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晚风有些冷，夹杂着一些细碎的风沙往她脸上砸。
还来不及回答江存颜的话，卫晚晚的眼睛却突然进了风沙。
她伸手揉了揉，下一刻手却被江存颜握在了手心。
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姐姐别动，我吹吹。”
卫晚晚就那么站着，半眯着眼睛，任由江存颜轻轻吹拂着她的眼睛。
渐渐地，卫晚晚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但她却仍旧一言未发地看着正帮她吹着眼睛的江存颜。
听着她温和的声音：
“姐姐，感觉好点了吗？”
她们站在树下，旁边是来往的人。
耳边是嘈杂的人群声，鼻息之间传来的是许许多多的气味。
甚至还有远处烧烤摊的香气。
可这一刻，卫晚晚却只闻得见江存颜身上的栀子花香。
只能看见江存颜一人。
看见她低头垂眸温柔的样子。
听见她温和询问的声音。
这一刻，卫晚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操场。
她因为竞赛失败，失落难过。
赢的是她同班的同学，所有人都在为她庆贺，包括顾璃在内的同学都安慰她：第二名也很不错了，不要伤心，下次继续加油就好了。
虽然她知道话是这么说，道理也确实没错。
但是……
她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赢的那位同学甚至还邀请全班同学去餐厅吃大餐。
甚至也大大方方地邀请了她。
卫晚晚一向懂事，知道在别人开心庆祝的时候，自己不该不合时宜地表达出自己的难过。
所以，在全班忙着准备聚会的时候，只有卫晚晚在伤心。
那天午后，卫晚晚趁着晚自习时间偷溜去了操场。
一个人躺在草坪上看了许久的落日。
只有那一刻她才能够完完全全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不用再去在乎别人的想法。
那时，江存颜走到了她的身旁，和她一起躺在草坪上，看着夕阳彻底落下。
她说：“姐姐，抱抱，不难过。”
没有安慰她下次再努力，只是给了她一个抱抱。
即便她从来没有向江存颜说过，自己因为竞赛失败而难过。
那天，破天荒的，卫晚晚一股脑将所有的难过全都发泄出来。
江存颜只是默默听着，轻轻地拥抱着她安抚她。
卫晚晚知道自己的性格有问题，说好听点叫温柔，说不好点那就是讨好型人格，在意每个人的看法，最大限度地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将所有的难过全都说出来后，卫晚晚才自我怀疑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但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存颜却接过了话，她说：
“可是颜颜喜欢，不管姐姐怎么样，颜颜都陪着你。”
彼时她和江存颜不过才刚认识一个多月。
却因为她这声安慰，感动了许久。
或许当时只是江存颜动了恻隐之心，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就是最大的良药。
在很多讨厌自己的时候，她会想起江存颜说的这句话。
卫晚晚眼睛有些酸涩，微微低下了头。
江存颜慌乱了几秒，问：“吹疼了吗？”
她刚刚看见眼眶好像红了。
卫晚晚摇了摇头，重新抬起了头，微微弯了弯唇。
向她伸了伸手：“颜颜，抱一下。”
江存颜怔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巧地伸手抱住了她。
鼻息之间全是卫晚晚身上的味道，江存颜贪婪地埋在她的发间吸了吸。
“你排第一。”
“嗯？”江存颜愣，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么？
第一……
江存颜有些欣喜。
“这些年，我很想你，也有些怪你怎么不和我联系。”
卫晚晚想起以前的事儿就会变得脆弱起来。
她还记得那天在操场上，江存颜和她说过。
——如果觉得面对别人太累，那就来找我吧，姐姐可以做想做的自己，不管姐姐什么样，颜颜都喜欢。
江存颜抿唇，听着她的抱怨，明白这才是她真实的想法。
先前说的没事没关系都是假的。
卫晚晚是在意的。
只是习惯了为别人考虑，不让别人为难，所以才会下意识那么说。
江存颜越发心疼起来。
“我好想联系你啊，可是又怕你在那边有了新的朋友，不敢打扰你。”
有很多时候，有很多事情，卫晚晚都想分享给江存颜。
可是在打开聊天框的那一瞬间，又忍住了。
大家都成年了。
有各自的生活。
她们现在在世界的两端，见不着面，也没有时间相处。
江存颜会遇到新的朋友，会有新的生活。
在她看来的分享，或许对江存颜来说是一种打扰。
想了很多，在每一次想要找她聊天时，这样的想法就会将她的想法扼杀掉。
“对不起姐姐。”江存颜心底苦涩，是她太自私了。
其实好好地陪在她身边，做个朋友也好。
至少可以让卫晚晚不会感到孤单。
是她太自私了。
“你对不起什么呀？是我应该主动联系你的。”卫晚晚还是习惯了为别人着想。
从来学不会怪别人。
江存颜沉默了几秒。
“姐姐我……”
倏地，她的眼神被天空中一排排的光亮吸引了。
“我爱你。”
卫晚晚心脏处突然狂跳了几下，呼吸一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她问：
“你说……什么？”
江存颜垂下眸，调整好眼中的情绪后，才扶着卫晚晚的肩，帮她换了个方向，道:
“看，有人在表白。”
“无人机啊……”卫晚晚看着天空中一排排的无人机，变换着一个又一个的字。
这时才发现是有人在用无人机求婚。
“你刚刚在念无人机排成的字吗？”
“嗯。”
突如其来的，卫晚晚情绪有些复杂。
有一种很奇怪的失落感笼罩着她的心。
一向喜欢浪漫的卫晚晚，此刻却觉得这无人机求婚一点也不好看。
喃喃低语了一句:“挺土的。”
土？
江存颜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卫晚晚会突然评价起无人机求婚来。
但还是在心底的小本本上默默记住了这话。
——无人机表白，土，晚晚不喜欢。
江存颜也收了笑容，附和地说了一句:“确实挺土的。”
江存颜也有讨好型人格，只不过，她的讨好的群体只有卫晚晚一个人。
卫晚晚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晚晚开心就好。
因着这句话，卫晚晚弯唇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空听见了两人的吐槽，没过一会儿，天际突然传来了一道打雷声。
随后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突然下起了雨。
原本全都围站在河提旁看热闹的人们，突然纷纷跑开，有的往家的方向跑，有的则往旁边可以避雨的地方跑去。
在卫晚晚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右手腕就被江存颜握住了。
“姐姐，躲雨了。”
随后卫晚晚跟在她身后，一起往一旁的长廊跑去。
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都在等雨停。
雨下得很大，凉城河上起了一阵阵白雾，大红灯笼也被雨水敲打着，发出轻响。
还有树叶被风吹拂被雨打，发出来的淅淅沥沥声。
卫晚晚抬了抬手，接住了从屋檐滴落的水珠。
看着水珠流淌在自己的掌心。
江存颜侧脸看了一眼，先入目的是卫晚晚白净细长的手指。
而后是顺着她掌间指缝滑落的水珠。
一滴。
两滴。
……
江存颜撇开了眼睛，突然握住了卫晚晚的手腕。
喉咙动了动，轻轻叫了声姐姐。
身旁的人散去了不少，此刻只有几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坐在长椅上聊着天。
卫晚晚看向她，笑了笑:“颜颜，怎么了？”
江存颜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握着卫晚晚手腕的手紧了紧。
她想亲她。
江存颜努力克制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欲望。
卫晚晚没察觉她的异常，而是自言自语道:“突然想起来，高中时候我们也这样躲过雨诶。”
江存颜嗯了一声:“那时候运动会刚结束。”
听见江存颜还记得这事儿，卫晚晚更开心了些。
“对啊，就是那时候，我们在凉亭等了好久，你发消息给顾璃让她来接我们，结果雨都停了还没见着她人。”
想到这事儿，卫晚晚又话多了起来。
“要不是你劝着我，我该生小璃的气了。”
因为平时和顾璃关系要好，所以卫晚晚说话会随意一些。
虽是说着生气，但其实也最多只是质问一下原因。
怎么说也是好朋友，第二天跟个没事人一样，连问都不问一句，卫晚晚难免觉得有些心寒。
但后来江存颜劝了她一番，还解释应该是顾璃问过她的缘由，所以就没再问自己。
卫晚晚后来才没提过这件事儿。
“姐姐，就不要怪表姐了吧，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江存颜这话说的有些心虚。
她当时想着能够和卫晚晚多相处一会儿，其实那条给顾璃的短信根本没发出去。
直到她想起来已经是第二天听到卫晚晚说要去问顾璃的时候了。
当时江存颜也没想太多。
再加上顾璃总是在卫晚晚面前说她坏话，江存颜便也索性没管了。
所以，这个误会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没想到卫晚晚还记得。
“虽然下雨了，潮湿地又滑，但是挺美的。”卫晚晚不再纠结那天的事儿，转头看向了凉城河上。
夜幕来临，在路灯的照耀下，雨水的雾气显得河水有种另样的美。
江存颜没有望向河水，而是看向了满脸笑意的卫晚晚。
她突然领悟了那句歌词。
最美的并不是下雨天。
过了许久，天空开始放晴。
此刻长廊里也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刚下过雨的道路湿漉漉的，还有着浓重的土腥味，每走一步还带着啪嗒的“伴奏声”。
路过的公园道路旁突然出现了很多小蜗牛和蚯蚓，街道上的商铺和车辆在雨后被洗了一番，看上去整洁了不少。
一切在雨后都重新焕发了新机。
是卫晚晚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小事物。
在这一刻，却突然变得瞩目起来。
甚至，在路过时还不忘和江存颜分享一番。
或者说，和她分享时，卫晚晚才感受到了它们的生机。
走过无数次的道路，她从来没有发现，竟然藏着这么多可以分享的事物。
能够让她在这一路上话没有停过过。
江存颜无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一路上当卫晚晚都觉得自己有些吵，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绪时，江存颜会贴心地问一句:“然后怎么了？”
接收到江存颜还想听下去的信号之后，卫晚晚又会继续说下去。
不仅是路过的一切，更是她这些年发生的有趣的事儿。
在两人的聊天中，很快就到家了。
一番洗漱后，两人才爬上了床入了梦。
夜半，江存颜感觉到自己的睡裙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撩了起来。
拨开丛林温柔地进出，水滴在她细白的手指间滑落，入了她的掌心，再滑落。
像是那从屋檐落入她掌心的雨滴一般。
江存颜嘤咛了一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呼吸有些不稳。
过了几秒，感觉到卫晚晚的腿正搭在她身下某处，而她有些湿润。她长舒了口气，缓缓将卫晚晚的腿拨开。
而卫晚晚睡得正香，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心情的她。
江存颜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姐姐。”
而后起了身，进了浴室。
过了许久才出来。
江存颜重新回到卧室时，卫晚晚朦朦胧胧地有些醒了，见她身上带着湿气还有愈发浓烈的沐浴露香气，迷迷糊糊地抱着她的手臂，闻了闻。
“你又洗澡了吗？”
江存颜刚调整好的心情，这一刻因为卫晚晚这么一抱又破碎了。
甚至因为她身上的香气，卫晚晚凑近闻了闻，从脖颈和领间，闻了个遍。
许是因为困意，或许此刻卫晚晚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江存颜却越发难熬，不由得觉得自己在作死，太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
大悲咒。
清心咒。
被她想了个遍。
过了许久，直到卫晚晚抱着她彻底睡了过去，江存颜心底才好受了些。
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要不然，明天还是回次卧吧。
再不回去，她会死的。
睡着前，江存颜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
第二天早上九点。
破天荒地，卫晚晚醒来了却发现江存颜还没起床，又迷迷糊糊地想起半夜里江存颜好像偷偷摸摸地进了洗浴室又洗了一次澡。
是因为淋了雨吗？所以要洗两次澡？
不过江存颜为她做了这么多次早餐，现在也该轮到她照顾她了。
卫晚晚生出了要一展厨艺的想法。
于是卫晚晚偷偷摸摸地起了床，在厨房冰箱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之前买的菜。
然后在网上搜索菜谱视频。
她相信，以前做的不好只是因为她懒得学，并不是因为不会。
只要她下定决心，就一定能够学会。
卫晚晚一边鼓舞着自己，一边打开了菜谱视频。
一边播放着一边准备食材。
因为睡得太晚，临近十点江存颜才悠悠转醒，下意识摸了摸枕旁位置，发现卫晚晚已经起了。
江存颜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又闻到一阵阵粥香，便猜到卫晚晚在做早饭。
便起床将衣服穿好，出了卧室。
正好赶上卫晚晚将菜摆上桌。
卫晚晚瞧见她起床，笑了笑:“颜颜，快准备吃早饭了。”
即便这句话之后卫晚晚没再说什么，但江存颜还是感觉到了她更想听的话。
弯唇笑道:“姐姐真厉害。”
果然，在听到她这话之后，卫晚晚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显然她刚刚就是在期盼着江存颜夸她。
不管是猜中她心思的江存颜，还是被江存颜猜中心思的她，这一刻都因为这一句夸奖变得开心愉悦起来。
江存颜在洗漱完之后，便回到了餐桌。
桌上餐具卫晚晚都已经准备好了。
碗里是卫晚晚为她盛好的粥，桌上还有炸好的饼和其他小菜。
卫晚晚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还轻声说道:“我刚刚都尝过了，味道正好，不咸不淡不甜不腻，这是不是说明实际上我也有做大厨的天赋。”
江存颜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附和着回答她，而是将目光定在了她的右手处。
没听见回答，卫晚晚将盛好粥的碗放下，抬眸犹疑地看向她。
却见她正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卫晚晚下意识缩了缩手。
而后才说道:“做饭还是挺难的，那个油好吓人。”
江存颜收回目光，问:“家里有消毒水和创口贴吗？”
都红肿了，不疼吗？
“啊，有的，”卫晚晚正准备起身去拿，却被江存颜握住了手腕，“在哪儿我去拿。”
虽然被油烫伤的是她，但是在江存颜平静的眼神下，她竟然生不出半分反驳的念头，甚至有些心虚。
“在电视柜下面，有个小的医疗箱。”
按照她的话，江存颜很快就将医疗箱拿了出来。
“姐姐，”江存颜在卫晚晚面前缓缓蹲下身，轻声呢喃，“以后都让我来做饭吧。”
卫晚晚不习惯江存颜突然这么认真的话，半开玩笑道:“那以后怎么办，你又不可能为我做一辈子的饭。”
以后江存颜会有她的家庭，她要照顾的人。
她们不会永远都住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卫晚晚有片刻失落。
江存颜正用棉签为她擦拭伤口的手顿了顿，而后抬头看向她，认真地问:
“为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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