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一念神魔(七)
一周之后的全日锦标赛,在极大的精神压力和不堪重负的肌肉耐力下,羽生在总是不断加压的自由滑origin上出现了失误,与其说失误,不如说是彻底地压断了这次日子积累起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着他跪倒在冰面上,久久不愿意起来,洁白的冰面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水。
“是谁调高了赛场的温度,冰面都融化,我们要申诉。”brian教练指着冰面吼着。
但是,这重要么?如果不是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羽生结弦,是败给了自己。
在他一次次将自己逼到绝境,将本就脆弱柔软的内心亲手打碎又一片片粘起来,再拼凑成人们眼中那个坚不可摧的自己,而后再一次地打碎,往复循环,直到这一次,终究是倒下了。
羽生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咬着嘴唇向全场致意,眼神中带着迷失的绝望,仿佛间我觉得他想告别了。
知道排名后他没有说话,返回休息室,我记得这是他第一次无视我递上的毛巾,转头躲进了洗手间。
冰协的采访要求纷至沓来,没有人能敲开洗手间的门,我和brian教练站在洗手间的门口,隐约间听到他在干呕及啜泣的呼吸声。
庆应代表着ana站在外面努力拒绝着各类的的采访要求。
“我们就两个问题,请羽生选手接受采访。”
“难道真的是要退役了。”
“你看他刚才的样子,就是体力不足,老将了。”
“败给宇野选手,从未有过,算是惨败吧。”
…
这样的话语不觉于耳,我好像冲入门内,捂住他的耳朵,但我知道,逃避始终无法解决问题,战胜羽生结弦才是羽生结弦的宿命。
大概十分钟不到,他打开了门,红着眼睛和鼻子,洗了一把脸,走出了洗手间,带上了银色的奖牌,接受着各路媒体的。
各式的采访到了很晚才结束,我陪着羽生返回了酒店,他一言不发,只是坐在落地窗前,这一次,他没有找我,甚至没有找噗酱。
我抱着噗酱坐在他的身后,从天黑看着他的背影到了天亮,脱去考斯滕的羽生结弦,不过就是一个刚刚25岁年轻人,这样的年纪不过是初出职场的新人,而他已经为了滑冰战斗了二十年。
清晨的天空没有阳光,阴沉沉的,我叫了酒店的早餐,送到了房间里,上前问他:“羽生君,我饿了,陪我吃个早餐吧。”
从昨天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有吃东西,羽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竟然比窗外的天空更加灰暗,那束曾经照亮过我,照亮过无数个精彩花滑表演的光不见了
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各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他心头,只见他如行尸走肉般站了起来,走出房间,来到了餐厅。
他拌着碗里的纳豆,和前两天一样几乎难以下咽,只是今天他阴郁沉默到一言不发。
“那个…政木律师说今年圣诞节,summer基金将送出1000只噗酱给福利院的小朋友。”我试图打破沉默,告诉他一些温暖的事。
他没有说话,只是拌着碗里的纳豆。
“今年圣诞节也给我送一个礼物吧?从前都没有送过呢。”他的沉默让我有些害怕,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我想让他说话,哪怕是一句应答。
“好。”总算他有了一句回应。
“明天表演滑滑什么?星降,还是巴散?”我弱弱地问了一下,因为每次都会带两套表演滑的考斯滕,最终才会确定滑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嚼着纳豆,我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的神情。
上午原本准备表演滑的练习,他很慢地才穿上了冰鞋,甚至带着犹豫,磨磨蹭蹭地很久才绑上了所有的鞋带。
我陪着他走到冰场边上,宇野和健山等几位日本选手已经在行云流水地练习,荒川站在冰场边上一脸满意的微笑。
羽生走到冰场,他伸出脚踏上冰的瞬间,又收了回来,转身又回到了休息室,戴上耳机,靠在墙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站在边上等了他很久很久,他好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直到庆应来通知下午的专访即将开始。
他披上了外套,接受了专访,他的情绪低到了极点,似乎是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甚至意境绝望了。
“我觉得自己很弱,不能再前进了。”
“我很恐惧滑冰。”
“我不敢再上冰。”
“我想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做羽生结弦了。”
…
我站在一旁听着,强烈的彷徨与不安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脑海里反复浮现着那个自己不愿意想的两个字。
直到采访结束,我迎上前去,想要伸手牵他,却被他无视而过,更加不详而糟糕的感觉,他似乎,在逃避我。
回到酒店的车上,气氛是持续得低沉。
“庆应君,明天表演滑后,我想开新闻发布会,麻烦通知冰协。”羽生闭着眼说着。
“哦?哦…好的。”庆应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冷汗从我的脊背处渗透而出,我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一脸精疲力尽。
晚上,他背对着我躺着,因为厌食,肌肉少了一些,背影显得有些消瘦,我从身后抱住他,伸手环住他的腰。
可是,他伸手松开了我紧紧环住他的手,低沉道:“抱歉,夏酱,我累了,不想滑了。”
一个字一个字刺进了我的心里,浇灭了心中的光。不想滑了,是什么意思,他的4怎么办?他的4a怎么办?还有,欠我的那块世锦赛的金牌?原来,这才是他逃避我的原因,不,他不是在逃避我,是在逃避他自己。
“你会后悔么?”我在他的身后问道,他没有回答,直到良久,我听到了他的啜泣声。
我抬眼,看到墙上被我挂起来准备明天表演的巴散和星降的考斯滕,明天可能是最后一场表演滑?
不!我摇着头坐起身来,看到他的身体因为啜泣而抽动起伏着,仿佛是在不甘地自我挣扎。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我撇了一眼墙上的考斯滕,起身换上外衣,不顾一切地冲出酒店,打上去东京港区的车子。
羽生结弦太累了,但羽生结弦会后悔,可我不可以让他后悔。我要咬牙,反复默念着,如果是最后一次表演,只能是他,晴明大人。
到达港区ana总部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因为是圣诞夜,办公楼已经空无一人。我记得,晴明考斯滕目前在总部的最高层的展览室里,作为ana的收藏。
可是,我的权限不足以打开最高层的展览室,我给花滑部的部长和其他高层一一打着电话,但圣诞节的凌晨无人应答。
我站在ana的大楼下,天空飘起了飞雪,落在我的睫毛上,渐渐化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迷住了眼睛。
“予夏姐,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中文从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了糖尼,对了,前两天她给我发微信说陪同川上先生回总部述职,因为忙于羽生的全日比赛,一直没有约上。
“糖尼!”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急忙问道:“你有川上先生的权限么?我想上公司顶楼。”
“没有!”糖尼打了一个哈欠,一脸怨气:“今天别跟我提川上,更年期老头,挑三拣四,害得我改报告改到现在,自己回去陪老婆!”
我并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只是反复想着谁还有顶楼的权限。
“予夏姐,你是不是遇上了麻烦?”糖尼问道。
“我想上顶楼拿东西,但我没有权限。”我有些着急。
“这样啊…”糖尼拉着我的手,说道:“也许有办法。”
我跟着糖尼回到了办公室,糖尼拿出笔记本飞快地写起了代码。
“你在做什么?”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在黑进川上的网盘,复制他的权限。”糖尼目不转睛地操作着,电脑的蓝屏倒映在她的娃娃脸上显得有些违和:“我记得他下班前给我发了一个链接,是他以前述职报告储存私域网盘,让我去上面参考修改报告,如果通过这个网盘就可以知道他的私域…然后…”
彼时我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竟然是个资深黑客,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听到她满意地说道:“好了,混蛋川上,你的权限乖乖给姑奶奶交出来吧。”
说罢,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二维码,发送到她的手机,拉着我,果然刷开了顶楼的电梯,顶楼的大门,和摆放晴明考斯滕的柜子的电子锁。
这一顿操作,顺利得让我心惊肉跳,我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扒考斯滕。
“啊?予夏姐,你偷这个衣服干嘛?”糖尼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像是在看恋物癖的怪人。
“快帮帮我。”我一边拆着,一边喊糖尼帮忙,糖尼也愣愣地跟着我,直到我们慌慌张张地把整套考斯滕扒了下来。
“谢谢你,糖尼,我得先走了。”我拦着车,急匆匆要返回琦玉,一面向糖尼道别:“等我回东京再好好谢你。”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7点多了,羽生已经起床漫无目的地收拾着行李箱,准备去冰场排练表演滑。
“那个…”我抱着考斯滕站在他的面前:“今天的表演滑,可以滑晴明么?”
“有什么区别么?”羽生耷着眼皮,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星降,冷冷说道。
“我想看,当送我的圣诞礼物。”我把晴明考斯滕递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真挚、坚定且充满了期待。
我希望他能记起来,和我在多伦多窗前,和我一起看雪,焦急、激动又很期待的晴明大人。
我希望他能记起来,给我带来第一块金牌,以奥运捧花向我表白的晴明大人。
我希望他能记起来,那个意气风发,连霸奥运的晴明大人。
如果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赛场的表演,那也一定要是晴明大人,这样才不会后悔。
我低头看着晴明考斯滕,伸手抚去,是无限眷恋。
晚上,休息室里,时隔两年,羽生结弦再度换上晴明考斯滕,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是,我和糖尼急急忙忙地偷考斯滕,竟然忘记扒手套了。
羽生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细节,只是站在休息室的镜子前,看了自己良久良久。
太鼓悠悠,竹笛声声,晴明大人,蔚然成风。
羽生以晴明之姿重返赛场,晴明拉弓,斩妖除魔,拨云见日,现场欢呼声震天,这是无一比平昌还要精彩而完美的演绎。
太鼓声落,拨开云雾,心魔退散,我重新看到了他眼里的光,以及那个自信满满,睥睨天下的羽生结弦。
他朝着观众,朝着我的方向行平安朝礼,我已经哭红了双眼,泪光、灯光和晴明大人眼里的光化在了一起,迎接羽生结弦的归来。
我抱着噗酱,一边哭着一边坐在休息室里看着大屏幕上实时的发布会直播,羽生自信地笑着对镜头说:“从今以后,我会继续努力,滑羽生结弦的花滑。”
采访过后,我等了很久,好像有几个世纪,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打开门,是晴明大人,我扑上前去。
“谢谢你,羽生君。”
“谢谢你,夏酱。”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还好我们都没放弃了。
“圣诞快乐,夏酱。”
“圣诞快乐,羽生君。”
我们深深地吻着彼此,还好我们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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