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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私钱案(10)


长安城,归义坊正街。
  清冷的街道,蓦地卷起一地落叶向不远处缓缓行来的车架扫去。
  车架前司御面容冷峻的直视前方街道,见前方不远处赫然一黑影背向车架,司御急忙勒马,压低声音向车架内一阵低语。
  车架内缓缓传出一声长叹,而后舆门轻启,车架内之人缓步行出,那司御随即自车架侧取来马凳,搀那人下来。
  只见那人一身墨绿长袍,头戴进贤冠,眉目英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是显得苍老许多,那人挥挥手看向身侧司御道:“拴了马匹便自行安排。”
  司御闻言收了马凳,跃上车架便径直向前行去,与那阻道背影擦肩之时,相视一眼点头示意,便径自往魏王府后院行去。
  车架内之人正是武承嗣,武承嗣上前几步看向那背影道:“府中一叙。”言罢便登上石阶往魏王府中行去。
  那黑衣之人便是方才将乔凌菲拦下之人,名唤崔玄英,乃是右鹰扬卫大将军王孝节军中教练使,掌管军中兵士弓马武艺操练,且是熟读兵法,乃将帅之才,只是早年间行伍之时因性格不羁,一怒之下将长官击杀,险些因此断送了一条小命,亏得彼时有蓝田县令薛讷一力将其救下,而后便随薛讷左右。
  而后机缘巧合与武承嗣相识,得武承嗣举荐,复又返往行伍之中,便是平步青云至教练使一职,而这崔玄英此番归来,亦是随王孝节一同返唐,念及这武承嗣提拔举荐之恩,便是往这长安城中来拜访。
  恰逢这乔凌菲一事,武承嗣便向崔玄英请教一番。
  崔玄英随武承嗣入得魏王府中,于中庭坐定之后,武承嗣唤侍女斟了茶水,便将中堂众人屏退,看向崔玄英问道:“玄英,依你所见,那绣衣执事如何。”
  崔玄英双手抱拳回道:“回魏王,末将方才自暗处观察,那绣衣执事虽是女儿身,却是智谋过人,方才巷内与那控鹤卫交手亦是不落下风,此女若是能为为王所用,当是如虎添翼。”
  武承嗣抚须颔首道:“只是不知此番计谋如何。”
  崔玄英答道:“无论效用如何,只是不针对于魏王即可。”
  武承嗣闻言略显不悦道:“本王岂会惧那黄口小儿所针对?”
  崔玄英则是笑道:“眼下所见着实不足为惧,只怕假以时日,当为魏王心腹之患。”
  武承嗣皱眉看向崔玄英道:“何以见得?”
  崔玄英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敢问魏王,这长安城中可有魏王暗桩?”
  “自然。”
  “可有一人识破那绣衣身份。”
  “并无。”
  “魏王可与那绣衣相熟?”
  “算不得,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可能分辨出那绣衣样貌?”
  武承嗣握拳道:“自是能辨得出。”
  “既是如此,那绣衣与魏王几番交谈却又为何分辨不出?”
  “本王常日所见之人众多,怎会将这区区七品绣衣记下。”
  “以此看来,这绣衣不仅是心思缜密,便是揣度人心,亦是不差。”
  武承嗣看向崔玄英道:“何出此言?”
  “想必那绣衣亦是猜测为王殿下不会将她区区绣衣放在眼中,故而方才几番接近魏王身侧,便如今日一般,那绣衣本不必如此行事,得罪那鄂国公,可偏偏就激怒鄂国公来讨好魏王。”
  崔玄英站起身来踱步道:“再观之,这既是离开醉月阁,便径自往大理寺中返去便可,却为何向小巷中行去?”
  武承嗣闻言双眉微蹙道:“玄英言下之意便是,那绣衣本就知晓本王会差羽林卫前往搭救?”
  “许是如此,又或许不是,只是无论是或不是,魏王已然出手搭救了不是?”
  “区区女子竟暗藏如此心机。”
  “眼下并不知这绣衣暗中接近魏王所为何事,倒不如将计就计,试探一番。”
  崔玄英转身看向武承嗣说道:“既是这私钱一案本就与魏王无干,便以此做饵,与那绣衣些助力。如此,一来可减轻那绣衣戒备之心,二来,与那绣衣些助力,那绣衣便不至极力与魏王为敌。假以时日,若是可笼络此人,魏王手下便多得一得力干将。”
  武承嗣闻言思忖道“今日若不是得玄英慧眼识破那绣衣,本王定会将她邀入府中把酒畅谈,若是如此,虽是逞一时之快,却也是会将那绣衣所扮都知纳入心腹之列,日后之事,此人定将通报狄怀英那老贼。”思及此处,武承嗣轻微颔首,眼神微眯,看向堂外,思绪亦是随之飘摇。
  武承嗣断然不会将实情告知这崔玄英,这崔玄英乃是左鹰扬卫王孝节部下,这王孝节与狄仁杰关系慎密,若是直接差此人暗中对付狄仁杰那是断然不可能,故而便以这薛怀义为借口,一来可暗中探听这狄仁杰动向,二来则是这意外的收获,若是当真藉此机会笼络那绣衣,这二人便可成为扳倒那狄仁杰的利刃。
  怎么说这中国古代的算数发展是领先世界呢?你瞧瞧这武承嗣的如意算盘打得多响亮,便知道了。只是话虽如此,他武承嗣当真就信得过眼前这崔玄英么?为比如是,这崔玄英常年于朔方道征战,少有回朝时日,此番随王孝节班师回朝,定是有军事安排,眼下只是于神都之中时日尚浅,若是此番回朝便是先与那王孝节一同去了狄府,今日之事便是两说了。

  武承嗣如此精于算计之人,怎会不知如此,故而此番心内亦是捏了一把冷汗,得知这王孝节班师回朝,当即差郭栩郭栎二人往驻扎河南道军营之中将这崔玄英请来长安。
  而后巧言编排与薛怀义二人恩怨,又潜心于闲谈之余提及这北鉴司一事,将那乔凌菲之事告知,果不其然,这常年于外征战之人不论这眼力,及心思,都是过于常人,只是听闻武承嗣提及这乔凌菲容貌,便于醉月阁中一眼将这乔凌菲认出,而后又与这武承嗣出了这一番计谋。
  这计谋效果如何,看那义宁坊大理寺门前抓着脑袋苦思不解的乔凌菲就知道。
  这乔凌菲将脑海中所知关于武承嗣的历史资料挨个翻了个遍,没从哪里看出这武承嗣有一点点好人的迹象,可这武承嗣这波操作着实秀的乔凌菲一个脑袋两个大。
  乔凌菲呆坐大理寺衙前,直至那牙官丁小开门,见门前坐一青楼女子,一时也是不悦道:“此处乃是大理寺,朝廷威严,岂容你这青楼之人玷污,快快走开。”
  乔凌菲正头大呢,听闻这丁小之言,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几步行至丁小面前,摘下面纱,揪起丁小的耳朵就趴上去大声嚷道“姑奶奶我可是大理寺少卿!你看清楚,谁是青楼女子,啊?谁是?”
  那丁小未料及这乔凌菲竟有这般泼辣一面,一时吃痛,又觉那耳边之声震耳欲聋,当即哭腔到、道:“小的是,小的是......”
  乔凌菲见这丁小吃痛模样甚有戏感,也是心气全消,扑哧一声乐出了声,随即松开这丁小的耳朵道:“哼,算你识相。”言罢便跨过门槛向大理寺院内行去。
  那丁小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跟随乔凌菲入得大理寺院内道:“少卿郎,哦不,绣衣大人怎的彻夜未归?”
  乔凌菲随即又抬起手作要揪丁小耳朵模样道:“方才把自己劝住,不要去想,你又提起,另一只耳朵也痒了是吧。”
  丁小立即双手捂住双耳,脑袋摇的像铃铛:“不不不,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乔凌菲随即便不顾丁小,径自往后院中行去——睡觉。
  说是睡觉,也就是睁眼躺在木榻上思忖这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哪里漏出马脚呢?将自己拦下那黑衣人又是谁呢?这武承嗣临行前那一番话又是何意?无半点前程去处,问佛陀醉醒何时......
  思忖间,便是愈发的迷糊,不知何时,沉沉的睡去。
  李珩与林笑愚二人昨日里,嘱咐罢工匠之后便是往利人市中去了,亦是随乔凌菲思路循着路线去查,鬼市开启之后,二人便循着图纸所标记路线逐一寻去。
  而后亦是寻至那兰桂坊门前,见那兰桂坊大门紧闭,随即二人便跃至墙头,未及站稳身形,便触动墙头暗藏机关,二人登时一惊,辗转腾挪几番躲过这一连串的暗藏机关,当即便跃回地面之上,随后便听闻院内急促脚步声向门前赶来,二人当即撤出小巷隐身于黑暗里阴影之处。
  但见那兰桂坊大门打开内里行出十数人,手持棍棒,向院外张望一番,随即下得石阶向小曲两侧矮墙院落中探查一番,见是无异样,领头之人方才唤道:“走,兴许是不长眼的狸奴。”
  待这一众人返回这兰桂坊内,闭了门,李珩与林笑愚二人方才相视一眼,长叹一口气。
  “司丞,这兰桂坊当真有不妥之处?”
  李珩摇头看向兰桂坊紧闭的大门说道:“不知,这兰桂坊乃是有官府质库、公廨本钱及柜坊营生,当中自是有官府之人。”
  林笑愚低声道:“可方才那些人,定非官府之人。”
  李珩点头道:“不错,当是那柜坊护院,”李珩沉思片刻道:“这质库及公廨本钱乃是官营,当有官兵把守,为何会由柜坊护院把手?”
  正思忖间忽的听闻身后异响,李珩当即伸手凌空一抓,竟是一张纸条裹了一块小石,李珩向身后望去却未见身影,当即将那纸条打开,借朦胧月色,看向那字条,“速离”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李珩当即心道:“不好。”随即向林笑愚低喝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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