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公主19
叶奚瑶尽力将注意放在上面那句。
——不叫哥哥，叫梁佑齐？
带着兴师问罪的语气，下一秒却像换了个人，那么温柔宠溺。
像是故意逗弄她。
同时，也让她更加明确：她永远都只会是他的小妹妹。
被一种不明情绪覆压着，郁闷和沮丧涌出来。
叶奚瑶偏了下头，动作极微，躲避意图却明显。
随着动作，嘴硬反驳：“这有什么的，我管我哥也叫名字。”
梁佑齐稍楞，手抄回兜里，漫不经心“哦？”了声。
这神情和反应就差把“不相信”三个字写在脸上。
“……”
叶奚瑶心里那股郁闷更浓重了，还增添了烦躁感。
倒不是说一定让他相信，但他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让她一点面子都没有。
出于礼貌，叶奚瑶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胜负欲促使她强调道，“不信可以打电话给他。”
猜测着梁佑齐不会无聊到这么做。
就嘴上这么一说，以期增加可信度。
正这时，林映潼回来，笑着打招呼，“佑齐哥哥。”
梁佑齐似乎思索了下，确认道：“甜心，你比瑶瑶大两岁？”
虽然搞不懂缘由，林映潼还是认真回答：“嗯，我们差两岁。”
闻言，梁佑齐侧头瞥向叶奚瑶，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哂笑。像是在说“比你大两岁的还喊我哥哥”。
看懂暗示，叶奚瑶不服气，小声嘟囔：“我都这么大了，叫哥哥好幼稚。”
“甜心，”叶奚瑶灵光一闪，撒着娇来回晃林映潼的手，“反正你叫我哥也是直呼大名的，就别叫佑齐哥哥了吧。”
林映潼有点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是选择了拒绝，“佑齐哥哥和叶奚沉又不一样，叶狗蛋不配我叫他哥哥。”
虽然策反失败，“狗蛋”这个称呼成功引得叶奚瑶爆笑。
她的笑点低，笑声向来很大，半仰着头大笑的模样，和气质形象搭不上边。
笑到一半，叶奚瑶意识到什么，中途猛地收住，余光瞥向梁佑齐。
她连忙以出卖叶奚沉，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话题扯的很生硬也不管了，“那个……我哥还挺喜欢这个外号的，下次你也可以试试，不过你俩关系那么好，肯定不会这么叫他。”
叶奚瑶胡说八道的，自己都不知道在瞎说什么，只想尽力让梁佑齐忘掉刚才那不雅的一幕。
看梁佑齐的表情，似乎并未捕捉到她的小心思，叶奚瑶刚要松口气时，听到他说，“等等。”
接着，男人掏出手机，低头操作了几下。
叶奚瑶总感觉有一点诡异和不安，稍伸长了脖子看向手机。
留意到她的举动，梁佑齐余光斜了下，淡淡解释，“给狗蛋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确认？
叶奚瑶脚底蹿上来一股风，害怕的问，“确认什么？”
梁佑齐抬眼，嘴角的笑温和且平静，“他的外号和——”
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不叫他哥哥，是不是真的？”
他的笑容仿佛隐藏着刀，随时将她灭于无形之中。而他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威胁，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叶奚沉就是他手里的匕首。随时有可能捅过来。
此刻，叶奚瑶感到蹿上脚底的不只是风，还有寒流。
是她大意了。
叶奚瑶怔了两秒，见他没有打电话的举动，反应过来后，郁闷道：“你怎么和叶奚沉一样幼稚，真不愧是好朋友。”
梁佑齐轻笑了下，没在意地收起手机，“还挺怕你哥，只欺负我一个？”
从语气判断，梁佑齐断定她不可能直呼叶奚沉大名，所以才会说欺负他。
叶奚瑶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清楚自己的心理很别扭，不想叫他哥哥，不想老是被他们当成小孩。她噘着嘴，垂下视线盯着地面，小声说：“才没有。”
梁佑齐并不计较，把手里没有多少重量、放了重要资料的包递给她，“行李太多了，帮我分担一点，这个包给你拿。”
叶奚瑶还沉浸在情绪之中，闻言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接过，与梁佑齐拉出一段距离，和林映潼挽着手走到前面。
望着小姑娘纤瘦的身影，想到刚刚她被自己逗的气恼的样子，着实是可爱。轻松的情绪还漾在心口，扫除了连日来的烦闷。梁佑齐推着行李箱，低头笑了下。
刚走没几步，两三个女生围过来，小心翼翼问：“你好，请问是梁佑齐吗？”
梁佑齐停步，有被打扰后的一瞬迟疑，但还是微点下颌。
走在不远处的叶奚瑶和林映潼听到动静，回过了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下意识就往那边走去。
她们到的时候，梁佑齐正低着头，快速签着名。旁边另外一个等着的女生瞥了眼两人，又看了看叶奚瑶手里拿着的包，带着疑惑的眼神问，“你们也是粉丝？”
顺着对方的目光，叶奚瑶低头看了眼，一瞬明白。
梁佑齐的粉丝都知道，他的包是某高端品牌的定制版，如果这会儿她再说和梁佑齐没关系的话，怕是不会有信服度。
于是，叶奚瑶举了举手上的包，瞎编，“我们是工作人员。”
那女生大概想不到梁佑齐身边会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工作人员，凑近小声问道，“工作人员招聘有什么要求吗？”
叶奚瑶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
女生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点，像是还在上大学。
猜测她应该也想进入梁佑齐的团队工作，之前她有了解过，招聘对业务能力要求很高。看到女生那么诚心的样子，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叶奚瑶明白这对于眼前这个女生意味着什么。内心对自己撒的这个谎感到有些抱歉，只好真诚道：“网上都有，你可以好好了解一下，如果真的想，一定能成功。”
女孩被她这番话鼓舞到了，眼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憧憬，坚定而充满斗志道，“嗯，我也相信我可以的。”
叶奚瑶微微笑着鼓励道：“加油。”
虽然在攀顶的路上，她与她的光失之交臂，但是如果他身上的光芒能照射到别人，有人因他而努力，因此有了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那也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
而她，哪怕只是站在角落里，永远都不被他看到，也为这样的梁佑齐感到骄傲，只因他是光本身。
到停车场，林映潼打开后备箱。
梁佑齐把行李箱放进去后，转头对她伸手，“钥匙给我。”
林映潼一懵，“啊？”了声。
梁佑齐理所当然：“我来开车。”
“哦。”林映潼反应过来，没多想，把车钥匙交给梁佑齐，和叶奚瑶上了后座。
从接机口到停车场的路上，林映潼已经联系过了叶奚沉，这会儿上了车又掏出手机，询问他有没有出发。
叶奚瑶难得沉默。
因为刚才路上的那通电话，叶奚沉已经得知，叶奚瑶借他名干了很多坏事。
好在他还有那么点人性，没有拆穿她。
林映潼挂完电话，发现了异常，奇怪，“瑶瑶，你怎么这么安静？”
叶奚瑶战术性咳嗽了声，揉着喉咙的位置，装腔作势，“偶尔也要嗓子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一声轻笑。
叶奚瑶：“……？”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叶奚瑶：“！”
这句话到底哪里好笑，要嘲笑的那么明显吗？
她郁闷的想着，视线下意识朝前面扫去，和后视镜里的眼睛不期而遇。
“……”
忽然脸烧了起来。
为了表现自己没那么心虚，叶奚瑶定了定神，和梁佑齐在镜子里对视了两秒，直到他移开了目光。
把人看得躲避开视线，一种占了上风的隐秘情绪，从潜藏在暗角深处偷偷冒头。
这暗藏的情绪让她产生快感，叶奚瑶嘴角忍不住翘起，脱口而出，“好好开车，不要东张西望。”
这语气有点像教训人，说完以后，叶奚瑶才意识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不肯好好叫他哥哥这事还没过去，现在又学长辈教训人。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话，暗暗想，叶奚瑶你怎么这么能？
想到这里，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林映潼玩游戏，没注意到这边，也没有吭声。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寂静，只有游戏的背景音乐激烈，在耳畔游荡。
也难以改变这一尴尬局面。
梁佑齐半晌没出声。
就在叶奚瑶侥幸的以为他打算揭过去时，听到从前面传来的声音，混在背景乐里，很温柔。
“瑶瑶。”
不知为什么。
叶奚瑶总觉得，今晚的梁佑齐是一把温柔刀。他越温柔，她越害怕。
可能是因为和叶奚沉相处习惯了，所以她跟梁佑齐也总是没大没小，没有分寸，尤其是这次见面，他的好脾气让她愈加为所欲为，潜意识里总觉得，不管做什么，梁佑齐都会无限包容她。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但他的这声“瑶瑶”，还是让她莫名心抖了一下。
恍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别人对梁佑齐的评价：
对弈时，很难从他脸上捕捉到多余表情，永远淡定从容，冷着脸的模样，从不轻易露喜怒。
叶奚瑶看过不少他比赛的视频。审时度势，沉着冷静，有实力得加成，任凭谁遇到这样的对手，都会胆寒。
这是工作时他的状态。
也有私下里接触过他的人说，生活中的梁佑齐很友善，一点没有架子，对身边工作人员很礼貌，虽然话很少，看上去清清冷冷不好接近，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实际上他幽默也风趣，只不过开玩笑的次数很少。
也有很血气的一面。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的一件事，是十八岁第三次蝉联世界冠军前夕，国家队另一名队员被h国选手打败，无缘总决赛。
那名h国选手公开挑衅，耀武扬威地对中国选手竖中指。
出于两国友谊考虑，一般而言，双方在棋局上都不会杀的太狠，像梁佑齐这样的选手，都会能多对弈几个来回就多对弈几个，把对方磨的实在不行了，最后抽刀放血。
但那次h国选手实在太过分。
在下一场他和梁佑齐对决时，被干净利落，只用了不到三个回合就解决了。
也因此，该名选手在这之后，对梁佑齐无比倾心和狗腿，称其为“最强对手”。只不过，梁佑齐从来没有给过他眼神。
叶奚瑶曾收藏过几个相关视频。
还记得有一个印象最深，被精心剪辑成为两断。第一段是在比赛现场，h国选手拿着国旗叫嚣，梁佑齐和另外一名队友冲过栏杆，两方差点打架，被其他队员从身后紧紧抱住。
他一脸狠厉，整个人都被怒火燃烧着。
当时看到这一段，叶奚瑶也被震慑了。
后面那段是那年联赛上，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少年风光无限，轻狂闪耀，有着将世界踩在脚底的张烈，怀里抱着最盛烈的鲜花，低头亲吻着奖牌。
从他眼里闪烁的泪意，叶奚瑶似乎能读出来，他手里这座奖杯于他而言不仅只是胜利和成功的标志，更有着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特殊意义。
而那个叫嚣的h国选手，连前三甲都没有进入，采访时特意提到梁佑齐，说自己会以他为目标。
这段视频被广为盛赞，很多人说十八岁的梁佑齐已具大将风采，媒体将他称作为“侠气柔肠与无所畏惧共存，是少年最热烈的模样”。
看到这些视频那年，是事情发生的四年以后，刚好也是叶奚瑶的十八岁。
同样都是十八岁，梁佑齐的十八岁如此耀眼，而她的十八岁，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刚参加完高考，准备奔赴下一趟旅程。人生才进入初始阶段。
她羡慕拥有他的那个世界，渴望跻身而入，想亲眼目睹他的美好。
梁佑齐曾在媒体采访中说过，对于围棋，他拿命在博，不仅仅只是为了梦想，更多的是围棋行业的发展和前景。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出对不起这个行业和自己初心的事情来？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无奈，都要痛苦。
想到这里，叶奚瑶感觉自己做过分了，她不应该再惹他不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个毛病真的应该改改了。
迅速地进行了一通自我反省之后，叶奚瑶没等梁佑齐说下去，非常坦然的承认错误：“对不起。”
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梁佑齐扶着方向盘，半侧过头看她，语气温和，“你没做错事，为什么道歉？”
叶奚瑶抿了抿唇，不愿意提到他的伤心事，思考了几秒，她凑到前面，和梁佑齐拉近距离。
乌眸轻眨，软声说道：“我以后还是喊你哥哥吧。”
听闻，梁佑齐垂眸，认真看着她。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他猝不及防。夕阳跳跃在她白瓷肤色上，落在挺翘鼻尖上那颗淡淡小小的痣上面。
这颗痣是她独有的标志，每次看到鼻尖痣都会莫名想起记忆中的小姑娘来。
而此刻，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就在他眼前，眼眸明亮如盛放了满捧银河，认真看着他时，总有一种可怜楚楚的无辜感。
是一切词语都无法形容出来的美好，把这世间所有的偏爱都给她都不过分。
梁佑齐像是没忍住似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事，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叶奚瑶觉得梁佑齐语气里的随和，背后透露着一种“怎么样都可以，他都接受”，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
让她联想到了这次作弊事件，听说梁佑齐无缘今年的世界联赛，这可能会是他职业生涯以来最重的惩罚。
叶奚瑶心里很不是滋味，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说什么都很无力。
绿灯亮了，梁佑齐侧回身前，又看了眼她，耐心叮嘱：“开车了，回去坐好。”
“嗯。”叶奚瑶乖乖应着，同时也注意到了他回身那一瞬间的眼神。
前一秒面对着她还是笑着的，转头就冷了。像是在独自面对自己时，收起了所有的伪装和盔甲。
让人心疼。
她不知道如何帮他渡过这个难关，只能尽力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算是讲个笑话能逗他笑笑也好吧。
因为梁佑齐这次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酒店那边无任何的准备，经理收到通知才匆匆赶到包厢。
叶奚沉还没到，打电话过来让先点菜。
这次虽然明面上是叶奚沉请客，但实际结账的是叶奚瑶，她亲爱的哥哥还在电话里把点菜的重任交给了她。
从小到大叶家小公主只负责吃，哪会点菜，她那不靠谱的哥哥就只会坑人。
叶奚瑶翻了几下那本厚厚的菜单，转头问林映潼：“甜心，你想吃什么？”
林映潼懒得想，“我都可以。”
这就是为什么和女朋友出去吃饭，不怕她挑，就怕她说随便。叶奚瑶深有感触，暗自提醒，以后要是交了男朋友，一定不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她为难地抓了抓脸颊，继续装模作样翻着菜单，不时间用余光偷瞄梁佑齐。
捕捉到旁边投射而来的求助目光，梁佑齐放下手机，微倾过身，“我来吧。”
叶奚瑶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快，像是拥有读心术，一时有些懵，没等回过神来，手已经主动将菜单递过去，并且礼貌的说道：“谢谢。”
梁佑齐弯了弯唇，拿过菜单放在两人中间，垂眼翻着，不时间停下来问问叶奚瑶的意见。
叶奚瑶忙下意识道：“我吃不了辣，别的都ok。”
她不说梁佑齐也是知道的，梁佑齐没有再多说什么，表情淡淡垂下视线，指尖捏着菜单页码掀过去，
他的动作随心而散漫，询问叶奚瑶时语气亲切，像邻家大哥哥，难以拒绝。
叶奚瑶也是在这个时候回过味来，梁佑齐不可能对菜单不熟悉，而点菜的流程他更是信手拈来，蛮可以自己随口报几个，根本不用理会她的偏好。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足以看出对他人的尊重。
叶奚瑶因这一细节感到暖心，增添了更多的好感。
点完菜之后，梁佑齐没让直接上菜，要等叶奚沉到了再一块儿上。
差不多就在他说完话，叶奚沉走了进来。
林映潼这才从没停过的游戏中抽出神，脑子还没有抽离出来，本来想打声招呼，一不小心就说成了，“叶狗蛋，你终于来了。”
“……”
“……”
这话一落音，进入了不大不小的尴尬气氛。
梁佑齐和叶奚瑶默契般看向叶奚沉。
小叶总脚步略微一滞，没有过多表情，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径自走到林映潼旁边，气定神闲拉开椅子坐下，抻着一双长腿漫不经心勾着嘴角，亲切叫道：“林翠花。”
林映潼：“……”
看到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叶奚沉假装不知，认认真真又叫一遍，“林翠花。”
林映潼整个无语住了，气怔了半晌，莫名冒出一句：“一点都不懂事，怎么跟爸爸讲话的？”
话音刚落。
本该习惯的叶奚瑶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忍了几下艰难吞下。而后下意识瞥向旁边。
注意到视线，梁佑齐侧过头来。
两人目光对上，梁佑齐微微笑着，用公筷夹了一只虾，慢条斯理剥好，放进她碟子里，语声淡定而从容，“我们吃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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