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赏樱（五）
羽生受邀计划在四月底参加皇室的春日游园。在此之前，宫内厅还安排了高圆宫久子妃的私人茶会，这位本就热衷体育事业的王妃，宴请体育届的名流来家中赏樱喝茶也是常事。
“什么？你说要我陪你去高圆宫的茶会？”我几乎大惊地拿不住手中的碗。
“不是对外的聚会，没有记者，不用太担心。”羽生先是安慰我，但也自言自语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皇室茶会，还真是有点紧张。”
“可是…我想我还没…”我原来想以没准备好婉拒，但看着羽生一脸兴奋又紧张的样子，也就没在说出口：“那是什么时候？”
“两周后，在春日游园前两天。”羽生看了看手机，确认了时间：“回头我和静姐说下这事。”
“哦…好。”我几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从小就害怕这些正式场合的我，心虚得几乎冒出了冷汗。
笠日，羽生继续外出参加法藤的品牌活动。我原来在家中收拾着羽生的笔记本，在不上冰的日子，他会将一些动作和技巧记在笔记本上，无意中翻开了一本2012年的本子，第一却是略带稚气地写着：“绝对要赢。”
18岁的他，和现在果然没什么区别。
手机响了起来，来自荒川的电话。
“荒川会长，您好。”因为此前的不愉快，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予夏小姐，你好。”比起之前，荒川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下午三点钟，一起来喝杯下午茶吧。”
“下午茶？”我有些惊讶，但依旧觉得来者不善。
“羽生君总说要我多关照你一些，所以特地约你来喝下午茶。”荒川继续说道，虽然是邀请，但她还是补了一句：“我想你不应该拒绝吧。”
“好的，荒川会长。”我只能先答应道：“请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就现在，二十分钟后我让远山去接你。”荒川似乎很着急。
“这么快，需要我准备什么么？”我被这样急促的时间弄得更加不安。
“不用，喝个下午茶，和平常一样就行。”荒川越加着急地要挂电话：“一会儿见，予夏小姐。”
我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打给远山，好像也没有人接听，只能先好衣服，20分钟，还来不及上妆，远山便打来电话催促。
我匆匆下了楼，上了车，愈加感到一种莫名的被绑架感，车子很快就到了皇居附近的一家茶室，直到下车，我才发现这是一场日式的茶会，而不是所谓轻松的下午茶。
看到周围往来着穿着精致和服的妇人们，仅穿着便衣的我，显然有些突兀。
“予夏小姐，你好。”荒川一身黑色的和服，站在茶道室门口。
“荒川会长，您好。”我此刻简直就想转身逃走，但却没有勇气。
“予夏小姐，你这身？”荒川上下打量着我的便服，一旁斥责远山道：“你怎么没通知予夏小姐需要穿和服。”
“不好意思，荒川会长，我以为您跟予夏小姐说过。”远山在我身后道歉。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想着果然是鸿门宴，我尽量控制着表情，冷冷说道：“既然不方便，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没关系的，予夏小姐。”荒川笑道：“不一定要穿和服的。”
“我想不是很合适。”我也学着她的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准备转身。
“予夏小姐，今天的茶道女官原来是高圆宫的女侍，这样见识皇室茶道的机会难得。”荒川继续说道：“就当为月底的高圆宫茶会做准备。”
“荒川会长。”边上走来了一个四十多岁和服贵妇人，和荒川打招呼。
“森川太太，你好。”荒川转头和贵妇人打招呼。
“这是谁家的？站在这里也太不礼貌了。”森川上下打量了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还是感受到她眼神中的鄙夷。
“哦，我正要和这位予夏小姐一起进去。”荒川笑了笑。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现下真是进退两难，但确实站在这里也不是说法，只能硬着头皮先去了。
这是一个表千家的古茶室，但似乎又和这一流派有着一些区别，或许就是皇室茶道的特殊之处。
房间里坐着六七个贵妇人，除了我，都穿着精致的和服。
我跪坐在榻榻米上，早春的温度还有些低，我却浑身冷汗，先是格格不入的着装，再加上对于日本茶道的四规七则本就不甚熟悉。
一整个茶会都斜着眼再看着边上贵妇的动作，竭力模仿着，但也难免东施效颦。
三个小时的茶会，几乎如地狱般的折磨。临走时，客人们与茶道师道别，茶道师站在门口，一一鞠躬送别宾客。
我走在荒川的前面，向着茶道师鞠躬，却见她撇着脸，不愿弯腰，似乎在投诉我今天的各种礼数不周，我一下便红了脸，但还是低头往前走。
“荒川会长，你从哪里请来的客人，连和服都不穿，刚才的礼仪做得乱七八糟。”听到身后茶道师和荒川说道：“下次请不要让这样的粗人进我的茶室。”
“不好意思，还请海涵，这位予夏小姐是中国人，可能不熟悉礼数…”听着荒川在道歉，我只觉得讽刺无比，加快脚步往前走，想着尽快逃离此处。
“予夏小姐…”荒川在身后喊着，我愈加想往前走，但还是出于礼貌停住了脚步，只听她说道：“予夏小姐急着回去么？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聊聊。”
“不好意思，荒川小姐，我还有点事。”我转身向她鞠躬，还是要走。
“予夏小姐除了服侍羽生君，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吧。”荒川继续说道：“我想羽生君现下还没回去吧。”
我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着，这条路必须走到外面才能打到车。
“予夏小姐别介意，因为羽生君坚持要你参加月底高圆宫的茶会。我也是担心如果予夏小姐出了什么差错，羽生君要贻笑大方。”荒川跟着我继续说道：“予夏小姐聪明美丽，但始终是中国人，皇室的礼仪比起今天看到的更加繁琐严格，我是担心予夏小姐到时候无法适应。”
我停住了脚步，转头看荒川，不得不承认身穿和服的她确实很好看，只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毫无疑问，她刚刚说的话很尖锐，却也是事实，让我无法反驳的事实，我缓了缓刚才的情绪，继续往前走着。
荒川没有在跟着我，她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说完该说的话，释放足够的压力，然后云淡风轻的离开。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公寓，有些失魂落魄，想着晚上如何再和羽生说说，把茶会的事推辞。
电梯里，再次遇上了惠子婆婆，她着一袋橘子，我们点头示意。依旧穿着和服的她还是仪态万方，比起今天的茶艺师更显得高贵和从容。
电梯在缓缓上前，我的眼前蓦地浮现出羽生笔记本上的“绝对要赢。”
15楼，电梯门打开，惠子婆婆再度跟我点头要离开，是这样优雅的低头。
电梯门要关闭的瞬间，我按下了开门键，提高声音喊道：“请等一下，惠子婆婆。”
自这天以后，我便成为了惠子婆婆的学生，在羽生不在的一切时间，向她学习着各种礼仪。作为皇后世家出生的她，没有谁能比得上这样的礼仪老师。
惠子婆婆的教学非常细致，也非常严格，从传统茶道，到走路的仪态，说话的声调，无一不细细打磨。
我除了每日拜访外，还用笔记本认真记录着每一个细节，而笔记本的第一页重重地用油性笔写着“绝对要赢。”
晚上，我在书房里认真做着笔记。
“夏酱在干嘛？”羽生伸手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脖子，刚刚做完肌肉锻炼的他，身上还带着汗水的湿气。
“学习日本礼仪。”我放下了笔，挣脱开他的怀抱。
“这么多么？”羽生伸手翻了翻我已经写了二十多页的笔记。
“嗯，这些还不够呢。”我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也要学习中国礼仪，应该要吧，下次见夏酱的爸爸妈妈，要用中国礼吧。”羽生又开始各种脑补碎碎念。
“中国礼仪和日本礼仪虽然都是出自儒学，但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我一本正经地说着。
“那…周公之礼…应该是一样的吧。”羽生话音刚落就将我拦腰抱起，我早已经习惯了他各种的不合时宜和突如其来。
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低头娇嗔。
午夜十二点，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应该是鲨鱼肌的位置，有些凹凸的感觉。
“羽生君？”我尝试性地低声喊他，只有沉沉的呼吸声，应该是睡死了。
我挪着身体，从他的臂弯里爬下了床，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书房，翻起笔记，继续看着：“茶道四则，和敬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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