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孩子窝

李香香掰手指头算着，来姥老家已经二十多天了。在跟姥爷放了两回牛后，全村五十多户人家，除了沟里的豪宅主人，其他人基本都照着面了。她能记住的人倒是不多，但是得益于自己热情且爱显摆的姥姥，村里人是都记住她了。

        姥姥逢人就说，“玉波家丫头，要念大书，考什么研究生过来复习，学习可好了，可孝顺了。这孩子从小就学习好，大学老好了”

        至此，李香香学霸人设在村里立起来了。为了让这个人设立住，姥姥又跟人家说，“家里孩子有啥学习上的问题，就来问香驴子，香驴子都能讲不麻烦，这孩子从小就热心，没事儿行行行，都来，都来”

        所以从种完玉米开始，每天镇上小学放了学后，全村的小孩都聚到了姥姥家的院子里，大伙一起玩，一起做作业。

        村里初中以上的孩子都在住校，上小学的孩子有七个，还有两个学前的小孩，一共九个孩子，一起挤在李香香三十平的房间里，热闹非凡。

        李香香看着一双双清澈明亮天真无邪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道为什么下午二舅开着三蹦子拉了九张课桌放进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正在拿着小学四年级的语文书，给孩子们讲古诗。

        总之，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如梦如幻。

        她本来合计这群孩子新鲜个三五天就不能来了，结果最近姥姥家经常有邻居光顾，这个奶奶送筐鸡蛋，那个大娘提壶白酒

        姥姥都嬉笑着说：“咋这么客气呢，乡里乡亲的，香驴子捎带脚的功夫就给他们讲了。”

        对方东西拿来了肯定是不能拿回去的，每次推搡几轮之后，都留下了。

        自从邻居们络绎不绝的过来送东西，李香香发现这群孩子估计是走不了了，她成为这帮孩子课后补习老师的命运也是改变不了了。

        晚上姥姥炖了邻居胖婶送来的大河鱼。

        姥爷喝着小酒，吃着桌边的咸菜嘎达。姥姥看他一口鱼都没有吃，就说，“你倒是吃鱼呀！这大鱼两顿都吃不了。”

        姥爷头也不抬，接着夹咸菜，“我可不吃，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姥姥睨了他一眼，“看你那唧唧样儿，咱家香驴子不是给他们补课了吗？”

        姥爷放下筷子，正色说：“玉波让她过来复习考学的，你整一堆孩子围着她，她咋个学习！”

        姥姥也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唉我是看楚老三楚老六家小孙子爹妈都没有在身边，也没有个人管，怪可怜的。挺好的小孩天天跑山，那以后能行吗？跟香驴子学两天，兴许以后能出息呢。谁知道几个孩子都来了。”

        姥爷愣一下，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

        姥姥接着说，“那楚老三都快七十了，能看什么孩子。前段时间他家那两个孙子跑山大半夜没有回来，柱子和大民找了一宿，在大龙峒找着了。大龙峒多远呀！给楚老三媳妇吓得好几宿没睡好觉”

        姥姥又陆陆续续讲了村里这几个孩子的经历。李香香似乎明白了姥姥的用心。突然感觉自己学习之余能接下这个活。

        她放下筷子，看着二老，慢声慢气地说：“姥爷，我能教好他们。我成天学习也挺累的，他们过来我就当休息了。而且他们白天都上学，放学才过来，吃晚饭时就走了，耽误不了我多长时间。”

        姥爷脸色缓和了些，充满沟壑的脸不自然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香驴子，是个好孩子呀。来吃鱼，这个肉大！”说着给李香香夹了一筷子鱼。

        姥姥立刻喝住他，“你吃你的，用你给夹，嫌不嫌弃你！”

        李香香笑嘻嘻地把碗递到前面，“姥爷，我要那块大鱼。”

        两位老人欣慰地笑着。

        晚上躺在床上，李香香辗转反侧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亮。既然推不掉，那就努力干好！她思量着怎么能缩小这些孩子跟城市里孩子的差距，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干。

        第二天一早，她拿着笔记本电脑跑到二舅家连上网络。开启购物模式，先选了各种图书：世界名著，诗词散文，童话绘本。又买了些游戏装备：篮球，羽毛球，象棋，五子棋。又买了一个白板和各种文具。

        她问了二舅地址，下单，付款一气呵成。看着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余额，不知为何特别心安。

        回家后，她让姥爷找了些木板，钉了一排书架放在屋里。

        剩下的时间就坐等快递到来了。

        两天后，她有点心急了，“姥姥，快递能给送到咱村吗？”

        “东西到了柱子就给你送来了。”姥姥头也不抬地喂鸡。

        “哦”,原来柱子是送快递的呀。

        之后几天，柱子陆陆续续地把快递送来，大件的东西还帮着搬到屋里，服务很非常周到。

        不知道什么原因，姥姥对柱子异常热情，每次柱子来都会端茶送水，临走了还会给那些鸡蛋和水果。

        这天柱子来送快递，李香香去二舅家蹭网下载学习资料，不在家。

        姥姥迎到门口，“柱子，受累了哈。都放院子里吧！等香驴子回来自己收拾。”

        柱子看看天，“孙奶奶一会儿有雨，我搬进屋去吧！”

        姥姥一脸不好意思说，“这丫头，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谁能拿动。”说着走到一托小箱前试图拎一下，纹丝不动。

        柱子笑笑，“孙奶奶，您放下吧！别抻着腰，我自己来就行。”说完抱起东西就往香香房间送。

        按照箱子上的信息将包裹搬到了书架附近，堆放整齐。直了直腰，缓了口气，审视了下这间简陋的房间。四面都是水泥墙，略微有返潮的迹象。进门迎面的北墙放着用木板钉的书架，稀稀落落地放了几本书。屋子东墙上挂了一块白板，上面写着王安石的《书湖阴先生壁》-----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白板的前面放了两排课桌，上面零星摆着些纸笔。

        靠窗边是一张一米二的木床，铺着亮黄色的床单，图案是摆着臭脸的海绵宝宝，跟这个房间的风格格格不入。床头是一张学习桌，上面摆着考研书籍和习题。还有一些简单的化妆品。

        柱子的目光落到了床下，有个被透明塑料袋罩住的行李箱。箱子上有些地方被刮伤了，有些地方粘上了黑色的脏点，一个轮子已经掉了，另外三个的轮圈也都被磕伤了。

        柱子咽了下口水，扯了扯口罩，转身出了房间。

        姥姥洗了个苹果递给他，他接过去放在手里拿着。

        姥姥笑嘻嘻地劝他吃，“柱子，这苹果可甜了，把口罩摘了，吃一个。屋里还有，走时拿几个。”

        这时墙外传来李香香的声音，“姥姥，二舅家棚里的韭菜好了，舅妈给你拿了些，让你给我包饺子吃。”

        柱子闻声回头看她。

        李香香一个胳膊挎着电脑包，手里拎着韭菜，另一只手拿着啃了两口的苹果。她见柱子在院子里，面露喜色，“哈哈又来快递啦！”

        “嗯呢，柱子都给你放屋里了。”姥姥指着她的屋子说。

        她进去看了一眼，见柱子拿着苹果还站在园子里。心想，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柱子哥，你快递送完了吗？一会儿还有事儿吗？”

        柱子微微一怔，眼中散闪过一丝惊恐，“都送完了，没有事儿了。”

        李香香眸光一转，笑嘻嘻地说，“那帮忙摆下书呗。”

        柱子大气不喘地回了一个字，“好。”

        “谢谢柱子哥。”

        于是乎，她就坐在海绵宝宝的脸上啃着苹果，柱子蹲在地上拆包裹摆放书籍。

        柱子也不说话，一直低头干活。最后剩一个小箱子在墙角没有打开。

        李香香抬手指过去，“你身后还有一个小箱子没有开。”

        柱子回身拿过箱子看了一眼，抬眸问她，“你确认这个要开？”

        李香香一副土财主使唤下人的得意表情，“开，都开。”

        柱子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口罩遮住了他轻扯的嘴角，麻利地用壁纸刀划开胶带，然后拿起箱子里走到李香香面前。

        李香香抻着脖子看了一眼，一盒子卫生巾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箱子里，毫无遮掩。

        时间绝对是停止了的，而且绝对不止五秒。她空白的大脑找不出一丝可以化解尴尬的线索。

        柱子满眼地笑意，将箱子的盖子合上，俯身放在她的床下，“放在这里可以吗？”

        她急忙点头，一脸慌乱地说，“可以可以谢谢谢谢”

        柱子放好箱子，若无其事地退到书架前继续摆书。

        李香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不能见人的东西裸露在外，心中忐忑不安。她放下苹果假装帮忙，四处寻看着。发现剩下的东西都非常得体，心才稍稍放下。暗暗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意外，自己明明把私密的东西都放柜子里锁起来了，隐私保密手段堪比防贼，这次就是自己得意忘形了，不代表全部。

        柱子看她手握一本书，一直不放到书架上，略带玩味地说，“怎么？不知道放哪里吗？”

        她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书——弗洛伊德的《性学与爱情心理学》，回过神来，“哦哦，这个放我书架上，放我书架上。”急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像扔炸弹一样将书丢进去。

        张小青，你就是个怨种闺蜜，为什么要给我寄这种书，而且还混杂在一群儿童读物中

        东西陆陆续续到齐，精心布置后，学习氛围十足。姥姥家的大院子成了孩子们游戏玩耍的场所，她的小屋则成了孩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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