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过往（一）
蔚涞一出寝室门，就看见林知之骑着一辆电动车在路边。林知之一眼就看见了蔚涞，立马向她招手。
“小涞，你睡午觉了吗？”林知之问。
她摇摇头，“没有。”
林知之说着递给了她一个头盔，她有点惊讶，“啊，早知道就提前给你发消息了，算了也没事，上车，咱们走吧。”
她抱着手里的头盔有些莫名其妙，“去哪？”
林知之把电动车的钥匙插进去，一边说话：“六教的刑总课啊，我已经提前去占好位置了，人是真的多。”
蔚涞站在原地有些懵。
“你不是嫌路太远了吗，我特地找李川借的车。”林知之笑着看她。
蔚涞看着她被晒红的鼻尖，心里一阵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嘛，赶紧上来呀。”林知之催促她。
蔚涞把头盔带上，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六教刑总课的教室里挤满了人，林知之拉着她坐到了提前占好的位置上，视线很好。
刘教授的课确实讲得很好，带了点台湾腔的字正腔圆听起来让人非常舒服，他仿佛有天生而来的幽默感，让整个课堂变得妙趣横生。
和以往的课截然不同，蔚涞听得很专注，这堂课让她这段时间紧绷的精神状态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而那些杂乱冗长的知识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漂浮起来，紧接着开始自动梳理。
“把脚尖再垫高一些，手再往上够一些，去突破自己的舒适圈。”
这句话听着稀松平常，却一直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上完课，两人往楼下走，楼梯间能听见一些人对刘教授的赞不绝口。
“小涞，觉得怎么样？”林知之在旁边问她。
蔚涞实话实说，“老师讲的很好，和之前的课感觉都不一样。”
林知之笑了笑，“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两人说着就到了停车的地方，林知之掏出钥匙，“我先送你回去。”
“不把电动车还给李川吗？”蔚涞问。
林知之拿出头盔，“送你回去我再去一教一趟”
她愣了愣，随即开口，“我们直接去一教吧。”
林知之有些意外，随后笑着说：“好。”
到了一教，林知之去办公楼里给林川送钥匙，她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两杯冰绿豆沙，几分钟后，林知之出来了。
她把一杯绿豆沙递给林知之，林知之顺手接过了，两人并肩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整个天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晕。
林知之步子停了下来，她看向小道的右侧，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里面有几条游动的红色金鱼。
“蔚涞，你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我其实挺不习惯的。”她忽然出声，紧接着问蔚涞，“你过得开心吗？”
两人人站着，静静地看着水里互相追逐嬉戏的小金鱼。
蔚涞在水池旁蹲了下来，有只金鱼摆着尾巴游到她面前，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她看，“我过得挺开心的。”
没蹲一会儿，腿就有些发麻，她站了起来，接着说：“和以前一样。”
她语气很淡，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林知之笑了笑，眼里划过一丝伤感，“那就好。”
蔚涞沉默不语，她转过头，脸色平静地看着林知之，“小之，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回不去了。”
她的语气很迂缓说的话说很直，林知之浑身僵了僵，她看着蔚涞，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金鱼在池塘里开始扑腾起来，有几滴水溅到到了她的脚踝上，那凉意开始蔓延，一直到她的心底。
林知之的嘴角扯出一丝窘迫的笑来，“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吗？”
空气里静默了很久，直到蔚涞摇了摇头，她语气依旧很缓但异常坚定，“还是彼此保持距离吧。”
天空中的最后一丝红晕也消失了，校园路两旁的路灯在这时亮了起来，余光照进一旁的水池里，更显得波光粼粼。
她背对着路灯，看不清林知之脸上的表情。
蔚涞握了握手里早已凉透的绿豆沙，接着道：“很谢谢这段时间你为我做的事情，但现在我已经反馈不了什么给你，所以不值得了，以后也别做了。”
“我们都要向前看，而不是沉浸在回忆里。你一直都很优秀，一定能过的很好。”
她转回身，最后看了眼池子里的金鱼，“我先走了。”
蔚涞抬起腿，像没有一丝眷恋般，和她擦肩而离开了。
林知之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不停地眨眼睛，过了五六分钟，她转过身，背对着灯光蹲了下来，抬手抹了下湿润的眼眶。
她嗓音哽咽，自顾自地开口，“可是，我需要你啊”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池子里，小金鱼们丝毫不胆怯，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在她面前悠然嬉闹。
蔚涞从校园道出来，转进了另一条岔路里，她走到了怡月亭，亭廊很长，亭尖和亭柱是古旧的枣红色，墙上刻上了秀美的雕花，很有韵味。
外围有一片湖，湖面很静，只有有丝丝月光照在上面，她趴在古红的栏杆上，思绪万千。
她其实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绝决，她想了无数个夜晚，才彻底想通，才能坚决地说出那些话。她和林知之相遇后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只觉得遗憾。
她和林知之高一就是同班，两人隔得远，交流不多。高二分班，她们很有缘的又被分到了一起。一次偶然的换座，两人成为了同桌。
林知之是单亲家庭，她妈妈又是一个很强势要面子的人，在生活和学习上经常压得林知之喘不过气来。
她们同桌的第一天起，蔚涞就察觉到了林知之的不对劲，她整日精神紧绷，几乎每一刻都在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她活得太压抑，长期消极情绪的积累，让林知变成了一个由负能量操控的人。
如果说林知之是一个浑身充满负能量的人，那蔚涞大概率是一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
所以，当林知之遇见蔚涞之后，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因为，蔚涞的生活实在太不一样了。
蔚涞爱上滑板，可以不管不顾地每天晚上往广场跑，在网上偶然看见江南的美景，她会立即请假买票玩几天再回来上课，有段时间她迷上篮球，为了能蹭上体育班的课，连班主任的课都逃了。
开学仅三个月，蔚涞玩了溜冰，买了吉他，报了手绘课但她都没坚持下去。
林知之问她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去做，那天阳光很大，透过玻璃窗照到了蔚涞的身上，她眼睛很亮，笑着对林知之说，“因为只有做了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呀。”
林知之看着她，半晌都没回过神。
从和蔚涞同桌的那天起，林知之灰暗的生活开始有阳光照进来。
蔚涞会挑战用五分钟的课间去食堂买早餐，回来后会把鸡蛋饼递给林知之，语气很拽地说上一句，“牛不牛？”
每个周五下午，蔚涞都会带自己做甜品来学校，她总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起初林知之还会夸夸她，后来熟了，她会装作满脸失望地说，“蔚涞同学还得继续努力啊。”
蔚涞的神情从焉了再立马变成活力满满的那十秒钟，每次都能把她逗笑。
两人关系亲近了一步后，蔚涞会带上林知之周末去体育场摆摊卖，放学会带她去新开的鬼屋探险，甚至会带她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就为了去乡下让她亲自体验挖地瓜。
这些是林知之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给她带来了从上高中起就没有过的开心与放松，逐渐地，林知之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多。
蔚涞看着她状态一点点变好，自己也打心底为她开心。
林知之总觉得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的欢乐好像是无穷的，因为她总能找到生活中的乐趣，能把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崭新。
所以，林知之也察觉到，蔚涞吸引的从来不止她一个人，坐在蔚涞附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
那些人喜欢拉着她去超市，喜欢约她周末出去玩，甚至买什么都会独带一份给她，林知之能感受到大家对蔚涞的偏爱，包括她自己。
那段时间，林知之变得很焦虑，因为数学题目写不出来，因为妹妹成绩提不上去，因为每天被询问学习情况，因为压力太大导致晚上睡不着觉。
她也变得暴躁，林知之会因为写不出来题目把草稿本撕得稀碎，会因为班里男生太懒没有搬水而破口大骂，会因为学校课间跑操而天天抱怨浪费时间。
还有一种潜在的情绪，是连林知之自己都没发现的情绪。她开始下意识去看蔚涞在干什么，听蔚涞在和其他人交流什么，每当听见她们的欢声笑语，她的心里就有股莫名的烦躁。
蔚涞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从一开始，她就在帮林知之。
当察觉到林知之负面情绪和压抑气息又严重了时，她开始花更多的心思。她会把新的草稿纸递给林知之，会亲自找人跟着一起去搬水，会在跑操累的气喘吁吁时和林知之搭话。
蔚涞每天都会给她分享新奇的事情，只是为了让她从坏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有一天，林知之问她，“你无条件的对这么我好，是为什么？”
蔚涞当时十分诧异，她没想过林知之居然还是这么敏感的人，那次她很认真地回答了林知之。
“是因为你对我也很好。我感冒的时候你会给每节课给我打热水，我不会的题目你会很耐心地教我很多遍，我不喜欢吃的菜你都会帮我吃掉，我不自律，但在你的监督下，我开始变得有计划起来”
“朋友都是相互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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