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沈墨墨一醒过来就看见手机屏幕在不停地亮，她经常这样，手机静音往那一扔，不管不顾画到天亮然后睡到天黑，她没少因为这种事被刘编和苏昕唠叨。
想到这里她也就猜到了发微信的人是谁。沈墨墨翻个身想拿起手机，但又好像怕烫似的收回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昕说这件事，这样会搞得自己很傻，又得让她担心。
而且比起这个，沈墨墨更怕苏昕直接杀上段若溪家，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那两个人每次碰面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更何况这次又是自己被甩了。
沈墨墨撇撇嘴，她爬起来打算冲个凉，顺便泡碗面吃。手机放在了盥洗台上，洗到一半的时候沈墨墨把淋浴间的门打开一条缝，滑溜溜的手臂伸出去拿起了手机。
还是先回一下消息吧。
莫名抱有负罪感的沈墨墨在不知道有人等她消息的时候可以睡到天昏地暗，但一旦知道了她就会坐立不安，不马上回过去就好像很对不起人家似的。也许是之前讨好型人格的残留，又或者她根本没变。
苏昕：起来了？
苏昕：刘编跟我说你把单子推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苏昕：醒了回我消息
苏昕：……沈墨墨
苏昕：沈墨墨
苏昕：要是起不来
这几条都是隔了段时间分别发的，最后几条是刚才发的，但戛然而止，沈墨墨关掉淋浴头靠在墙壁上，她垂着脑袋，水进眼睛里了，模糊一片。
又让她担心了啊。
淋浴间里热气蒸腾，温度上升。沈墨墨有点恍惚，这个时候苏昕又发过来一条。
苏昕：要不要我去照顾你
沈墨墨有时也会疑惑，她想苏昕本来不是这种人的，比起犹豫半天问她需不需要自己照顾，苏昕往往会用行动代替言语。这停顿的十几分钟里苏昕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沈墨墨为什么这么麻烦，为什么永远长不大，要让她担心。
一想到这点沈墨墨就更不敢回了。不回消息的话苏昕估计就会去忙自己的事了，她很忙的，不管是大学时期，还是现在。
能和万能无敌的天使学姐认识七年，直到现在她还会这么担心自己——这种事本来就是奇迹啊。
沈墨墨擦干身子出来，随便找了件洗过的睡衣。不知为什么心还是安不下来，苏昕奇怪的犹豫让她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她想别自作多情了，赶紧去回消息说我没事，然后快快回到平时的生活中吧。不过她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往门口走的时候又瞥见段若溪留下的碗筷，就动作粗暴地把它们扔进洗碗池里胡乱洗干净塞进消毒柜。
最后她才走到门口，头发没吹干，滴滴答答落在门口的地毯上。
她低头回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慢慢移动。
沈墨墨：你是不是已经在门口了
本来是想回“没事”的，不过她仿佛能听见一声叹息。
而门那侧的苏昕确实差点叹一口气，如果沈墨墨没有回她，她大概转身就会离开，并且只会回复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现在那扇门打开，苏昕看见沈墨墨光着脚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心情一般般。
门一开沈墨墨就拽着苏昕袖子把她拉进来，苏昕下意识把她带进怀里，她能感觉到沈墨墨的手臂伸进自己大衣，环绕住自己的腰。
沈墨墨的手从袖口伸出来，摸了摸苏昕背后有点卷曲的黑发。她心想苏昕的头发原来都这么长了，可是味道没变，痛苦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于是，她又想把这个拥抱的时间再延长一些。
苏昕轻轻吐出一口气，过了半天她才小声说：“沈墨墨，光脚会感冒的。”
唉，不是有更应该说的话吗？苏昕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沈墨墨的时候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沈墨墨不说话，苏昕扳她肩膀，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又在偷偷哭。还好没有，只是嘴巴瘪成了饺子皮，苏昕舔了下嘴唇，把沈墨墨的圆框眼镜轻轻摘下——咦，她是不是换了副新眼镜？
苏昕伸出手指摸摸沈墨墨的眼皮，肿肿的，眼角还有点红。一股涨涨的酸涩感在苏昕心里头弥漫：又是因为那个人而流的眼泪吗？
“我已经没事了。”
然而沈墨墨这么说，她努力笑了下：“就是有点饿。苏昕，我好饿啊。”
她拖长尾音想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然而苏昕却不会被骗。
“你回去躺着，我给你做饭，不许光脚乱走了。想吃什么？”
“泡面。”
苏昕正脱大衣，闻言她语气重了点：“沈墨墨，你生病的时候该不会吃的都是泡面吧。”
沈墨墨身子抖了下，她想起来自己对外的借口是生病了。沈墨墨站在那张张嘴呆了半天，最后说：“那就阳春面。”
苏昕很擅长做面食，一周一日三餐可以做不重样的面，沈墨墨毕业以后跟苏昕住过一段时间，因为还没找到稳定工作，苏昕就说先不用给钱，沈墨墨享受了大半年不交房租的室友身份，到最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再不走她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独立了。
苏昕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沈墨墨松一口气，她想自己也得趁苏昕在的时候振作起来才行，于是就回房间开始处理工作。她深吸一口气，全身心投入到画里，对时间的感知逐渐消失。她的卧室门虚掩着，厨房那边传来苏昕做饭的声音，接着就弥漫来一股香气。非常令人安心，摇摇欲坠的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要是苏昕不走就好了。
沈墨墨不禁这么想，手画错了一笔，ctrl+z撤回。
但苏昕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她有很多工作，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是她家里的。沈墨墨不是很清楚业界里的事，她只是个只顾画画的打工人，但她从认识苏昕那一刻起就知道她和自己身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苏昕是老板，是家族企业的大小姐，是万众瞩目的学姐，还是——
沈墨墨不愿意去想那些事了。她埋头继续画，渐渐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没听见苏昕那边频频传来手机的默认铃声，声音被调得很小，最后甚至被苏昕切成静音。当她盛好面的时候又有工作上的电话打进来，苏昕按掉好几个。她把面放桌上，想去叫沈墨墨的时候却停在了门口。
门虽然虚掩着，但苏昕却好像被什么挡在了外面。她能看见沈墨墨伏案画画的背影，开口的话能得到一句慢吞吞的“马上就来——”，伸出手的话也能摸到她还没干透的头发，她想留在这给她吹头发，看她趁热吃面。她想知道沈墨墨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小心又惹她哭的话，她想抱住她，亲她的额头，让她感觉好像“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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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学姐一抱我，我——我就感觉活过来了……”
沈墨墨由衷这么说的时候，苏昕扑哧一下笑出来，她摸摸沈墨墨的头发说：“你这是不是有点夸张啊。”
沈墨墨摇头，超级认真地回答：“没有。”
苏昕的公寓单间里就她们两个。虽然苏昕也会住学校宿舍，不过她还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所以就让沈墨墨来这边重画她的作业。
苏昕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沈墨墨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吭哧吭哧在画板上留下笔触。
苏昕今天给了沈墨墨两个小时，她尽量维持同一个姿势看书，对面的沈墨墨全神贯注非常努力，所以苏昕忍不住开口逗她，沈墨墨就会局促不安地回应自己，怪好玩的。
“沈墨墨，你要是不喜欢别人碰你的话就要和我说啊。”
刚才苏昕随口这么说，沈墨墨困惑地歪头：“嗯？”
好像是在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每次看起来都很不高兴。”
沈墨墨沮丧难过的时候很明显，苏昕总是二话不说就搂住她，揉揉她头发，让她在自己怀里闷闷地哭。不过每次她看起来还挺勉强的，也许只是因为不会拒绝才不吭声。
这下沈墨墨又急了：“不是！不是！我、我很喜欢！”
着急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沈墨墨让苏昕忍不住嘴角上扬，她重复一遍：“原来很喜欢啊。”
沈墨墨用力点头，脱口而出：
“每次学姐一抱我，我——我就感觉活过来了……”
这就导致苏昕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为模特应该好好坐在那里，她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沈墨墨：“那就那就，多抱一会？”
而沈墨墨也一瞬间忘记了画画这个头等大事，她用鼻音“嗯”了一声，然后把熟透的脸庞埋进苏昕的肩膀，她嗅到洗发水的香味，感受到了苏昕的体温。她小声问：“学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苏昕理所当然地回答，也学着沈墨墨压低声音：“就是感觉放不下你啊，总觉得你一不留神就会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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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以前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苏昕此时此刻却犹豫不决，小心翼翼。
她最后还是选择悄悄离开，在桌上贴了张便签。她不知道沈墨墨现在到底需要什么，反正不会是她的照顾，她的拥抱。又也许是需要的，只不过她不够确定。
明明放不下，却还是关上了那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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