个棘手的任务，璇玑上下只有我才行。大家这么熟了，找上门来、我也不好不帮这个忙。”
他絮絮叨叨，方栀子默默听着，似乎突然明白了，当初为何会在人山人海之中，如命中注定一般被彼此所吸引。
也许正是因为骨子深处，这种浮萍般的相似吧。
他们都是苦命之人，却也都是不甘被命运左右的人。
顾彦唠叨半天，终于言归正传：“昨日，你也见识到了青州王的手段。若咱们不联手，琅琊城很可能就是你我埋骨之地。”
不不不不，方栀子心想，只要你不坏我事儿，我铁定能扬长而去。至于你的骨头，那我不管。
但是……
顾彦主动说：“要不，先听听我的计划？”
方栀子嗤之以鼻：“你还能是什么计策，无非是床上意乱情迷之时，咔嚓给他来一刀。”
为了杀个人，还真豁的出去。
顾彦啊顾彦，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真看错你了！
顾彦笑了：“你以前杀人的时候，没来过这一招？”
方栀子斜睨他一眼：“我杀人，靠的是真才实学。”
杀人靠技术，方为刺客本色。其他的花花肠子，那都是歪门邪道。
顾彦还想再说两句，远远瞧见青风乘小船过来，方栀子翻了个白眼：“给你们腾个地方？”
“都是同盟了，当然要坦诚以待。”
方栀子：……谁跟你是同盟啊？哪儿来的自来熟？
等青风上了岸，倒是直接说：“青州王要来了。”
方栀子顾彦面面相觑：……怎么又来了？！
赵明睿，大司马青州王，不正应该日理万机才对么。
昨日大家吃顿饭，还可以勉强算是场面上的待客之道。
怎么今天又来，他这么闲的吗？
等方顾二人到了正厅，只见钟白悠然自得坐着、茶刚送上来：“大司马晚些来，两位先沐浴更衣吧。”
沐浴？
更衣……
方栀子顿时浑身一紧，该不会他要……
毕竟赵狗色名在外，而且他们已然是送上门的羔羊了，筷子都塞他手里了，没理由不让人家吃吧。
只是……两位……
您老吃的过来吗？
一下子吃两只羊，不会噎死吧……
她偷偷看了顾彦一眼，发现顾彦果然眼风也在瞄自己，两人估计想到一起去了。
唉，好端端一对夫妻，居然要……
钟白抬头看看天色：“温泉已备好了吧。”
……
小栀子天□□洁，从前住在石榴镇的时候，常要夫君给她烧水洗澡。
“昨天不是刚洗过了吗？”
“饭昨天也吃过了，你今天怎么还要吃。”
“吃饭洗澡这能一样么。”顾彦唠叨，“洗澡要烧水、烧水要砍柴、砍柴要上山、上山多费劲。”
好在昨天砍的多，还有剩的。他就拎起斧头，哐哐劈起柴来。
“你是不是大家小姐出身啊，这么的矫情。”
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也没想到，还能过上洗澡不用砍柴烧水的日子。
方栀子脱着衣衫说：“他先洗，还是我先洗？”
侍婢恭恭敬敬说：“将军大人说，请两位一起洗。”
方栀子：？？？
钟白该不是和他们有仇，想借机弄死他们吧？
不可能啊，嗯，应该是有好几个池子吧，毕竟这里也是琅琊王氏的老地盘了。
等她进去一看，好家伙，池子确实有两个，但两个温泉池子并排，中间只隔着一道青素帘幕。
不仅说话聊天畅通无阻，眼神略微好些的、只怕都能……
这赵明睿，可真是把他俩当自家人呐，半点儿不见外。
女婢摆了瓜果酒水在旁，就都退去了，热气袅绕、把两个人都裹在团团白雾之中、
方栀子用脚试了一下水，挺好、微烫。
那边只听扑通一声，看来顾彦也下水了。
方栀子啧啧，你这水花都快溅到我这边来了，跟个下河洗澡似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优雅，果然不是高门大户的。
那边，顾彦问：“合不合作？”
在人家的地盘、这么大大咧咧谈杀人合作，方栀子还真是有点儿紧张呢。
不过此地的温泉水是从外面引来，水声大的很，外头绝对听不见里面的说话。
“现在？”
“机会绝佳，错过可就没了。”
洗着鸳鸯浴，谋划杀人事，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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