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等他们吃完早膳的时候,已经听说不少有关穆小公子之死这桩案子的消息了。
大抵是,肃岭县衙已经认定了李家那个姓胡的下人便是杀人凶手,只是没有直接证据,没有目击证人,而嫌犯自己也不肯认罪而已。
她知道,很多时候,虽然衙门什么都找不到,但却不代表不能结案,只要嫌犯画押便行了,而只要进了衙门,让一个人画押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林管家却不这么认为。
只是一宿没见,他看起来竟比昨日更苍老了,许是早就得了穆夫人的吩咐,见了他们后,他便直接将他们往客房引去了。
路上的时候,是他主动提起穆小公子的案子的,语气中充满担忧与疑虑:“小许,若是嫌凶一直不肯认罪,那衙门会怎么做?”
她迟疑了一下,才谨慎道:“定然还是要将事情查清楚的,只是,可能会久些。”
“但若是他们一直找不到证据呢?”林管家犹豫地问她道,“若是,若是没有证据,那衙门会把人给放了吗?”
她听着有些奇怪,问道:“林伯伯,您是不是觉得,那个嫌犯是被冤枉的?”
“这,这倒也不是……”林管家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听说,衙门好像没有找到给那嫌犯定罪的证据,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证人,那衙门会不会屈打成招?”
当年林霄打死李家小丫鬟的事情又被重新翻了出来,林管家定然会想起林霄,于他而言,这两日自是难熬的,但听他的意思,竟是在关心那个姓胡的嫌犯。
见安川大步走在前面,她来不及喊他,便停下了脚步,神色认真地问林管家道:“林伯伯,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觉得那个姓胡的嫌犯是被冤枉的?”
与她的目光只是碰了碰,林管家便立刻移开了眸光,继续往前走去,勉强平静的语气下藏着一丝惊惶无措:“怎么会,我只是怕他一直不肯承认,让小公子枉死而已。”
她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见他不再开口,便问道:“不知两位夫人如今怎样了?”
林管家叹了一声,道:“你也知道,如夫人性子急些,胎位又一直不稳,郎中总是嘱咐她不可动气,故而这件事家里都还瞒着她,怕她一旦动气而伤了腹中的孩子。至于夫人,家里上下都要靠她,她纵然难过,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等到了客房后,他们等在外面,随后,进出后又出来的林管家对安川道:“这位官爷,我家夫人有请。”
“有请?”安川脚下未动,不动声色地问,“只有穆夫人在里面吗?”
“是,松小公子的祖父去向老爷告辞了,现下只有夫人陪在他身边,”林管家道,“夫人说郎中有些叮嘱,想让官爷知晓。”
她觉得有些奇怪,若是与穆松有关,那穆夫人有必要单独让他进去吗?
而且,他问的那句话也蹊跷。
更蹊跷的是,安川抬脚进屋后,竟然还主动关了门。
想起之前自己在客栈外穆家马车上见过的那一幕,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果然,他进屋后,只有片刻功夫,里面便传来了一个女子惊叫的声音,竟是穆夫人的。
林管家一怔,惊疑地看了她一眼:“小许……”
她只是稍一犹豫,便与林管家一前一后冲进了屋子里。
里面,昏迷不醒的穆松依然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而穆夫人却坐在地上,脸上挂着盈盈泪珠,身子缩成了一团,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而她身边不远处,站着神色平静的安川,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方帕子。
此情此景,任谁看见都会心生怀疑。
林管家慌忙去扶穆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掺着他的胳膊,穆夫人艰难地站了起来,抬手掩面,甚是羞恼。
安川淡淡开口:“我想,穆夫人大概会说,我要轻薄她。”
他话音一落,穆夫人的肩膀蓦地一颤,而林管家与许长恒都是一惊。
但比起他们,安川却平静许多,他走了几步,将手中的帕子放在了桌案上,道:“上次穆夫人将这方帕子借给我用,如今,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并无歹意,穆夫人怕是误会了。”
眉目间难掩疲惫的穆夫人却转过了头,不再看他,颤声对林管家道:“林伯,请他出去,我不愿再看见此人。”
不明个中真相的林管家虽然为难,但他毕竟是穆府的人,此时听到自家主人这般说,神色也逐渐肃然,他不悦地望向安川,刚要开口,却又听他镇定自若地道:“许长恒,留下来听听穆夫人有何赐教,还有,别忘了将穆松带出来。”
尔后,不待林管家送客,他便自行抬脚出门了。
从始至终,他都神色泰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是,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穆夫人怎会如此,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等他离开后,许长恒思酌着对穆夫人道:“穆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要再提及此人了,”在林管家的搀扶下,穆夫人已经落了座,但她仍然心情低落,脸上的泪痕也犹在,语气微愠,隐隐压着怒气,“这位官爷,听林伯说你以前曾在春萃堂做过工,我想,我也还记得你几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与他计较。但是,他必须立刻离开肃岭县,莫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宁可放下颜面,也要去衙门告他调戏轻薄之罪,你可明白?”
穆夫人的性子本就温慧柔和,但说这番话时却态度强硬而冷漠,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并且毫无商量的余地。
看样子,辩驳是无用了。
许长恒心中尽是疑惑,却也明白此时无人能替自己解惑,便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道:“既然穆夫人这么说,那在下便与安捕头商量便是。”
“我穆家虽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但也并非任谁都能来践踏欺负的,若是今日午时前你们还未离开,那我必定会将他告上衙门。”穆夫人冷声道,“哪怕官官相护,我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望两位自重。”
虽然始终不相信安川会对她做什么,但听了她这番话,许长恒莫名觉得心虚,更不敢替他辩驳,只好在思量后道:“那在下先带穆松出去了,还望林伯告知他祖父,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林管家也不敢再与她说话,只是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走。
吃力地从床榻上横抱起了穆松,她艰难地往外走,却在门外左右不见安川的身影,以为他先出去了,只能独自一人凭着记忆往回走。
出了客房的院子后,她才看见安川正与一个端着茶盏的小丫鬟在不远处说话,虽然他背对着自己,但看那小丫鬟脸上的欢愉,全然是一副与他相谈甚欢的样子。
她心里不由一堵。
这个安捕头,刚刚被穆夫人指为浪荡子,结果一转身就又与人家的小丫鬟谈笑风生了,只留她一人替他收拾烂摊子,还真是心大。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却不敢打扰他,只好一边抱着穆松一边替他守着,以防穆夫人出来后又会碰到他。
奈何穆松实在是太重了,左顾右看的她实在撑不住,正在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给压垮的时候,突然间一双手伸了过来。
随即,她觉得胳膊猛然一轻松,竟是不知何时过来的安川将穆松给接过去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抬脚大步流星地向外走了。
她连忙跟了上去,还没等开口便遇到了来带他们出府的穆家下人,更不敢提方才的事了。
出了穆府后,安川将穆松放上了马车,她等在外面,见他下来后,才迟疑着道:“公子,穆夫人说,若是我们午时前不离开肃岭县,她便要将你告上衙门。”
安川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为平静地问:“告我什么?”
他竟然问告什么?
听到他这么问,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难道方才在穆府的时候,穆夫人的反应还不够明显吗?
看他的样子,虽然若无其事一般,可也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地回道:“穆夫人说,要告你轻薄于她。”
安川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穆府大门,无声地扯了扯唇角,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道:“她果然是这个意思。”
看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忍不住问:“公子,究竟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道:“我也想知道。”
见他虽然回答得不明不白,但却似是并不抗拒谈这件事,她便鼓起了勇气,问他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觉得,”他瞥了她一眼,问,“这其中的误会是什么?”
“我觉得,公子见穆夫人怀了身孕,故而时不时想帮她一把,但是,”她斟酌着自己的词句,避免得罪他,“穆夫人是个多疑的性子,所以才误会了公子举止轻浮。”
对她的推论不予置喙,他问道:“那位穆夫人,以前便是如此多疑吗?”
“这个,属下倒是没有听说过,”她思量着道,“许是因着有了身孕,故而性子也变了吧。”
其实,她以往不仅没有听说过穆夫人性情多疑,而且还听说她为人极为大度,哪怕当真有人对她言行不逊,她也极少放在心上。
这一次,她的反应的确激烈了些。
他摇了摇头,风淡风轻地道:“不,她是故意的。”
她一愣:“故意的?”
“若我说,她是故意污蔑我的,”缓缓地从穆府大门收回了目光,他问她道,“你信吗?”
她哑然无语,半晌没有回应。
但她的沉默显然已经给了他答案,他的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道:“连你都不信我,看来若是穆夫人去报官的话,我必输无疑了。”
她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属下并非不信您,只是觉得穆夫人没有必要这么做而已。”
穆夫人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见面也不过寥寥几次,又为何会牺牲自己的清白名声去诬陷他,更何况,以穆夫人在外的名声,也无人会相信她会这么做。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其实也不相信安川会对穆夫人做出什么能让对方误会的过分举动,哪怕上次亲眼看见穆夫人就在他的怀中,她也不相信安川是在轻薄她,虽然安川对她来说,其实还没有穆夫人熟悉。
可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太过蹊跷了。
穆夫人有什么理由要陷害他呢,她这么做的目的又为了什么?
趁着穆松祖父尚未过来,她决定先将事情问清楚:“公子,是不是上次你在马车上不小心碰到了穆夫人,故而她才对你心有不满,以至于这次见面又误会了你?”
“上次在马车上,我刚进去的时候,她一手拿着一块栗子糕,一手拿着一块帕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他只是淡然回忆道,“后来,那块栗子糕被她看似不小心地丢在了我的身上,而她在慌乱之下便将那方帕子递给了我,让我擦衣服,并说等我去穆府接穆松时再还给她便好。我拒绝了,但她在再次将帕子推给我的时候,没有坐稳,往地上摔去,于是我便拉了她一把,可她在挣扎中反而也将我拽到了地上。没想到,方才我要将帕子还她的时候,她竟又跌倒了,而且还是未曾将她的帕子给接过去。”
于是乎,便有了她掀开马车帘子看到的那一幕。
这一次,他说的已经足够仔细,可是怎么听着,并不像是他在轻薄穆夫人,而是穆夫人在刻意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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