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斗篷男

如同一瞬间时光飞逝，眼前纪元更迭、花草荣枯、生死往复。

        周缙的灵魂与夏擦肩而过，仿佛是途经了一场盛大焰火的熄灭。周缙微微睁大着眼睛，看到夏脸上带着笑，眼角湿润，她义无反顾地走向掉落瀑布的结局，正如周缙仿佛被什么力量撕扯着挟持着走向来时的光明。

        “夏”睁开眼。

        昏暗的屋子，奇特的气味，绞着手指神思不属的少女，半阖双眼半死不活的老者，以及一个换了内芯的“受害者”。

        周缙控制不住的咬住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嘴唇，装作一副迷蒙半醒的样子稍微抬起头。她的手脚因为吸入了太多香氛有些发软，但因为曾经使用过这具身体也经历过脱力的情景，她很快地适应了这种疲软，并且在心里估摸着一拳打折刘莱烟斗的可能性。

        她手下微动，趁刘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烟斗停止工作的原因，一手捞起桌子上的招财猫，金属冰凉的手感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用尽力气把招财猫砸向刘莱藏在帽檐和围巾下的脸。

        刘莱实在太老了，他作为戮魂者逍遥了几十年，在行将就木的年岁来到了这个远离中心星系的星球，他稍微地施展了一点能力，控制了几个贪生怕死的孩子替他寻找“食物”。年老的戮魂者已经不能靠普通的营养液提供自身活下去必须的能量，戮魂者的灵魂和他们“吃掉”的灵魂产生了难以描述的羁绊和纠葛，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他“吃掉的”所有人加上他自己的总和。

        金属制招财猫招呼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躲开，但由于安逸了太久没有与人发生身体生冲突，他手脚却迟缓得不听使唤。而艾尔从“夏”清醒抬头的那一刻就保持住了一副诡异的表情，她没有叫喊，眼珠子好像没有聚焦地看着这突然爆发的冲突。

        刘莱脸上流出血来，他长着嘴巴头往后仰起，眼神涣散了一瞬。周缙劈手夺下他的烟斗，在刘莱抓住她另一只手手腕的时候脚下用力踢翻了桌子，同时上半身接力往后一挺，虽然手腕由于强行使力脱身而火辣辣的痛着，但烟斗已经到手，她没有看艾尔一眼，如矫健的猎豹一样蹿出了房间。

        “抓住她——”刘莱嘶哑恶毒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周缙稍一偏头，艾尔眼神错乱地跟在她身后，神经质一样的在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你不要跑啊，别害怕，没有关系的，刘大师不是坏人”。周缙顺手拉倒了门口放了寥寥几本书的木头架子，机器鸟怪叫着“有客人到”往下掉，艾尔却躲也不躲的继续追，于是被不知道是鸟喙还是翅膀处的锋利金属划伤了脸。

        出了大门，艾尔还在试图抓住周缙回去将功赎罪，周缙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几步，眼尖地看到一个高大人影立在墙边，斗篷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下巴，恨不得把“特殊人物”写在头顶一样。

        “大哥救”命卡在喉咙里，斗篷男扼住了她的脖子。他的速度太快了，周缙心惊，完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提了起来。

        “嗯？”斗篷男好像遇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难解疑问，他隔着面具审视着周缙，用鼻子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问句。

        要死。周缙苦中作乐地想，夏刚还给自己立flag能拯救世界，没想到出门就寄了。

        周缙呼吸不上来，面色涨的紫红，她伸手扒拉面具男的胳膊，眼前发黑，她越发的失去力气，最终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被放开了脖子。

        周瑾挣扎几步蹿到一旁，扶着墙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嗽到身上的力气稍稍恢复，她一回头，艾尔趴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只脚扭成了一个不自然的姿势。

        “你是谁？”斗篷男面向周缙，黑色面具在月光下反着凛冽的银光。

        “我叫夏。”周缙恭恭敬敬地说。

        “我问你是谁，没问你这个壳子的名字。”斗篷男耐心地说。

        周缙张了张嘴，没绷住严肃尊敬的表情，一脸无法掩饰的震惊。她很想跟夏说一句话：你一定没想到，世事无常，我前脚披上你的壳子，后脚光速掉马。

        “我是周缙。”

        她念出自己的名字的同时，斗篷男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斜瞄了一眼比在自己脖子旁边握着匕首的手，周缙吞了一下口水，清晰地感受到脖子上漫过来的一丝疼痛。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缙绅的缙，这个字不太常用，你可能没见过，我妈生我的时候起名字比较有想法。”周缙小心翼翼地说。

        斗篷男收敛了一下杀意，好像是在评估她说话的真假。周缙没有说谎，自己当时在孤儿院里的时候机缘巧合看到了资料册，贴着自己照片的那一页上写的是一个单字缙，后只是因为孤儿院的老师和小伙伴都觉得她名字奇怪，所以都叫她晋。传说这是第二纪元一个王朝名字，大家都爱拿她的名字开玩笑，从不知道哪天开始大家似乎还像原先一样叫她，但叫出口的却不再是她原来的名字。

        “我发誓，以□□义起誓，如我所说有假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周缙认真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斗篷男因为她这句以□□义起誓突然收敛了很多，甚至直接把匕首收了起来。

        “创世神已经不在了，”他话语淡淡，“你要以什么□□义起誓？”

        周缙呼吸一滞，低下头去，眼中几乎藏不住翻涌的复杂情绪。

        “你知道什么？”斗篷男好感知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气氛重新尖锐起来。

        “我只是有些惋惜，”她安抚好自己，一副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创世神的陨落是所有人类都不曾设想的。”

        斗篷男沉默地收起所有的敌意。“他行走世间多年，一直在不停地修补这个世界，力量损耗太多，又未曾回到他的位面休息过，这才给了欺骗者可乘之机。”

        周缙眯了眯眼睛：“你怎么知道？或者说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斗篷男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闭上了嘴巴任周缙怎么旁侧敲击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你回家吧，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斗篷男松口让周缙离开，却又在周缙即将走过他身侧的时候把他拦了下来。

        “那个戮魂者的东西。”他伸出手，侧着头。

        “什么东西啊？”周缙已经确定了他不会杀自己，言语间开始拉扯。

        斗篷男坚定地伸着手，面具后面的神色无法被窥探。

        周缙见他这样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袖管中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刚刚缴获的烟斗。

        “我是联盟的检察官，你可以相信我，我会把那个戮魂者还有地上这个摔断脚踝的人处理了，你把东西给我，那个东西你拿着没有用，万一被抢走了很麻烦。”斗篷男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周缙无辜地问：“什么是戮魂者？他有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屋里那个人，你不用管。东西给我，你袖子里的，现在，别让我动手。”斗篷男态度强硬。

        周缙看确实没办法带着“赃物”走人，只好拿出了烟斗。“这个东西卖的话也能卖不少钱吧，你说是吗检察官先生？”

        斗篷男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不美丽，他掏出一张卡刷了一下周缙的手环：“五万块，拿着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管是在这个还是别的壳子里，伤天害理的事少做。”

        周缙眉开眼笑，接住薄薄的卡片：“谢谢好心的检察官先生，那就麻烦你给我擦屁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人呢，周缙笑眯眯的想着，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五万块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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