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及时雨

“你...你怎知我是大理寺中人。”乔凌菲登时瞪大眼睛吃惊道。
  老翁低笑，踱出几步道“不可说，不可说啊，哈哈哈。”老翁言罢看向乔凌菲说道：“这一十八两药草钱......”
  乔凌菲闻言暗道：“这老头儿，也太黑了吧，就那么些药草，将近四万块啊！”随即从腰间取出钱袋，将钱袋内里银两悉数倒出，清点一番，共计一十八两，而后抬头看那老翁并未留意自己，便又往钱袋内放回二两，将其余银两递与老翁到：“老丈，我这只有这么多，若是不足，老丈与我同往大理寺去取来便是。”
  那老翁摇头笑道：“呵呵，诚而有恒，学做真人。”
  乔凌菲挠挠头腹诽道：“什么嘛，是不是方才趁我熟睡之际，偷看我钱袋了。怎么算那么准？”于是便又将方才倒出的银两复又放入钱袋一并递与那老翁。
  “孺子可教也。”那老翁伸手将钱袋接过。便往屋内走去。
  乔凌菲忽而想到林小鱼等人，不知当下状况如何，随即便几步上前赶上老翁道：“老丈，凌菲有一事相求。”
  那老翁顿住脚步说道：“但说无妨。”
  乔凌菲行礼说道：“那萨摩雅娜牵扯要案，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转，又怕醒转之时那胡姬逃脱。眼下凌菲方需返回大理寺，唤衙役将这胡姬羁押，可否请老丈代为看押那胡姬，若是老丈恐那胡姬醒转，便将那胡姬绑了便是。”
  “哈哈哈哈，你且去吧。这胡姬今日怕是不得醒转。”老翁大笑回道。
  “那便有劳老丈。”说罢，乔凌菲便转身离开，忽而又想“昨夜不知那武承嗣是否认出自己，若是认出，今日定会往大理寺要人，而眼下这偌大的长安城中，谁又能阻？鄂国公？一来并不相熟，二来立场不明。该当如何......”
  乔凌菲顿住脚步又转身，见那老翁已然立在门前，只是转身看向了自己，随即便又走回老翁身前，行礼道：“老丈，凌菲尚有一不情之请......”
  见老翁笑而不语，乔凌菲低头说道：“请问老丈，当下是什么时辰。”
  “午时二刻。”
  “哦，请问老丈，此乃何坊？”
  “开化坊。”
  乔凌菲脑海中将开化坊与义宁坊之间线路图画出，算好时间。随即道：“我见老丈慈眉善目，便如实相告，此番往大理寺去祸福难料，若是申时之前凌菲仍未回还，但求老翁将这胡姬带往东都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狄大人府邸，狄大人想必定不会轻慢老丈。”
  老翁轻笑不语，挥手示意。
  “那老丈便是应允此事了，有劳老丈。”言罢乔凌菲方轻叹一声，便出了院门往大理寺去了。
  乔凌菲一路沿开化坊街道行至朱雀大街，方才寻得车马，便唤来鞍听，押了步摇，骑马便往大理寺赶去，正行至义宁坊时，但见坊间门楼有众多金吾卫把守，严查过往行人过所。随即便下了马，将马匹拴在道旁，躲于暗处四下查看。
  正扫视间，却见尉迟耶罗赫然在巡查之列，随即欣喜，便起身迎着尉迟耶罗走去。
  “尉迟，怎的今日白日里便于这义宁坊巡查？”不待走近，乔凌菲便朗声问道。
  尉迟耶罗闻言，随即上前几步说道：“凌菲啊，怎的今日未在坊内？”而后便向乔凌菲挑眉示意。
  “哦，昨夜于婶娘家过夜，便未回坊。敢问尉迟侯卫......”
  “什么侯卫？尉迟大人乃是金吾卫左司阶。”尉迟身后一金吾卫说道。
  “不去盘查，跟随我作甚！”尉迟闻言，侧目怒喝道。
  那金吾卫闻言，欲言又止，随即转身走远一些，却并未远离。
  “凌菲，若是今日无事须得回府，便改日再回罢。今日公务繁忙，你且自便吧。”尉迟耶罗言罢便转身往坊门走去。
  方才插话那金吾卫，上下打量乔凌菲一番，便转身随尉迟耶罗往城门去了。
  乔凌菲见那金吾卫打量自己，随即便吐出舌头与那金吾卫做了个鬼脸，便也转身往拴马处行去。行至马匹旁看向众金吾卫思忖道：“这跟随尉迟众金吾卫皆是见过，而此番这金吾卫却是面生的很。尉迟耶罗这一番话语，便是说明义宁坊内当有要事，莫不是那武承嗣已然去了大理寺？”
  “若是如此，这自己再往大理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若是不去，那林笑愚裴童卿等人又当如何？”方思及此处，便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谁呀......”乔凌菲烦躁转身，却见正是前日去往东都的白辰海与药罗葛牟羽。
  二人正示意乔凌菲噤声，随即便拉着乔凌菲往暗处躲去。
  “老白，药罗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乔凌菲惊喜问道。
  “方才赶至不足半个时辰。”白辰海说道：“这义宁坊今日为何如此森严。”
  乔凌菲随即将昨夜至今日之事事无巨细道于二人听。
  “已将那萨摩雅娜擒获？”药罗葛牟羽急切问道：“现在何处？”

  乔凌菲拍了药罗葛牟羽一下说道：“你这人，我看你是有毒，眼下当是林小鱼等人安危为重。那胡姬死不了。”
  “我......”药罗葛牟羽一时无语。
  乔凌菲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但不及捕捉便又消逝。看向白辰海说道：“眼下看来这当是武承嗣已将大理寺众人围困。哎......”
  “那胡姬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白辰海问道。
  “无碍，得一老丈所救，眼下正于那老丈府中昏睡。”乔凌菲看向白辰海道：“我说你们男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是盯着那胡姬做什么。”
  “既是如此我便与你往那老丈府上走一遭，若是那胡姬当真无虞，那便再做打算。”
  乔凌菲思索片刻说道：“也是以眼下看来，若是不将那胡姬交出，林笑愚等人亦无性命之忧。也只得如此。”
  “正是，牟羽，你且在此等候，我与凌菲往那老丈府上去瞧瞧。”
  药罗葛牟羽闻言，支吾其词，半晌才道：“也罢，你二人速去速回。”
  而后二人便又赶往开化坊去了。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之后，那老妇人方才姗姗来迟，开了门，见是乔凌菲登时笑道：“乔姑娘来啦，”而后又见身后有白辰海跟随便又道：“看来这大理寺内诸事太平啊，那便好，那便好，随我来吧。”
  “老夫人，怎的未见府上家奴。”二人入宅之后，乔凌菲见那老妇人便又转身将门掩上，方才领二人往院内走去。便好奇问道。
  “哈哈哈，我与我家老头子不常往这宅院中来，故而未置家奴女侍。”老妇人嗓音温润。
  白日里走的匆忙便并未详细留意这院中景致，这宅院虽居闹市，却满是乡野气息，入院之后并无高宅，郁郁葱葱满是草木，其间隐约可见一条小径，院内小径曲折蜿蜒，直至幽深之处，小径两侧满是药树，穿过小径方至开阔院落，院落两侧皆是药圃，内里不知名药草肆意盛放。
  院落东南方才见两间草屋，与其称之为宅院不如概为田舍，只是院内种的是些药草药树罢了。二人随老妇人行至屋前，那老妇人拉起帘子，便招呼二人入内。
  乔凌菲先行入内，见那老丈正背向二人为那萨摩雅娜施针，便也不做声，静立在侧。白辰海随后入得屋内也随乔凌菲静立。
  “未至申时，便已折返，想必是未得入坊。”那老翁头也不回，温声说道。
  “老丈神通，竟能料及此事。”
  “既是未得入坊，为何二人归来？”
  “下走白辰海，字书宜，洛州人士。”白辰海闻言随即行礼道。
  “哦？哈哈哈，”那老翁闻言，忽而大笑，随即起身，收了针，方才转身道：“汝识吾乎？”
  白辰海闻言细细端详那老翁，似是有几分面善，却一时又不敢相认，只是双目圆睁一时语塞。
  “罢了，罢了，老夫便随你们走一趟。”
  “老丈，这义宁坊前有金吾卫人马严查过所......”乔凌菲莫名，便好心提醒老翁道：“老丈一同前往怕是徒劳不说，又将老丈牵扯其中，实属不该。”
  “无妨，”老翁随即出了屋门说道。“倒是颇为怀念。”
  待众人出了草屋，那老妇人取来幞头为老翁捆绑好之后便道：“日渐寒凉，明日需得换得厚些长袍。”
  那老翁笑道：“有劳夫人。”随即便径自往院外走去。
  老翁出了院门，二人跟随而出。老翁看见门前马匹，又抬头看看天色，随即说道：“步行可好？归来之时当是灯火长安，如愿盛世。”随即不待二人应答，便自顾的往西行去。
  二人内心倒是焦急如焚，却见老翁悠哉，缓步行进，似是走马观花一般。
  二人亦不便催促，犹以白辰海为是，年幼时所见那人面容圆润，英气迸发，自有不怒自威之势。而眼前这老翁，较之而言，清瘦朗逸如斯，没了那般威势，多了几分亲睦。不仅是气势，自外观也不似当年那人。可那老翁那句“汝识吾乎？”又是何意。
  “老丈，前番说及颇为怀念，不知老丈心内所念为何物？”乔凌菲心内也是好奇，虽说这老翁为人和善，但不由令人产生一种敬畏之心，故而自己这言辞之间分寸也不由收敛几分。
  “哈哈哈，”老翁闻言，将手中陶响球放回道旁，小摊之上，继续前行笑道：“长安三万众生相，烟火盛世寻常家。”
  “老丈这番心境，倒不似个大夫。”乔凌菲喃喃说道。
  迎来的却依旧是老翁一阵爽朗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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