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是交易

肆意呼啸的风扬起细密的沙尘，那个人类却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沙地上一语不发，任凭越来越强劲的风扬起她散落的长发和有些残破的衣角。

        葛力姆乔皱起眉，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这种感觉，是什么？

        虚圈这个地方，永远地域广阔到让人绝望。即使再庞大的生物也不过像是沧海一粟。

        那个人类女孩站起来还没有他高，抱着膝盖缩在那里的时候……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这种无边无际的沙漠掩埋掉。

        然而她却握着拳——抱住膝盖的两只手上还有细小的伤痕，刚刚被他咬破的伤口还能看到在微微渗着血——她紧紧的合拢起手掌，苍白瘦削的骨节都隐约可见。

        不甘？或是恐惧？

        但无论哪一种，那都是……那样熟悉的身影。

        葛力姆乔奇怪于自己的类比，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无数次在自己的视野中出现的画面——这个地方还真是大啊……每天独自在铅灰色的天空和黄沙间行走的时候，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这样感觉——无论何时他抬起头，莫名的寒冷就会扑面而来，好像这片沙漠能够把他吞噬掉一样。

        不进化就会退化，变成没有意识只剩本能的行尸走肉，那种恐惧感和渺小感如影随形——在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明显。

        他不甘心……他绝对不会变成那样弱小卑微的生物！他要拥有更多的力量，他要做这片沙漠的王者！他要打破那些该死的恐惧和渺小——只要他变得足够强大！

        湖蓝色的瞳孔逐渐下移，他的视线凝结在那个人类的身上。

        “……无处可去的游魂而已……”

        “这种弱小的感觉真让人不爽啊……”

        恍惚间，千枫突然感到打在身上的风沙似乎是减小了。

        她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却看到自己的身前是一片阴影——那只豹子竟然侧身站在了她的右侧，替她挡住了一部分吹来的狂风。

        葛力姆乔看着她猛然瞪大的双眼，不由的感到心里一阵郁结。

        她的眼瞳是红色的，但那种红并非是鲜血一样的颜色。他见过无数虚的鲜血，可都与她眼睛的颜色不同。那些血液粘稠并且阴暗，如同虚圈永夜的天空一样透着腐败与绝望的气息——就仿佛它们被他吞噬掉之前的表情。

        然而她的眼睛却红的更加纯粹——葛力姆乔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那种颜色——那种红，就好像是在真正的血液中混入了墨，明明是暗色，却好像把粘稠和肮脏的杂质都一一滤去了一样。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非常适合她的表情和眼神的一种颜色——尽管那些表情或眼神在刚才已经让他无比的火大。

        然而那，却并不适合此时她眼中的感情。

        涣散和困惑的瞳孔带着迷茫的视线轻轻的停驻在他身上——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弱小人类一样。

        “不要露出这么人类的表情！”

        “……啊？”千枫的视线因为他的话而渐渐凝聚，眼中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减少，她本来就是人类不是吗？

        “你不是说要学会虚使用灵力的方法吗？那就别露出这么人类的表情，我看着很不爽！”

        干裂的嘴唇无意识的张开，表明了主人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句话里面的信息——“学会虚使用灵力的方法”……和“我看着不爽”的逻辑关系？

        千枫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反应过来，表情却增添了一万个无法相信。他……他的意思是？

        “切，你干嘛露出这种无法相信的表情？”葛力姆乔被那双已经恢复正常的双眼瞪得微微不自在的刨了刨爪子，随后却倨傲的昂起了头。

        “虽然你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但毕竟救了我一命，我讨厌欠别人人情！”他垂了眸，桀骜的盯住她逐渐睁大的双眼。

        “人类，你不是想要变强吗？”

        “那就跟本大爷走吧——我可是这虚圈的王者！”

        再肆虐的狂风都成了背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

        千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面前那双湖蓝色的双眸也毫不回避的与她对视。那份清澈的蓝色因为语气中的高傲而弥漫出无法遮掩的霸气。

        他的句尾甚至连疑问词都没有——这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或询问，他只是这么告诉她而已。

        千枫一言不发，两只手垂在两侧，甚至身体也都还保持着半跪坐的姿势，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亚丘卡斯，醇酒般流溢的瞳孔中映出纯白色豹子高大的身影。

        “为……什么？”良久，她才突然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救了我，我要还你人情而已！”葛力姆乔不耐烦的回答，“不是你说，讨厌弱小的感觉，所以想要恢复灵力吗——凭你自己，是绝对无法在这里活下去的！”

        什么啊……这种感觉。

        千枫缓缓的低下头去。

        来到这里这么久，仿佛是第一次，她突然能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原来还存在着某个器官在缓慢而有力的跳动着。

        血液和耳畔仿佛都不停地回响着“咚”“咚”的响声，她用右拳轻轻抵住胸口，于是中指和无名指第二段骨节的位置，轻微而又真实的随着心脏开始了缓缓波动。

        活着……么？

        心脏在跳动，那么就说明她现在是活着的啊……

        “请您一定要……活下去！”

        “枫儿，我们约好了，你要好好的活着。”

        是啊，活下去。

        或许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原因，甚至不是因为和湮的约定——起码在这一瞬间，在她看到清晰的生的希望时——即使这来自她一直逃避着的这些人，她也期盼这种熟悉而真实的跳动能够继续下去；起码在这个地方，她还不想随随便便的死在某个恶心的虚手里——那是软弱？亦或是，与生俱来的骄傲与不甘。

        “切……真是啰嗦啊，你这只虚。”低着头的女孩话中渐渐染上了笑意，“死亡——是弱者才会做的事，不是吗？”千枫抬起头来，眼眸已经如星光般璀璨清亮。

        “况且，人情这种天真的词汇，实在不太适合被虚当做借口。”她缓缓的站起身来，毫不躲避的直视着面前那双湖蓝色的眼眸。

        “追你的那些家伙很强大吧？在你变得能够和它们抗衡之前，你会需要我的能力的。”

        “而与此相应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

        “因此，只是为了活下去，无论是你还是我。”

        “这是交易。葛力姆乔。”

        湖蓝色的双眸露出微微惊异的神色。

        只是为了活下去的——交易吗。

        这个女人，果然很有趣啊——

        “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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