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公主21
虽然嘴巴烫得起了泡,叶奚瑶痛的太阳穴颤抖,但此刻被梁佑齐温暖的手握着,抵御了所有的不适。
梁佑齐俯身看着她,没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一会儿去了医院就好。”
叶奚瑶原本还能忍受,听到梁佑齐温柔的关心,小姑娘没吃过什么苦,顿时觉得深受委屈。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灯光下肤色通透,像一朵温室里娇艳欲滴的玫瑰。
“别怕。”
“我不怕。”
泪水浸润的明亮瞳仁看着他,吸着气小声说:“就是疼。”
“能忍一下吗?”
叶奚瑶点点头,“能。”
梁佑齐弯眸,停了停,他说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奚瑶乖乖抹了抹眼睛,“嗯。”
梁佑齐从衬衣表袋里取出一块精致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梁佑齐有洁癖。
然而现在,这块定制高昂的手帕擦了她的眼泪,还被他毫不在意地塞回了袋子里。
叶奚瑶心情复杂地瞅了眼梁佑齐。
注意到她微妙的视线,梁佑齐抬眸,“还是疼?”
叶奚瑶指了指手帕,“你不是有洁癖吗?”
梁佑齐不在意地说,“你都哭成这样了,哪管得上那些。”
随意的语气,却听得叶奚瑶心里一动。
她撇了撇嘴,“你还说不会哄人呢,这一看就是老手。”
梁佑齐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哪来这么多话,烫伤了还这么能讲。”
叶奚瑶抬头看着他,表情不可思议,“你是在嫌弃我吗?”
梁佑齐讶异扫了眼她,“嫌弃你什么?”
叶奚瑶不语,梁佑齐看了看她也没说话,两人安静走着,叶奚瑶忍不住提醒:“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听吗?”
梁佑齐垂眸想了想,还没等叶奚瑶反应过来,便听他毫无起伏情绪地开口:“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叫叶家庄的地方住着三只小兔子,其中一只小兔子毛长雪白,大眼睛小嘴巴,她和别的兔子不一样,最爱吃肉。有一天这只小兔子跑进一家农户,爬上灶台拖出一块肉,不小心把嘴巴烫伤了,她扔了肉边哭边跑。”
说到这里,梁佑齐侧头看着叶奚瑶,神色认真,语气淡淡:“从此以后,兔子都变成了红眼睛,三瓣嘴。”
其实在这个故事讲到一半时,叶奚瑶就已经听出来了,但他语气平淡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来的人,直到这会儿,梁佑齐说完,意味不明朝她笑了笑。
叶奚瑶恍然大悟,追着他打,“梁佑齐你这头死牛牛、烂牛牛、臭牛牛,竟然变相骂我!”
梁佑齐往前跑了两步,忽然转身,叶奚瑶没有预料,猛地撞到他身上,画面静止。
她是觉得他好坏,突然停下就是为了让她不小心撞这一头,越想越气,抬起头懊恼瞪住他。
梁佑齐却不恼,眼里裹挟着戏谑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姑娘,低声道:“我们也算是一比一扯平了。”
他不说话时带着的禁欲气质和笑意散漫时流露出来的并不浓郁的痞气,恰到好处地冲淡了身上那股子纯纯的禁欲感,让人莫名想到那个词:雅痞。
话音落下之际,叶奚瑶忽而想起来,前两天她找他时编了个小牛牛的故事笑话他,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脸有些微红,她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就是不去看梁佑齐,像是为了给自己找补,随口道:“你可真记仇。”
梁佑齐以为她生气了,弯下身,像小时候那样放柔声哄道:“那……田田哥哥让你打两下消消气?”
很少有人见过梁佑齐这一面,可能因为从小下棋的缘故,在棋场上习惯不过多表露情绪,永远像神佛一般不动声色,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就连讲个故事也是平静且淡然,谁能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哄人。
但对于叶奚瑶来说,却是久违的熟悉感,好像在这一刻,伸手触碰到了那个埋在心里许久许久的梁佑齐,那个有如邻家大哥哥般的少年,那个有着七情六欲,会笑会闹,会颓废会伤心,那个真实无比的,那个让她熟悉依赖的,有如兄长般感情的梁佑齐。
其实本来叶奚瑶感觉还好,根本没有生气的情绪,可这个瞬间那些熟悉感卷携着一股带着尘埃的旧时光的味道,如潮水涌来。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生气一下,颇有些恃宠而骄地撅起了嘴,“谁要打你啊,我才不打你呢,我要你欠着我。”
灯光下女孩眼眸亮晶晶,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回忆里的小姑娘,对着捉弄她的大哥哥表达着不满的情绪。梁佑齐低头看着她,浅弯了弯唇,好脾气道:“好,欠着。”
因为担心她的烫伤情况越发严重,之后一路梁佑齐没再敢惹她,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电梯,经理恭敬地等在贵宾通道口,对梁佑齐说顶楼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私人飞机?他们需要这个玩意儿?
叶奚瑶狐疑地看向梁佑齐。
梁佑齐淡淡对她解释了一句:这个点正是最堵的时候,怕耽误时间,已经跟医院取得联系,直接过去。
虽然这并不值得多大惊小怪了,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听她哥说过,梁佑齐是最低调的,虽然有私人飞机,如非必要都不会用。
另外一个原因是叶奚沉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为她这个做妹妹的干点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
别说派飞机了,就是派一辆车他都抠抠搜搜的。
所以才会让叶奚瑶感到震惊。
不确定的问,“这样真的合适吗?”
因为身高差异,梁佑齐习惯性微躬着身侧头看她,“哪里不合适?”
“……”果然是冷场王。
飞机在医院顶楼降落,几个医护人员已经等候在旁,带着他们到楼下。
检查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梁佑齐没带其他人过来,亲自跑上跑下忙碌着,叶奚瑶全程享受着他的服务。
医生给她喷了止痛的药水,疼痛感减少了很多。
她穿一条长裙,瘦削平直的肩线挂着细细的肩带,露出的手臂毫无赘肉,最好看的是小腿,修长笔直,白到发光。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等梁佑齐从办公室询问完注意事项回来。
叶奚瑶小脸皱着眉心,一脸很难受的样子。
梁佑齐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叶奚瑶擦掉干净眼泪,想去洗手间补个妆,把手帕还给梁佑齐,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
梁佑齐朝走廊上扫了眼:“要不要我带你去?”
叶奚瑶扔下一句“我知道在哪里,不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道纤细柔韧的身影。
等到梁佑齐收回视线,抽出神来才发现自己在笑着,他敛起神色,低头看向手里丝质的手帕,似乎还残存着小姑娘掌心的体温和泪意。
而后,慢条斯理将其折叠好收回衬衫表袋里。
叶奚瑶上完厕所补好妆,原路返回,从拐角走出来,看见靠墙的椅子上,梁佑齐正低头看手机。
叶奚瑶放慢脚步,远远看去。
他坐姿笔挺,拿着手机搁在腿上,垂着头,手指慢慢划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信息,罕见地皱着眉,唇线抿紧直着,侧面看起来疏离又淡漠。
不知是错觉还是罩在头顶的灯光太苍白,全身被一层低气压裹着,人前人后的感觉截然相反。
一股莫名的难过弥漫上来,叶奚瑶调整了一下心情,脚步轻盈走了过去。
从小学舞蹈的缘故,她走路向来很轻快,像猫儿一样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在梁佑齐旁边坐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叶奚瑶顺势地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看见网页标题写着:一代“围棋天才”的陨落。
这篇报道今天被推送在各大平台首页,叶奚瑶也看过,是华湃社的记者撰写的报道。
华湃社和s市新闻社是s市最大的两家媒体,除了具有竞争关系之外,华湃社的主编和s市新闻社的王主编也有些过节,所以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对付。
网友们还时常拿这个当梗来讲。
所以当时在看到这篇有失偏颇的报道时,叶奚瑶连翻了几个白眼,在王主编的应允下,对线出了一篇报道,历数了这十年来梁佑齐创下的辉煌历史,可以说是追着华湃社那篇报道精准狙击。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两家就有矛盾和渊源,专爱吃瓜的网友不嫌事大,专门把两篇报道做了对比,还开玩笑说,s市新闻社的小编肯定是梁佑齐的迷妹,要不然怎么会连只有粉丝知道的细节都那么清楚。
八卦显然比新闻本身有意思,这个梗便被当成段子散播出去,叶奚瑶感到很无语,她的初衷是让更多的人看到梁佑齐闪闪发光的时刻,而不是抓住错处狠狠痛击,但显然人们对八卦本身更感兴趣。
但也不是完全白费力气,渐渐的网络上有声音传出,让舆论对梁佑齐宽容一点,不要忘记他曾经为国家获得的那些荣耀。虽然发声不多,总比没有要好。
看到梁佑齐浏览到了另外一则文字报道,叶奚瑶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手机,正这时,梁佑齐侧过头,几乎是抬起头的一刹,他收敛起表情。
毫无预兆的四目相对,他捕捉到到她的视线落于自己的手机上。
一秒的窘迫散去,叶奚瑶酝酿了下,索性直说道:“你刚刚看的第一篇是华湃的,第二篇是我写的。”
梁佑齐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她是怀着豁出去的想法才如实说的,其实就算不说也知道瞒不住的,她要去棋院采访他,迟早都会知道她是s市新闻社的,更何况那标题旁边清清楚楚写着“s市新闻社”几个字。
关于他的消息早已铺天盖地,就算普通人也不会没有耳闻,更别说她这还是出身于这个行业,装傻不知道根本行不通。
虽然有可能被他看出来,她对他过于的关注,可现在叶奚瑶管不了那么多了,和他目前的状况比起来,别的都是小事。
就算知道就知道,她只想让梁佑齐振作起来。
叶奚瑶抿了抿唇,考虑着怎么安慰让他心情好一点。
想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蹲在梁佑齐面前,仰着头,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这段时间里,网上那些负面的评价、批评你的话都不要看,那些人他们都不认识你,没有真正接触过你,便给你戴上一顶他们意淫的帽子,给你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认为你就是那样的。”
“但你不是他们口中的模样不是吗?你不是他们口中的围棋天才,你热爱围棋,热爱你的事业,比别人多了一点点的天赋,促使你在这条路上坚定往前走,你不想让任何人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努力地拿下一座又一座奖杯,跨越一座又一座大山,可是走了一路,走到现在,你迷茫了,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因为你的两次失败,他们否决了你的一切,你不知道自己这么坚持的意义在哪里,是不是?”
她认真的,轻轻的,如催眠般的声音,牢牢注视着梁佑齐,眸子清澈湛亮,嗓音轻软,梁佑齐的心像陷入一汪沼泽,被一双手牵着,往前走。
这双手的主人在耳边说着:跟我走吧,跟着我,我会带你走出去。
他被迷惑了,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心。
这个小姑娘,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妹妹的存在,为什么总这样的魔力,这样强大的力量,像是轻易就能被她看透,被她温柔的语言抚慰。
让他依赖,也舒服,心里撼动。
她手里像有一根线,永远懂得如何牵动他的心,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梁佑齐顺应内心,没做思考地点了点头。
叶奚瑶仰头望着他,男人的脖子中间,那颗突兀轻轻的,上下滑动着,周围寂静,偶尔有医生走过,走廊深处吹来一阵风,在夏日里带着凉意,吹拂发丝。
伴随着他滚动喉结的动作,像是被蛊惑一样,叶奚瑶也跟着轻轻吞咽了一下,接着,用她柔软的声音继续说:“你是梁佑齐,在我眼里,你不是什么天才少年,不是那个站在领奖台上光彩熠熠的冠军,你是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一份。田田哥哥,你得允许自己失败,没有人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你知道自己是谁,没有人能取代你,你能站起来,没有什么压力能将你打倒。人只能自己打倒自己,这还是你教我的,你怎么自己给忘了?”
梁佑齐垂着眼望着她,灯光拓在眼皮上,照射不到的眼底深处,卷动着未知名的情绪。
他抿着唇角,看不出情绪,没有表态,叶奚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自己顶着一张烫伤的嘴巴给他讲了这么多话,也有些累了,但想到可能自己说的这些太片面,太浮于表面,毕竟没有经历他遭受的痛苦和压力、她的这些心灵鸡汤在他面前还是太过于轻飘飘。
她仰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抱抱他。
可能是出于情绪所致,也可能是现在的氛围感太好,觉得这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于是叶奚瑶站起来,没等梁佑齐反应过来,张开手臂弯下腰,将男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哽咽着小声说道:“瑶瑶希望哥哥一路顺遂,过他想过的生活,重新绽放光芒,拿回属于他的荣耀。”
停了下,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弯唇附上他耳畔,轻轻说:“可爱牛牛不怕困难,勇敢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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