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盲棋对弈
被那小和尚引着,越澜清和轻罗两人走入西侧的讲经殿。
只见他熟门熟路地走至殿内的角落,不知是如何动作的,原本严丝合缝的墙面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他站在门前颔首作揖,“施主里面请。”
越澜清心中打起小鼓,觉得自己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现在既不知道这小和尚姓甚名谁,连他是否是白马寺的和尚也未可知,就傻傻地跟来,当真是愧对于国家的防诈骗教育。
小和尚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不决,“施主,南冥大师已经算到今日种种,至于见与不见,全看施主心意了。”
越澜清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心中百转千回,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不过,既然来了便不妨走一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况且就算她现在不去,也见不到南冥大师。
“那请您带路。”想及此,越澜清坦然迈步而入。
进入暗门,走过一段路程不远的地道,再一个转弯,视线所及便立刻开阔起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是在山腰之上,面前是一片开阔的溪流,不需走近便能听见水声潺潺,感受到溪水的沁凉。
往前走去,溪流逐渐扩大,到一处缓坡,便形成了一个小湖泊,湖泊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青石,不知是哪个雅致之人,在上面建了个小亭子。
放眼望去,只瞧见一个僧人模样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观察棋局。
“师父,她来了。”小和尚将两人送至亭前,通报一声立于亭外。
越澜清也留轻罗候在亭子外面,独自一人迈入凉亭。
待到走进亭中,她才注意到亭内摆放着的屏风上映着一个人影。
可惜越澜清眼拙,纵使仔细瞧了又瞧也没认出这是何人。
“施主,为何而来?”那老者明显就是南冥大师了。
不是你派人找我来的吗?
越澜清心中暗自腹诽,但是面上却笑道:“自是有事相求于大师。”
“是为了这玉如意来的吧。”南冥大师摊开手掌。
只见他掌心中躺着一支圆润饱满、玉质细腻的灵芝如意,一瞧便知道是难得的上品。
“大师果然料事如神。”越澜清心中哑然,对这南冥大师不禁又恭敬了几分,“大师既然知我来意,又愿意见我,可是……”
越澜清尾音上扬,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财迷的一面已然露馅。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当真是个直率之人。”南冥大师爽朗大笑,眼中的落寞惊鸿一略,“这东西在老夫手中数十年,时候该换个东家了。”
他话锋一转,“只是姑娘,今日还有位公子来此,亦是这如意的良主,老夫是个糊涂人,难以决断,可否比试一二?”
屏风后的男子听得此言,转过身来,隔着屏风向越澜清一拜。
越澜清回礼,心中忐忑,问道:“敢问大师比什么?”
若是要比作诗吟词、书法绘画,她定是一个“输”字无疑。
南冥大师抬手向石桌上的棋盘一指,“解此棋局者即可得之。”
越澜清望向棋盘,眼中倏然亮光一闪,她原以为会是围棋,没想到摆的竟是象棋。
虽说她碌碌生活十多年,也没有一技之长可拿来吹嘘,但是对于象棋,却能说的上“得心应手”四字。
越澜清自幼因父母外出打工,随祖父与弟弟在乡间长大,她那祖父是个十成十的棋痴,一天有一半的时间不是在下棋就是在翻棋谱。
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越澜清学了不少象棋知识,看了不少棋谱古书。
她仔细打量着那盘棋,脑中却是迅速回忆幼时看过的象棋古书。
这局棋她总觉得眼熟。
她素手拿起红棋,微眯双眼。
车二平四,将六平五。
车四平五,将五平四。
车五平六,将四平五。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倾泻而来,朦胧纱影下的片段逐渐清晰。
这局棋正是《韬略元机》中拨云见日一局。
越澜清眼底笑容更甚,仅七个回合,红方已然先和。
南冥大师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小丫头动作,也是讶异她能够如此快的解完棋局。
“公子,这位姑娘比你快些。”南冥大师开口,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那屏风后的公子也不恼,语气淡淡,“大师方才只说解此局者,却未说速度。既然我们两者都解出来了,何不再比一场,一较高下。”
南冥大师叹了口气,言语中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宠溺,“你这泼皮无赖倒是像她,那你与这位小姐下一局如何?”
越澜清本以为那如意已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这人偏要做那只拦路虎。
“我愿应下公子这一战。”好胜心起,她偏要让这人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公子须得和我比盲棋。”
象棋盲棋要求眼睛不看棋盘的棋。下盲棋时,需要说出每一步棋的下法,非常考验下棋之人对象棋的了解与熟练程度。
她知道在这古代能人异士许多,也不确定那位公子在盲棋方面是否有所建树,但若想赢他,倒不如剑走偏锋。
她赌,赌那公子棋艺不精。
“好。”那人也爽快应下。
南冥大师将棋子重新摆好,将棋盘留给越澜清和神秘男子。
于是战局开始了,越澜清和神秘公子都不看棋盘,只是听着对方讲出的棋路,然后接招应对,棋局走向由南冥大师下在棋盘上。
“炮二平五。”
“马二进三。”
山间虫鸣鸟叫,溪水淙淙,一片宁静祥和之中,亭中的两人却在无形地厮杀,亭子空气中都带了一阵硝烟弥漫之意。
越澜清笑容温婉,声音轻柔,眼中伶俐与得意却是怎么也掩藏不止。
“马六进八,公子对不住了,这灵芝如意我先收下了。”
南冥大师依照越澜清所说,棋子落定,果然胜负已分,“你这小子还是太浮躁了。”
“是我技不如人,愿甘拜下风。”屏风后的男子的剪影挺拔清癯,他微微侧头低笑,似乎是在自嘲。
他这一侧头不要紧,落在越澜清眼中却让她大惊失色。
初进入凉亭的时候,这位公子并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而现在,若是她没有看错,这人带上了一个面具。
而凭侧面影子的起伏线条,十有八九是张傩仪面具。
越澜清长叹口气,就知道今日自己在增长天王那的不祥预感必有应召,没想到在这也能碰到“债主”。
她十分郁闷,自己竟倒霉至此了?连佛祖、天王也护不住自己。
虽说避开最坏的结果纪恒,但是碰见这个讨厌鬼也实在晦气。
“在此谢过大师。天色渐晚,我先行告退了。”越澜清接过盛有灵芝如意的桃木小盒子,拜别南冥大师,逃命似的走出了凉亭。
她可不想千辛万苦得来的如意就这么飞走,那家伙在屏风之后说不准根本没有认出自己。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越澜清一样眼神不好使。
熟悉的声音如鬼魅般,响在越澜清耳边。
正拽了轻罗,拔足狂奔的她只能停下脚步,回头讪讪一笑。
“好久不见。”
果真是那张青色面具,果然是他。
“此前竟没看出来,越小姐棋艺了得。”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闪着灼灼的光芒,有着猛兽发现猎物般的锐利。
“不过平常消遣之时玩乐,难登大雅之堂的。”越澜清拿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刚才棋胜高兴与兴奋,全然无影无踪。
面具下传来嗤笑一声,“越小姐是说,我的棋艺连小姐你随意玩乐的都比不上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越澜清想笑,奈何难度系数太高,只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过度解读了啊……”
“那我就不废话了。不知越小姐是否还记得那个皇宫高墙之上答应我的事。”
“皇宫高墙!”回答他的是轻罗的惊呼,“小姐你……”
“什么皇宫高墙,轻罗你听错了。”越澜清连忙制止轻罗继续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我与这位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先到地道处等我。”
轻罗虽然满脸的怀疑与担心,但依言去了。
溪水旁只剩她和傩面少年。
“我自然是还记得的。”越澜清直到轻罗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对他说。
“浅浅姑娘是个聪明人,懂我的意思吧。”
懂,她当然懂。可以让她去做,却又实在难做。
“我只答应为公子做一件事,公子现在就要用这个机会啊。”越澜清一副非常可惜的样子,循循善诱,“公子来要这块如意,想必就是去天香苑后楼,若是想进去也不是只有如意这一条路,黄金万两也可以的。”
“那若是我穷呢?”不需要看,单听他的声音就知道少年,已经摆出了看戏的架势。
越澜清硬着头皮继续忽悠,“你是知晓我身份的,我是忠勇侯的女儿,日后定是有大用处的,你把机会用在这种小事,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管他什么刀,能让我杀鸡便是好刀。”少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越澜清一咬牙,“这如意我可以给你,但我在近日实在急需用,我只用一次,无论事成与否,我都把它给你。”
“五日后天香苑?”少年语气不冷不淡,听不出喜怒,“我倒是猜不出浅浅姑娘这等侯门闺女竟然也要去后楼赌//宴。”
赌//宴?纪恒原来要去赌//宴。
“我不是为了赌宴而去。”越澜清径自嘀咕了一句,心却凉了大半,少年已经唤自己浅浅了。
看来她与这个讨厌鬼要这如意的目的相同,用途相同,今日这棋算是白下了,如意也是不得不给了。
越澜清摆出一副壮士断腕、英勇就义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将桃木小匣子递向少年,“我越澜清从不食言,说到做到,给你就是了。”
言毕,她又补了一句,“我们从此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下次再见就是陌生人了。”
少年接过桃木匣子把玩,面具下勾起一抹笑,“越小姐如此讲信用,日后形同陌路了真是可惜。”
只是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可惜的意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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