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母忌日

第一百九十七章：母忌日

        二月十四日，是张孝云的忌日。头天晚上，沈玉贞就没能好好入睡，睁着大眼睛，望着烟青织金账，双手交叠在胸前。身上盖着的上“富贵长春”宫缎锦被面，精致的玉面上愁容满面。

        绿萍为她放下两边的帘子时，见她还睁着眼，她知道沈玉贞这是伤心。一个还未满十四岁的小女孩儿，生长在尔虞我诈，重重黑幕的相府，着实心累。轻声劝慰道：“小姐，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明日是夫人的忌日，您早点起身，去祠堂……”

        沈玉贞恍若未闻，绿萍见她纤细的小手还放在外边，于是上前握住想要放回被子里，触手只感觉冰冷僵硬。绿萍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缓了缓，道：“小姐？”

        沈玉贞双眸墨沉没有一丝温度，望着绿萍，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听道一个清冷的嗓音：“绿萍，你休息去吧。今天晚上，不用人来值夜。”

        “好，奴婢知道了。”绿萍忍了几忍，终究没有把想要安慰她的话说出口，知道沈玉贞这是想母亲了。

        再看上她面上时，她已经微微合上眼皮，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可长长的睫毛轻颤，疑似有水渍溢出。

        绿萍满腹心事回了屋子，冷雨见她回来，有些愕然，不禁问道：“小姐那里……”

        绿萍摇摇头，脱了鞋，两腿在炕前晃着，道：“小姐心情不好，吩咐我说晚上不用人值夜，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冷雨沉默了，沉思了片刻，复而做起，开始穿上衣服。

        “你要出去？”见她的动作，绿萍问道。

        冷雨面无表情地说：“小姐一个人在房里，我不放心。你睡吧，我就在院子里，练练功，没事儿……”

        说完，冷雨已经迅速穿好衣服，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二月的夜里，乍暖还寒。冷雨走到院子中央，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活动了一下手脚。抽出腰间的软剑，施展拳脚耍了几招。觉得软剑声音太响，又重新放回腰间。赤手空拳打了一套武功下来。

        屋内，安神香静静燃烧着，沈玉贞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房顶，心中有无尽的哀伤……

        当四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冷雨依旧站在原地打拳，浑身已经是汗如雨下。

        绿萍早早起来，看冷雨还在院子中练武，就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没事吧！你先回去洗一洗，换我吧！”

        冷雨看了看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于是点点头。双手打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气沉丹田，回了屋子沐浴换衣。

        沈玉贞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听到四更天的梆子声，她猛然惊醒，再也无心入睡。穿好衣服，从多宝盒中拿出了一个金灿灿镶着红宝石的长命锁，锁身上一面写了：长命百岁，一面写了：长乐未央。

        这是母亲在怀她的时候，请了京中最好的工匠师傅给她打造的，在长命锁下边的三个小镂空铃铛上，还雕刻了她的名字：沈玉贞。

        沈玉贞看着手上的长命锁，鼻头一酸，双眼通红。那锁链上有一处明显的断痕，是她小时候和沈鸣秋闹矛盾，沈鸣秋发了怒，上前一把抓住她脖颈上挂着的这个长命锁，狠狠一推，把她推的做到了地上，这锁链也就断了。

        沈鸣秋当时看着她坐在地上哭，还对着她冷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锁身扔在地上，狠狠在上面踩了几脚。

        那时的她，胆小怕事，谨记着要爱护幼妹，即便是受了委屈，只当是她年幼无知，耍小孩子脾气，回去后也没和母亲说过。母亲看到她磕破了的手心，心疼的抱住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稚嫩的小脸上泪痕未干，却笑着安慰母亲道：“母亲别哭，贞儿一点都不疼呢！真的，贞儿很勇敢，不怕痛！”

        母亲擦了擦眼泪，知道她是为了安慰自己才会这样说，于是抱着她去了厨房，亲自动手做了她最喜欢的千丝饼，上面蘸上甜甜的蜂蜜，又撒上香香的芝麻，吃到嘴里，又香又甜。

        沈玉贞多想回到那个时候啊，那时母亲还在。

        她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悲伤的情绪。

        院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下人都起来了。她打开门，却被门外直直矗立的三人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不进去？”沈玉贞问道。

        宫铃、绿萍和冷雨三人目光紧紧定在沈玉贞的脸上，看她神色无异，于是便放下了心。

        绿萍开口道：“小姐，您还没洗漱吧，我这就叫人叫人侍奉您洗漱。”

        七八个丫鬟听到绿萍的召唤，分别端着沈玉贞洗漱的器皿用具，鱼贯而入。

        沈玉贞洗漱过后，冷雨也从厨房端来了熬的软软的燕窝粥。她端起燕窝粥，先是吹了吹，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先去周贤那里请安，周贤拉着她的手道：“唉……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祭礼早已准备好了。你父亲他朝事繁忙，想必你也知道。凉山也在不远的地方，待你在宗祠祭拜过后，我派几个护院与你一起前去凉山。”

        她的意思沈玉贞明白，每年都是这个借口，沈道远不想亲自去母亲的坟上祭拜，又何必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她。

        不去就不去吧，省的她在母亲的坟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面对沈道远的时候会泄露几分。

        兰姨娘也早早起身，虽然她是妾室。可沈玉贞的母亲即便去世，她曾经也毕竟是正室夫人。因此，今日她也要一同前去祭拜。

        张婉柔气不过，每年的今日，她的火气都极为旺盛。一个死去的人，还值得什么祭拜和悼念。

        她就是不想对着张孝云的牌位磕头行礼，因此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慵懒地描眉梳妆，拿起一只朝阳五凤挂珠钗，刚要戴在头上。

        只听得背后的丫鬟道：“夫人，今日是先夫人的忌日。按照规矩，您是不可以带这支珠钗去宗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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