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打了
“这不是沂山剑派的祖师爷嘛，晚辈惶恐，今日竟有幸和沂祖师爷切磋武功、一较高下，实在万分荣幸，不过与我这等藉籍无名的小辈过手，怕是折辱了祖师爷的威名……”
说话的乃是人群中一位毫不起眼的男子，此人腰间并未佩剑，而是耷拉着一条粉白相间的长布条，头戴黑色面纱将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奇怪的是，此人虽装扮奇怪，却丝毫不显得突兀，甚至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举止也算儒雅随和，可他方才说话，故意将祖师爷三个字说的极重，分明是话里有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不会吧，他怎么会是沂道冲呢？沂山剑派的那位老祖宗不是早就退隐江湖了吗？”
“可看他方才出手的招式和传闻中的那位老祖宗也太像了……飞花为剑、投石索命……”
“我看没准就是他，沂山剑派不是差点让女魔头鱼浮给灭门了吗，你们说这沂道冲会不会是来报仇的？”
“哎……有可能啊……”
“……”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沂道冲的老脸越发挂不住，轻咳了两声厚着脸皮回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那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哦？是吗……”
沂道冲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来，腆着老脸和白慕鱼商量道：“误会一场，这位少侠把人放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沂道冲不好意识承认自己的身份，但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
白慕鱼正要收回架在裴九郎脖子上断刀，就见左丘虎光着膀子，用粗布麻绳将随身的佩剑绑在背上，一脸慷慨悲壮的走了过来。
躲在墙角的鱼藏和老头瞧见这一出，都傻了眼，脱口而出：“这个笨蛋！”
一旁的憨爷不明所以，但觉得有趣，也跟着骂了一句：“笨蛋……嘿嘿……”
左丘虎走到众人面前，对着沂道冲俯身抱拳道：“人是我杀的，后果我一人承担，此事与他人无关，还请沂老祖宗不要因此而迁怒玄宗魔教。”
左丘虎这番话说的郑重其事，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
可沂道冲一听到老祖宗三个字不由得脸色铁青。
众人则面面相觑，又忍不住窃窃私语：听他这么说，此人莫非真的是沂道冲！什么老祖宗，传的这么邪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裴九郎看到左丘虎平安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情绪很是激动，若不是被白慕鱼拿刀架着脖子，早就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了。
悲愤到了极点，裴九郎也不管什么文人的风雅气度，面色狰狞的对着左丘虎吐了一口痰，咬牙破口大骂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总有一天我裴九郎会亲手取了你的项上狗头……”
方才那位腰间耷拉着粉白长布条的男子又站了出来，摆了摆手开口打断道：“玄宗魔教正要清理门户，左丘虎早晚要死，你想杀便杀了吧。”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沂道冲一眼。
沂道冲明白这是在给他面子。
不过此时的裴九郎还沉浸在失去心爱之人的悲痛之中，一时气极，脑子便成了摆设，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言语间难免失了分寸。
“呸！你们当我是傻子吗？他是谁？他只不过是一只听话的狗，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害死青萝的歹人是玄宗魔教的小掌门鱼藏，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一定会亲手杀了……”
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挡住了白慕鱼的好皮相，鱼藏看不见也猜不透鬼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她只瞧见白慕鱼手腕微动，猛一用力，刀入骨肉。
裴九郎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一股血从喉咙涌入口中，半开半合的嘴里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细嫩的脖颈处裂开一道刀口，血流如注。
若不是沂道冲反应迅速，以手当盾，帮裴九郎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他现在必死无疑。
沂道冲摊开手掌，低头一看，凌厉的刀痕划破了手掌处的老茧和皱纹，伤口比他预想的要深很多，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血肉里的青筋和骨头。
他有些警惕的将裴九郎护在身后，抬头对着白慕鱼赞许道：“不错！好身手。”
白慕鱼却丝毫不留情面，将断刀横在他面前说道：“你可以走，他必须死。”
看着面前口出狂言的少年，沂道冲非但不生气，还有一丝惋惜，活到他这把年纪，总是很惜才，自己若真与这年轻后生动了手，怕是要毁了一个好苗子。
他颇为和善的笑道：“少侠，这是何意？”
“养虎为患，所以不能放虎归山！”
答话的并非白慕鱼，而是方才那位黑纱蒙面，腰系粉白长布条的男子。这身装扮虽然很奇怪，但此人看着却异常和谐、毫无特色，就是那种无论在人群中瞥到多少次，都很难记住的人。
可一旦有人不幸注意到他，马上就会感到背后凉飕飕的，莫名心慌！那种被猎物窥视的原始紧张感，瞬间爬上心头，尽管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很像是一条藏匿于暗处等待着猎食的毒蛇，人们没有觉察到它的时候，丝毫不会意识到危险，一旦发现毒蛇的存在，就已经被咬中了要害，命不久矣。
他走上前，对着沂道冲恭恭敬敬的双手抱拳道：“鄙人——玄宗教护法桑无枝，大掌门鱼浮于我有恩，此人在我玄宗教的地盘上，扬言要杀了大掌门的亲妹妹，我怎能袖手旁观？今日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若是前辈执意要护着他，那我只能得罪了，我们俩晚辈一起上，不算是欺负前辈吧？”
沂道冲有些无奈，虽然沂山剑派与玄宗魔教确实有仇，他此时与玄宗魔教的人动手也无可厚非，但那些所谓的恩怨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他不想与晚辈们一般见识，落得个为老不尊的污名，可谁让他事先答应过别人，裴九郎他是一定要护着的，这场架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沂道冲捋了捋胡子，好心提醒道：“二位少侠都是习武的好苗子，年纪轻轻都达到了杀心的上层境界，说实话，有些小门派的老尊师也不一定能达到此等境界，很厉害！但……年轻有为，总免不了狂妄自大。戒欲，断尘，杀心，治世，登仙……你们可想清楚了，我乃是治世之境，比你们高了整整一个境界，不用比，胜负已然明了。”
桑无枝取下腰间的粉白长布条，紧紧的握在手中，“我还以为您老已经是登仙之境了，没想到隐居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突破治世境？该不会是修炼的时候偷懒了吧？”
这番话明显是在故意激怒他，突破不了治世之境一直是沂道冲的心结，他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轻易扰乱他的情绪了，可现在沂道冲布满皱纹的脸上竟微不可察的出现了一抹怒意，“对付你们，治世之境足以。”
白慕鱼则轻笑一声：“打架不只靠境界，我们未必会输。”
一直提心吊胆的鱼藏听着白慕鱼这句话莫名的有些热血沸腾，激动的拽着老头空荡荡的袖子问道：“打得过吗？”
老头皱着眉头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摇了摇头道：“很难说……”
鱼藏的笑意在脸上慢慢凝结，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不仅是因为老头的回答，还有一个更糟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作为一本带着爽文大男主标签的小说，整本书中最经典也最常见的套路，就是反转打脸！
每一次眼看着反派就要赢了，在最后一刻，身为大男主的裴九郎一定会逆风翻盘，情节很俗，但屡试不爽。
以现在鱼藏所处的立场上来看，白慕鱼和桑无枝是保护她的好人。
但在原书里，这两人可是妥妥的大反派啊，若是按照原书中的套路发展下去，裴九郎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然后反转打脸……
“不行！不行……”鱼藏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绝对不行……”
晚风夹杂着凉意，吹乱了少年额前的长发，却怎么也吹不散紧张的气氛，一旁看热闹的众人早已自觉的散开了。
归巢的倦鸟留下一串凄厉的长鸣，好似在为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报幕。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墙角传来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误会！误会！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鱼藏歪着头捂着脸，露出半个脑袋，看到裴九郎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心中“咯噔”了一下，故事才刚开始，男主就想杀了自己，这剧情的发展可不太妙啊……
见他们都放下了兵器，气氛有所缓和，鱼藏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常年挨打的憨爷对于这种微妙的氛围很是敏感，寸步不移的护在鱼藏身侧，左顾右盼生怕那里有危险，一不留神，抱在怀里的土豆掉了几个，落在地上滚了好远。
憨爷弯腰去捡，又掉了几个，急得他满头大汗。
鱼藏朝着对面挥了挥手：“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说完赶紧蹲下来和憨爷一起弯腰满地捡土豆。
鱼藏一边捡，一边叹息，这种出场方式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老头，果然看到老头十分决绝、万分嫌弃的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一双还带着点点血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并顺势拉到身后，鱼藏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白慕鱼：“小掌门放心，已经都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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