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果

山岚弥漫的森林里，一名红衣少女在慌乱地逃窜。

        “想跑？哼，我的小美人，你跑不出这片森林的，还是乖乖地回来做我的侍妾吧！”猥琐狂妄的声音在林间飘荡，虽不见形体，回声却一下下刺激着红衣少女的心。

        “不，我才不要做你的侍妾！”红衣少女歇斯底里地叫着，跑进了前方的一片满是落叶的林子里。积满落叶的地面危机四伏，少女很快就在一处落叶虚掩的深潭踩空，幸好她身手敏捷才在完全落入洞中前勉强扒住了地面。正当少女艰难地往上爬时，她眼前一花，天青色的衣摆出现在她眼前。少女本能抬头，眼中泛起一抹喜色。

        “怎的弄得如此狼狈？”天青色衣衫的男子举止儒雅，颇为怜惜地看着少女，伸出手要拉她一把。“来，我帮你。”

        少女欣喜地伸出手，男子却已不见了踪影，只听得远处传来吵杂人声。“这样低贱的女子怎敢往家里带？”“身份悬殊，你还是别做梦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收起你那些攀龙附凤的心，安守一个家仆的本分才是正经。”……

        少女失望地放下了手，凭着自己的蛮力硬是从深坑的边缘爬了出来。不知是爬出来耗费的力气太多，还是那些刺心的话让她心累，少女躺在地上歇了一小会，这才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我不能放弃……我还能走，我要走，我一定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少女往前走了一段，来到湖泊的边缘。湖上不远处有一艘小船，一位衣衫飘逸的白衣男子立于船头。“喂……这边！救命！请救救我！”

        船上的男子听到了，向她挥手致意，并拿起船桨把船往湖边划。这时天上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一下子把小船推向更远的地方。白衣男子十分着急，加速划桨，然而还是无济于事。少女无奈地看着小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哈哈哈，没人能救得了你，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逃不掉的！”

        少女捂着耳朵跑进另一边的树林，不知跑了多远，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座小木屋。少女忐忑，这森林本来就很可怕，森林里头小木屋的存在就更诡异了。小木屋里走出一名面容和气的男子，身上也是跟少女一样的枣红衣衫。男子似乎是预料到少女的到来，和善地笑着向她伸出了手：“过来吧，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有些犹豫，第六感告诉她不能去，但不去又要怎样摆脱这个男人呢？眼见他越走越近，少女的不安也愈发强烈。突然手腕一紧，少女被人拽离了小木屋，跑出十几步后，少女才认得来人。“哥！”

        “不是跟你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要接近他！”

        “我这不是慌不择路嘛……还好你来了。”少女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兄妹俩跑了一段，在一棵大树下歇息片刻。少女看到溪流便去打水给哥哥，回头却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一剑刺穿了哥哥的胸膛。

        “走……快走！”

        看着哥哥痛苦的表情和华贵少年不可一世地笑容，少女一时涌上无数念头，脚像生了根似的迈不开步。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手，少女这才回神，一个灰布麻衣的少年正着急地看着她。“姐姐，大哥已经这样了，你总要鼓起勇气往前走的。别担心，我会代替大哥陪着你的。”

        少女鼻子一酸，眼泪这才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一抹脸，带着麻布少年继续奔逃，身后传来华贵少年的声音：“逃不掉的，你们通通都得死，下一个就是你！”两人拼命往前跑，到了湖边的一处渡头，一只小舟就在岸边。少女让麻布衣少年先上船，她去解开拴在木柱上的绳子。就在她正要上船时，华贵少年追了上来，眼看来不及了，少女赶紧一脚踹开小舟。

        “不！姐姐，我不能丢下你！”麻布少年慌乱地摆弄着桨想要划回栈桥，奈何水流和风向都朝相反方向而去。

        “走！保护好自己！”少女灵敏地躲开华贵少年的剑，跑出了渡头。渡头的一边是树林，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少女打算回到森林时，远远望见一袭黑骑从草原上疾奔而来，她果断地朝草原跑去。当黑骑离她二十来步时，黑衣男子勒停了马，下了马来迎她。少女欣喜地向他冲去，就在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她只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华贵少年的剑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膛。面对黑衣男子措手不及和痛心的神色，少女眼前一黑倒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虚弱地睁开眼，所有人都消失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周围的环境随即变得阴森。她强撑着身体爬起来，放眼一片绿荧荧的点点光亮，草丛间，湖面上，森林里，无处不在。“萤火虫？”待少女看清，她惊恐地退开了，这些分明都是鬼火啊！

        “同为剑下鬼，何不共作伍？怨怼……痛苦……仇恨……折磨……我们要报仇雪恨！”

        “报仇？”少女怔怔地看着漫天鬼火，嘴边的笑意愈发冷了：“哥哥……对了，要报仇……你们以为躲在树林里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我们人多势众，总能办到的……不出来是吗？那我就一把火全烧了吧！”她缓缓伸出手，鬼火在她的掌心不断积聚，待有一个杯子大小时，少女轻轻一吹，那团鬼火就飘到了最近的树上。绿莹莹的鬼火在碰到树的那一瞬间立即化为熊熊烈火，茂密的树木一下子被点燃了。少女如法炮制了数十个鬼火球吹进了树林，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少女满意地看着火光冲天的树林，心中充斥着大仇得报的快感。

        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少女抬头：“连天也要跟我作对吗？”即便是下雨了她也不怕，鬼火遇水不灭，这场火要在树林被烧干净之后才会熄灭。然而，这雨水似乎非同一般，很快就把火扑灭了。少女正诧异，威严的声音从天而降。

        “戾气过重，枉伤生灵，殃及无辜，你可知罪？”

        “我只是求一条活路，难道不是他们逼人太甚在先？”

        “你抚心自问，花草树木可曾害你，飞禽走兽可有伤你？这把火放得轻松，可这些从未犯你的生灵都因你而失去生命和家园。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就算你报仇有理，也不应该罔顾其他生灵，这就是你的罪孽。再说了，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难道你敢说自己半分错也没有吗？”

        少女有些慌了：“那、那我要下地狱吗？”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五音难成六律。人间尘世历劫难，阎罗殿上阅生平，是非恩怨终将清算，善恶忠奸皆有定论，不必急于一时。时辰到了，因果报应自得分明，你好自为之。”

        少女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地堕入了无底深渊。

        “不要！”白梦瑶倏然惊起，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同样的噩梦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都能让她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白梦瑶一抹额头的汗，拿起手机看了看，也快要到起床的时间，干脆就起来了。

        打开窗帘，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房内，明亮的光线和熟悉的环境让白梦瑶的心情慢慢平复。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白梦瑶走进书房，在角落的神龛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清香。神龛里供奉的是一块没有写任何字的神主牌，为了防止其他灵体入驻，神主牌背面龙飞凤舞地画上了一道暗红的灵符。神主牌前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炉鼎，此外再无多余之物。

        “我昨晚又做梦了，跟之前的一模一样。”白梦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神龛旁的茶桌泡上一壶大红袍。“上辈子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所牵挂，可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梦？我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却也承继了上辈子的能力和罪孽，阎王判我此生短寿已是铁定的事实，不可更改。如果减寿真能弥补我的罪孽，为什么我还会耿耿于怀呢？是不甘心、不情愿接受这个结果，还是我骨子里其实很留恋活着的时光？这个梦是不是在提醒我，只要用我的能力去帮人就能适量减轻罪孽，能多活几年？嗯，一定是这样的。好吧，从今天起，我就好好发挥我的能力，尽可能地去帮助别人。当然，要是顺便能收到一点辛苦费就再好不过了，我会捐出去做善事为你们积点阴德，让你们早登极乐，重生为人，我也能早日从噩梦里解脱，就这么定了。”

        白梦瑶把泡好的三杯茶奉上神龛，自己拿起第四杯对着神主牌拜了拜：“大清早的就别喝酒了，喝杯茶提提神，我先干为敬，你们慢慢享用。我要去工作了，记得保佑我事事顺利，多挣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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