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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雨未歇(9)


乔凌菲险些疼的昏厥过去,登时承受不住嘶喊出声。
  门外那顾酒郎将手中的酒葫芦捏的嘎吱作响,不由得举起葫芦深深的饮了一口,却也没有向乔凌菲看去一眼。
  乔凌菲双手锤向地面,看向门外的顾酒郎颤声说道:“凌菲有一问,还望顾老前辈如实相告。”
  不等乔凌菲发问,那顾酒郎便站起身来回到屋内,看着乔凌菲叹道:“你这丫头,也是命苦。”言罢长叹一口气说道:“尔等所中那契苾针喂了吐蕃特有毛杓兰之毒,若是伤到寻常位置便也罢了,只是脱力,待那毒性散去便罢,自会恢复知觉。”
  顾酒郎举起手中酒葫芦,饮了一口,又将酒葫芦递与乔凌菲说道:“而你这丫头为了救人也不顾自己性命,那两支契苾针恰巧射中命门、心俞二穴,阻碍周天气机,丹田气机不升,那契苾针本作雕琢之用,只是后来有江湖人士,将那针做了改动,故而其尖极细,常作打穴之用,有喂毒者亦不作少数,亦是有人能将这针贯穿肉身,故而这契苾针也就变了味道,成了暗器。而丫头所中之针恰巧集中两穴,那针尖断裂于骨缝之中,想要将其取出,全凭丫头你自己。”
  乔凌菲摸去额头汗珠问道:“若是无法取出又会如何?”
  顾酒郎叹道:“此二处经脉为督脉之络穴,别走任脉,若是匍匐可前,那丫头你便终身只得匍匐,若是借力站起,那便往后只得借力起身。且命门、心俞二穴不通阻碍周天气机,丹田气机不升,且不说这一身棓术将毁之一旦,若是今后想要行走怕亦是有诸多不便。故而老朽才命丫头你自己起身,如此一来这针若是可借自身之力逼出几分老朽便可将那残针取出,二来,这督脉若是因此打通,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仅这一身棓术无碍,老朽亦可助你这棓术精进几分。”
  乔凌菲未料及此番行事竟会如此惊险,若不是得顾酒郎搭救,那自己也就搭进去了,而顾酒郎这百般刁难亦是为了自己着想,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乔凌菲撑起上身,将酒葫芦中三勒浆,一饮而尽。又将那空葫芦递还与顾酒郎。
  顾酒郎几番想要阻止,却也是最终没说出口,而后亦只得无奈接过空葫芦,抬至眼前,向空葫芦里瞧了瞧,不由的长叹一口,再看看趴在地上的乔凌菲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丫头,待你起得身来,可要将这三勒浆如数归还,你你你......”。
  乔凌菲见这顾酒郎一副老顽童的模样,亦是不由笑出了声来。
  顾酒郎见这乔凌菲竟是笑的出来,心内亦是宽慰几分,而后轻哼一声道:“竟是笑的开怀,哼!”言罢便出了小屋,径自向远处走去,不久便没了身影。
  顾酒郎这识人相面之术也是非同寻常,毕竟这自隋朝大业年间至如今这武周大唐,自是经历过许多,见眼下这乔凌菲竟是笑的出来,便知这乔凌菲当是将他这番话听了进去。便也不再为此事费心,自顾的拎着酒葫芦往邸站里去打酒去了。
  乔凌菲只当那顾酒郎是打酒去了,便未及多想,擦去额头汗水继续尝试起身。每一次的尝试,都会有一些进展,自然也多几分难忍得的疼痛。
  乔凌菲站起身时,顿觉双腿轻巧如斯,登时长舒一口气,随即伸展筋骨,转身之时却觉后心及腰侧一阵异物刺痛之感,伸手摸去,赫然是那两支断针刺于皮肉之上,乔凌菲随即将断针取下掷于地面之上,随即便向小屋外跑去。
  出了小屋,达院落之中,仍是未见那顾酒郎身影,便在院落中等了片刻,约摸半个时辰仍是不见顾酒郎回还,便是猜测那顾酒郎当是不会再回返这小院之中。随即便翻身回小屋将屋内桌案放回原处,及门前取那小凳之时,却见那小凳之上赫然留一张字条以那瓠符压着。
  乔凌菲蹲下身形见取出那字条,上书几个小篆,除了“心”字认得,其余的便一概不识得。随即将那字条掖于袖中,拿起那瓠符,不由的笑道:“当真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顽童呢。”
  言罢便将那小凳搬回屋内,便出了小屋掩了木门,径自离开。
  行至东大街,见岔路一小曲当中皆是亮起绿色灯烛的商肆,又想起白辰海所说这绿色的灯烛的铺子乃是售卖珍奇药草,随即便往街边亮着绿色灯烛得铺寻去,这街边绿色灯烛铺子着实不少,乔凌菲循着小曲行去直至小曲尽头,见一铺子灯烛暗淡,几近全无,内里灯烛暗淡似是无人一般,乔凌菲思忖片刻便往这角落的铺子里行去。
  入得铺子便见一老翁正端坐于案台之前闭目养神,便也没有打搅只是四下里打望着这简陋的铺子,见正对铺门的墙面之上挂满了竹篓,内里各色奇花异草,香芬馥郁,只是她乔凌菲一个也识不得。
  乔凌菲又看向左侧药奁,内里皆是奇石怪骨,这些就更不消说了亦是认得,乔凌菲不由得想起妈妈陈梦菲,虽是法医,但对这中国传统文化里的中医药草亦是有所了解,要是她妈妈在这,应该是能分辨出一些来。

  正思考间,忽得听闻那老翁张口问道:“姑娘,所求何物?”
  乔凌菲倒也没惊,只是转身向那老翁行礼,看向老翁道:“老前辈,向您打听下,此处可有西域曼陀罗售卖。”
  那老翁闻言睁开眼看向乔凌菲道:“曼陀落乃是禁物,怎会于这商肆中出售。”
  乔凌菲点头回道:“哦,多谢老前辈,只是不知,不于这商肆中出售,又于何处出售?”
  老翁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应道:“既是不于商肆中出售,便是并无此物。”
  乔凌菲复又仔细将这老翁打量一番,见那老翁身前案台之上写了几句诗词,便留心了一眼,但见纸张之上蝇头小楷写道:“药草自寻,酬钱千金。”
  乔凌菲看着这几个字不由道:“前辈,你这比抢银行来的快啊,自己个儿往这一坐,打个盹儿的功夫,那就千金之多啊。”
  那老翁自然是知晓这乔凌菲是看到了这桌案之上的笔书,也不答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乔凌菲歪着脑袋看着墙上药篓,便走了进去,细看之下那药篓之上竟是暗藏玄机,最顶端药篓之上以藤条编就“生人食不得。”自上而下中间两行分别是“众生不得见”及“诸佛怨念生”,最底端一行则是“瑶池舞乐休”,乔凌菲看着这藤编而成的字,倒是觉得这颇有意思。
  这“生人食不得”,也就是活人不能吃,那就是死人吃的呗,可这死人吃药作什么?再看这第二行“众生不得见。”既是众生不得见,又是何处得来这药草,当真是奇怪。而第三行,这“诸佛怨念生”又是何意,佛祖能容天下事,又何来的怨念?这最后一句“瑶池舞乐休”饶是有趣,在乔凌菲的映像里,这影视剧中瑶池歌舞就就不曾停歇过,又为何会休呢?
  乔凌菲也是聪慧,于那药篓前思忖了片刻,便看出了这些老翁为这些药草起名所用的心思。
  这“生人食不得”的确是活人吃不得,轻则中毒重则致死,而这药草是给“死人”备的药草,不过也并不真的死人,而是假死之人,此类药草旨在为假死之人回神,据说假死之人可长达七日不进水米,呼吸几近全无,脉搏停滞,而七日之内必要服下这还神药草,自然这些只是传说,乔凌菲倒是知道,在正常环境下人不吃不喝最多可以活三至七天,至于这药草到底是否有此奇效,便不得而知了。
  而这“众生不得见”也是暗藏了这老翁暗指这药草难寻,自然是有些夸张的成分,若当真是众生不得见,这老翁又是自何处得来?
  至于余下两行“诸佛怨念生”及那“瑶池舞乐休”怎是妙趣横生,“诸佛怨念生”是指这药草有起死回生之效,既是有了这般仙草灵药,又何须求神拜佛,自然是惹得诸佛少了香火,怨念丛生。而这“瑶池舞乐休”亦是如此,既是寻常时间那瑶池歌舞也不曾停歇,当是有仙家亡故,方才休了歌舞,自然这一行药篓当中皆是致命之毒药。
  乔凌菲也不知这推断是否正确,只是暗自佩服这老翁竟是如此巧思,随即便往最顶端那一行竹篓里寻去。白辰海此前自那私藏典籍中寻得那曼陀罗花叶图样,乔凌菲大概是记得的。
  于那顶端药篓中寻找半晌,这药篓中药草竟是极为相似,均是以白色、淡紫色为主,当中细微差距也仅在那花状不同罢了。
  乔凌菲仔细查看,将那花草依次翻看,循着记忆中的模糊样子作参照,总算是寻得一株模样极为相似的花,随即将那紫花自药篓中取出,陈于案台前向那老翁说道:“前辈,不知此药可是那曼陀罗?”
  乔凌菲问话间仔细端详那老翁表情,见那老翁睁开双目,眼中一抹惊讶之色闪过,便又淡漠如初,嘴角虽是竭力下压,却犹是微微扬起,随即开口说道:“老朽不知。”
  乔凌菲自那老翁的表情便猜出,这花,算是拿对了。
  而后乔凌菲又自那“诸佛怨念生”药篓之内胡乱抓了几支,一并陈与桌案之上。
  随即乔凌菲自桌案之上取来笔,蘸了墨,于那桌案所铺纸上,大大咧咧的写下“大理寺”三个字,复又顿了一顿又写下“林笑愚”三个字。
  随即将笔放回原处,与那老翁说道:“多谢老前辈赐药。”便转身出了铺子。
  奇怪的是,这老翁只是低头看了眼乔凌菲所写的字,随即便笑着摇摇头说道:“当世如这般心细如尘,礼数周全之人是少了。”随即又看向身后墙面药篓,不由叹道:“看来这药篓也是藏不住宝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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