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遇仙记9(结案)
船体慢慢倾斜,无数破碎的木杆从他们身侧滑落,落至水面,掀起滔天波浪,激起浮沫一片。
有人突然啪地踢开一个大木桶,卢平从里边钻了出来,甩了甩袖子,惊讶地盯着两人。
韩耕耘的余光瞟到有人在看,窘得面红耳赤,他含糊不清道:“苍苍,有人。”
“专心!”
谭芷汀膝盖跪地,双脚跨过韩耕耘平放的双腿,她的小腹向他胸前靠,捧住他的头,将脑袋往她怀里压。她的身子往下压去,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再往里探一些,双舌交缠,挑逗他得受不了了后,又狠狠吸住。
他低哼一声,使她更加兴奋,更加用力吸允,他的舌头像被人拔出一般疼,随后又被咬住唇,直咬出血来,她才尽兴,放开。
她面色潮红,似一朵娇艳桃花,抚摸他的脸,沉沉望望着。她忍不住又吻了上去,这次只是轻柔的纠缠,慢慢吸舔着他唇上的血。
韩耕耘一点点向后倒去,眼前的人影也一点点涣散。谭芷汀压到他身上的时候,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就他眼前,似梦一般不真实,却又滚烫炙热。
他头一歪,堕入无边黑暗,事后想起,也觉荒诞,他竟在这一刻,失血晕了过去。
————
谭芷汀转头,面上淡漠如冰,“卢公子,你刚才一直在这?”
卢平脸上没有血色,抚着栏杆,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谭芷汀,“我瞧这里安全些,就躲在这里。”
恰在此时,刘潭与张霁跳到谭芷汀身边。
刘潭用颤抖的手探了探韩耕耘的鼻息,瘫坐在甲板上,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艰难站起,将他背到自己背上。
张霁朝谭芷汀伸来手,“谭娘子,咱们又见面了!”
谭芷汀原本一愣,随即恍然明白他是何人,变得怒不可遏,将手扬到半空。
张霁抓住她的手腕,“谭娘子,我来救你,你却要打我,真是狼心狗肺。”
谭芷汀朝张霁走去,她行一步,张霁就退一步。
谭芷汀压低声音道:“谁要你来救!我警告过你,马上离开京城,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船身猛烈摇晃,谭芷汀脚下一滑,跌到地上,朝水下滑去。她的手腕被张霁拉住。她抬头,看见张霁拉着画船桅杆上垂下的绳索,似笑非笑问她:“谭娘子,你看我是放手,还是不放手?”
谭芷汀手臂用力,将身体攀上,狠狠在张霁手掌上咬上一口。张霁吃疼,手一缩,再想抓住却已经晚了。谭芷汀嘴边含着血,浅笑着看着他,掉入了汉城湖。
张霁皱眉看着虎口上的牙印,无奈地摇了摇头。
“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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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在一块残破的木板之上,漂浮在尸身血海中。他的怀里有个人,未着片衣,身姿婀娜,玉骨冰肌,如藻长发披在胸前,发间斜插一支小鹿金簪。
他落在她温柔的吻下,身体颤抖,努力去附和她。
突然间,锣鼓喧天,一群浑身浴血的人喊打喊杀朝着他们冲过来。
韩耕耘猛地从床上坐起,茫然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待贤坊的家宅中。屋内昏暗一片,连支蜡也没有点。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觉浑身滚烫,气息也乱,想到刚才的梦,抱着头唉声叹气,一把掀开被子,往院中疾走。
韩耕耘打了一桶井水,用舀勺拼命往头上浇,冰凉的水终于让他稍稍冷静下来。他坐在寂静无声的院落中,漫无目的地打量四周,眼前一幕幕却仍是嘴边带血的谭芷汀。
听到动静的玉娘走到院中,惊呼一声:“大朗,你怎么站在风里!大夫说你高热不止,不能受凉的!”
韩耕耘朝他摆摆手,起身,走向屋内,水不断自发间指间滴落,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湿脚印。
第二日,韩耕耘去到中书令刘林甫府上。
刘潭还躺在卧榻上,右手用白布挂在胸前,正靠在软枕上,由侍女喂东西吃。
刘潭见韩耕耘进来,急忙坐起来,因扯到伤口,娇滴滴又靠到侍女肩膀上,“学兄,快喝点血蛤燕窝粥,咱们两个现在都需要补气补血。”
韩耕耘朝侍女摇头,将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塞进扶手椅,“桃深,我想知道,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可多了。各个衙门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浩浩荡荡驶着船来。门下省把我阿耶和飞尘兄接走了,东宫千牛卫救起了落水的苍苍,还有右武卫、刑部、京兆府,就连临水衙门都闻讯而来,只有千杀的大理寺那帮吃干饭的,等小爷我都上了岸,才浩浩荡荡赶来。小爷要是靠他们,恐怕连小命都没了,真是三法司之丑啊!”
“月牙船为火罗国细作密谋,应是朝廷早已知晓的事。你父亲反常出入月牙船,怕也是受了圣人旨意。飞尘兄任职门下省,直接受你父亲调遣,自然也是一路。不过,以宰辅之尊,竟然涉险调查细作之事,而不假手于三法司,足以证明火罗国掌握的秘密足以撼动国基。薛冰反水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他们召集了那么多的杀手,甚至破釜沉舟炸了月牙船,恐怕也是为了反计杀死当朝宰相。”
刘潭笑道:“看来学兄受了那么多道伤,脑子却没有坏,还是那么爱琢磨。我只知道,我阿娘不会再找阿耶麻烦了,阿耶心情好,我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回来咯。”
两人又谈了一阵,刘潭突然黑眸一闪,“伯牛,今日你怎么如此反常,一句也不问苍苍?”
韩耕耘被触及心事,又一下想到那个梦,自己读了十五六年圣贤书,仿佛一朝篑,急忙低下头,拨弄手指,不知该说什么。
“学兄,你脸都红到耳朵根了!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韩耕耘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桃深,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伯牛!伯牛!你别走呀,我不问就是了!哎哟,我伤口疼死了,你看看我呀!”刘潭在塌上朝韩耕耘伸出一只手,身子往外一歪,倾倒下去,若不是由侍女扶着,恐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韩耕耘也顾不得刘潭了,一口气奔到刘府外,恨不得再往头上浇上几桶凉水。他回到御史台,同僚都以为他告了假,见面寒暄几句,就劝说他回去休息。韩耕耘去往大理寺询问薛府杀人案,却被回答此案已被搁置。
韩耕耘走到右武卫长史薛冰府前。
府里正被刑部官差查封,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下,韩耕耘出示了御史台的腰牌,官差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到府内。
官差在韩耕耘身旁来回穿梭,他们将薛府翻了个底朝天,一箱一箱往外面抬运家底。薛家的男女老少都被上了枷锁,低头跪在一进大堂前,他们掩面抽泣,连哭也不敢大声。
叛国之罪,诛灭三族。
前一日还是高朋满座,车马盈门,过了仅仅几日,便门可罗雀,子孙凋零。满门金贵之人转眼就要折损在刽子手的刀下,幼子何辜,却无生路,皇权的冰冷无情和至高无上在薛冰决定出逃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这些人的生死。
薛府管家被杀一案因为薛冰的叛国罪已变得无足轻重,人命自然比不上国家的安危,但对于一个人来说,管家又是谁的儿子、父亲与夫婿,总会有一些人会为他的死,正在苦苦煎熬。
如果一个地位微末之人的公正变得不那么重要,那又如何让众人相信公正,从而拥护正义。
戳破谎言,维护正义,正是韩耕耘一直想做的。
韩耕耘来到一进大堂前,环廊阁楼下的花圃边,地上的青苔已被清理干净,未留下一点痕迹。
韩耕耘行走在府中,见奴仆四逃,官差忙碌。他拦住一个低头快跑的奴仆,两人撞到一块,因扯到伤口,他一个踉跄,扶住环廊柱子。
仆役抬头,脸上大惊,立刻低头哈腰,“大人赎罪,小人一时不慎,才冲撞了大人。”
仆役像只鼠般蹿了出去。
韩耕耘将他拉住,“等等,你是那日出门报官之人吧?”
“大人说的是哪一日?小的听不明白。”
“就是管家死的那日。你叫什么名字?”
仆役一愣,将头更加埋下,瞳孔转到眼角,低声道:“小的叫申九。”
仆役说完又想溜,韩耕耘手上加劲,“申九,人是你杀的吧?”
仆役脸上笑意灿灿,“大人别开玩笑了,我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再说了,小的和卜管家无冤无仇,杀他作什么呀!”
“你想杀的人是薛冰吧。”
“小的听不明。”
“管家是被人用弓箭从后射杀而亡,管家与薛冰身材体型相似,又穿了薛冰赐下的旧衣,从背后看,不熟悉的人很可能会认错。你曾提过,你刚来薛府不久,站在环廊阁楼之上,错将管家认做了薛冰,才错杀了管家。”
“府上这么多人,大人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杀的?就因为我是新来的?告诉你,这府里的新人可不止我一个!”
韩耕耘挺起身子,“管家被杀后,尸体被人推到地上,头朝上仰卧,对着大堂门口。寻常人见到有人被杀,或惊恐逃跑,或上前探察。逃跑之人不会连人都没看清就嚷着去报官,还口口声声说是老爷被杀了,而上前探察之人,就算对薛冰再不熟悉,面对仰面而躺的管家,也绝不会认错,又怎么会急着往外跑,还说主家被杀了。只有一种人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死的是谁,那便是凶手。”
“大人说笑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是怎么杀了卜管家的?”
“我想你是出于某个目的,一直潜藏在薛府,伺机而动。那日,你躲在环廊之上,射杀了以为是薛冰的卜管家,却因为太匆忙,连死者身份也没有确认。你跳下阁楼时,因不小心踩到青苔,崴了脚,却还是忍着疼,往府外走,你不是去报官,你是想逃跑,却被我们误打误撞,逼退了回来。”
申九冷哼一声。
韩耕耘抓起申九的右手,掰开他的拳头,申九的中指上长着厚厚的老茧,“这是一双管用弓箭的手。你出逃不成,又因府上被大理寺的官差看管,再难出逃。今日薛府被查抄,按理仆役也要收监查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申九弯曲的背直了起来,目光变得凌厉,推开韩耕耘的手,如拍灰尘般抖落一番,“大人好眼力,不过,就凭着您在这里胡言乱语,怕是定不了我的罪吧。”
“我是没办法定你的罪,不过,这些人可以。”韩耕耘淡笑,“你急于逃跑,就证明申九不是你的真名,否则总有亲眷邻舍可问,蛛丝马迹可查。刑部的人只要抓到你,一审便知你是何人,到时候还怕审不出你做了什么吗?”
“老实告诉你,老子不怕什么刑部,老子杀人天经地义,谁也不怕!”
韩耕耘闻言摇摇头,“不,你怕。我大胆猜测你原是朝廷派去调查月牙船的钩子,薛冰的手下,但薛冰突然反水,令你陷入绝望,你既不想被判叛国,又不想得罪薛冰背后的势力,就自然而然做了你最擅长的事,刺杀薛冰,趁机打乱整个计划。”
“你怎么……”
“你想知道我是你怎么知道的?薛冰在死前,提及被自己人刺杀,我前后联想,做了一个假设。”
申九一愣,目光中浮起冷意。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我的确是薛冰手下,但不是头领级别的,我只见过他一次,混在人群中,他根本没留意过我。这些日子,我隐隐察觉薛冰下达的命令古怪,留心探查后,才发现他与几个头领密谋出逃,要弃我们于不顾。我们为他卖命这么久,抛妻弃子藏身于月牙船上,他却想着荣华富贵,要置我们于死地。我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再嫁祸火罗国,到那时,朝廷自会派别的人与我们联络,就算将我们视为弃子,我也大可以销声匿迹,干回我本来的活计。”
“杀人者,人恒杀之。”
“若像他一样狼心狗肺,窃国祸国,或是铁石心肠,不顾及亲朋,又何至于落得被你抓到的下场!”
韩耕耘闻言,五味杂陈。
“谁想我竟然在阴沟里翻船,连人都杀错!呵,小子,你单枪匹马来这里抓我,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老子会杀错人,可不会心软不杀人!”
“在这?在刑部众人面前?”韩耕耘言毕,一队官兵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其中一个官兵狐疑看向两人,“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申九仰天大笑,悲壮望一眼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累及家人。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就当我以身殉国,陪我的同僚们葬身汉城湖底,朝廷还要嘉奖于我,福荫子孙!”
申九说完,从袖中抽出一支长箭,直刺过喉咙,他的双膝跪到地上,头无力垂下,连哼一声都没有,悄然没了气息。
韩耕耘与一众官兵呆愣住。
韩耕耘抬头。天边乌云密布,遮住日光,这天眼看就要落下雨来,一丝一点,就好像预示着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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