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突然出现的饼状图
元泰帝一听说祝景同被瓷满牵走了,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俊俏的状元郎脖子上栓了根绳,驴一样被扯着脖子;他家阿满手执长鞭,对着状元挺翘的尊臀放肆抽打!
其实瓷满不是没想过这么做。
但祝景同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且身量颇高;虽然身材修长,但以瓷满多年在宫里看侍卫的经验,这厮衣服下面肯定都是结实的肌肉。
背着,抱着,都不现实。
她决定牵,可是又没有绳子。
瓷满:“嗐,没有手铐,你将就一下哈!”
祝景同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地自然地将头偏过一个角度看她。
下一刻,小郡主软白的手突然牵住了他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手指相触的那个刹那,祝景同想——
殿下大概有四逆之症。这炎炎夏日,她手心却意外地沁着凉,像块寒玉;
而且手掌不大,横握住自己掌心的时候,指尖将将能触及自家手掌的侧面;如果他曲起手指,应该能将她的整个手掌都合在手心里。
他没有逾矩地乱动,只是仔细地感受着,冷静地分析着。
而且殿下手指很软,应该天生就是很娇小的骨架,掌心有一条很薄很薄的茧,指腹和指侧却没有。
很奇怪,读书习字女工,都不应该是这样的茧形;仔细想想,倒像是农夫手上会有的痕迹。
一个郡主,为什么会有农夫的茧?
沐恩郡主绝不像她看起来那么简单。
等祝景同被放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她走到了江心水位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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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位亭位于愿江之上,虽是个亭,功能却比普通亭子复杂得多——
柱子上刷着非常明显的黄色漆线,汛期一来,工部的人就可以根据“亭子淹到哪里了”来判断水位高低。现在汛期已过,此处本该是个游玩地,但郡主殿下既然要来,肯定是已经被清过场了。
两岸已经陆陆续续围了许多人,远远瞧着他们这边的热闹,不远处还有几艘画舫,那些粉粉黄黄的帘子后边肯定也有贵女们窥探的眼睛。
江风烈烈,水面波光粼粼,湖光尘色里,祝景同忽然抬手揉了揉眉心。
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愿江离谏院其实很远,他们是坐小郡主随行的马车来的;抵达江心亭需要乘船,看对岸飘着的那几艘的模样,他们应该是乘浅蓝色那只舟来的。
一路上车下车,上船下船,他竟然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在专心感受……
她的手心。
祝景同猛地咳了起来。
心事重重的小郡主终于开了腔:“见你一路上心事重重,其实本宫已经知道了。”
冷峻的青年强行压下莫名上涌的热潮,垂眸看她:“什么?”
瓷满:“你想给先太子复仇,是也不是?”
祝景同沉默片刻。
瓷满满脸都写着“我懂”:
“本宫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你和你背后的势力想扶持本宫复仇是吧?所以你们才设计夺走了本宫那三十万斤粮食,以免本宫真的带着它们被打发到封地去,是也不是?”
祝景同沉默良久:“之前,也有人找过殿下么?”
瓷满伸出一只手掌:“你是第五拨。”
祝景同抿了抿唇,他唇很薄,是很淡的粉色,这一抿,整张脸更显得颜色分明。
祝景同踱了两步:“殿下不想复仇么?”他点漆般的眼注视着她:“毕竟先太子走得很惨烈。”
瓷满叹了口气:“亲,你总算说到这句话了。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只是个遗腹子!是今上将我亲手养大的!”
祝景同:“亲是何意?”
瓷满抬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祝景同眉梢微抬:“温和的杀父仇人,也是仇人。”
“不仅仅是温和的问题。”瓷满:“我这么说吧——如果有人告诉你,明天大荆就要因为地动而全员嗝屁了,你还会在意谁偷了你的荷包,谁与你有什么仇怨吗?”
“不,你不会。”
她迎着祝景同略显疑惑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
“因为事物的矛盾分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主要矛盾决定着次要矛盾的存在和发展,必须先解决主要矛盾,因为次要矛盾并不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瓷满满意地看着身前沉默的青年男人,心说这世上还少有马克思哲学难以征服的人。
祝景同:“那么殿下所说的主要矛盾,是指什么?”
瓷满怔住了。
此人,不仅没有被几千年后才出现的哲学绕进去,反而迅速抓住了重点。
难道能通过古代科举制度的人都这么厉害嘛?!
也对,毕竟科举大概相当于国考吧。
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祝景同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主要矛盾,才能让杀父之仇都变成次要矛盾?”
他只见眼前的小殿下突然怔住,杏眼睁大,小狗似的眼睛无辜地动了动。
吓着了?
祝景同想起图南等人常常指责的他的不近人情与冷漠,于是他生生在说完之后,在疑问句后补了一个“呢”。
很好,语气温和多了。
果然,小殿下眉头紧蹙,小手握拳,脚尖不自觉地朝向他。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要坦白了。
看来温和的语气果然有助于沟通。
瓷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五年之后,大荆将迎来一场大|饥荒,整个中原大地上半数的人都会饿死;剩下的一半,则将陆陆续续死于接下来的叛乱和亡国之战。最后,只有两万人会活下来。”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瓷满试图通过戏文和钦天监暗示过元泰帝,都被他以“不吉利”为由屏了下去;她也曾将其说成是一个梦讲给太傅听,太傅却付之一笑,摸着她的头说殿下只是睡魇住了。
就连金烨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瓷满又在说些奇奇怪怪他听不懂的话。
所以祝景同,也不会信的。
她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抬手倒了一杯下面人准备的茶水:“我知道你觉得荒谬,但是……”
祝景同突然开腔,打断了她的话:“活下来的两万人是做什么的?”
瓷满拿茶盏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冷脸的俊俏青年全无嬉笑讥讽之色,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却半点没有取笑她的意思,目光从容镇定:
“臣以为,荒僻山村的村民,或是自守一方的乡绅,再就是隐士——这三类人要么少与人接触,要么自成体系,大概都能活下来。”
瓷满啪嗒一声放下茶盏,微烫的茶水溅在手上,烫出一个红点:
“你……”她似无所觉,扶着额头失笑道:“好吧,不管你是不是装着哄我。但你说的确实很对。除了这三类人之外,贩粮的商贾也多少活下来一些。”
祝景同:“你存三十万斤粮,是想阻止这件事发生。”
瓷满已经不再惊讶于他的敏锐:“一开始是,直到杏林宴上被你偷走了;我这才发现,攒了十年的家底,其实也只够江北吃半个月。”
阻止大|饥荒,实在是痴人说梦。
“但是我这个人吧,实在不是什么执着的人。”
她叹了口气,莞尔一笑,脸上略带无奈,却显得十分可爱:
“办不到就不办呗,无力回天的事,何必勉强呢?人还是得好好生活,我争取做那两万人的一份子就是了!”
“你想去地方建个庄子自给自足,或者干脆进山隐居。”祝景同瞬间看透了瓷满的意图,甚至没用疑问句:“但陛下不会轻易放你走。”
“不,”瓷满斟了一盏茶递给他,杏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之前或许不行,但今日之后,我很快就会获得出京的机会。”
祝景同接过茶盏,霎时想通了瓷满今日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瞬间瞳孔皱缩!
她和左谏议大夫赌咒发誓,说若是答不上题目就不做郡主了,那竟然不是开玩笑的!
沐恩郡主身份敏感,确实难以离开京城;但是流放犯呢?
流放流放,总得出了京城才能叫流放吧!
瓷满一见他神情,笑着夸道:
“国考第一就是聪明!柳洇虽然是个混蛋,但谏院本身仍是清贵门庭,我身为皇室,带人打将上去不说,还鼓动六部官员变着法地前去斗殴——这是夺爵流放的重罪!”
祝景同举起茶盏在唇边一碰:“殿下要的就是这个,对吧?”
“不错!”瓷满:“皇室流放与百姓流放不同,只要不涉及人命官司,其实就是带着大把银钱和仆从被送到地方去。嗐,这真是,祝卿啊,不瞒你说,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啊!之前我竟然没有想到!”
她高兴得连喝了好几盏茶,神采奕奕得简直要立地飞升;祝景同默默站着,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力的感觉。
小郡主的方法虽然莽撞直接,效果却异常奏效;他筹谋多时要将她扣在京城的计划已然十分周密,却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破开了!
祝景同觉得自己就像个捉妖的道士,布下了无比精妙玄之又玄的阵法准备伏个大妖;结果大妖没来,半路上窜出了一条乐呵呵的狗!
一顿横冲乱撞,四处房倒屋塌,而后这狗东西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乐颠颠地跑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气得气血翻涌,祝景同突然感到腹部传来剧烈的绞痛!
瓷满:“简而言之,我只想好好活着,复仇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这就叫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嗳嗳?祝卿你怎么回事?怎么倒下了?!”
刚才还长身玉立的青年人突然间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颔线滑落。他靠着柱子,左手死死捂在腹部,一点点向下坐倒。
瓷满当即蹲在他身边:“天,难道是急性阑尾炎?!”
她一手向上飞快地拽动绑在柱子上的铃铛,另一手掐住祝景同的腕脉。
祝景同嘴唇发白:“殿下还会号脉。”
瓷满:“不会,但戏文里都这么演,我就随便按按。”
祝景同嘴角抽搐。
瓷满:“好了好了,你别说话,船马上就来,我送你去太医院!”
“不,”祝景同眼前一阵阵发黑:“烦请殿下将臣送去永宁坊的菜花巷,是最西边的那一家。”
他说完之后,两眼一闭,全无意识地靠在了瓷满怀里,彻底陷入昏迷。
而就在他昏迷的一瞬间,瓷满震惊地看着自己手背上浮现出了一个规整的圆形,上面依次浮现出五个颜色的扇形,而后又依次落了下去——
唯独棕色的扇形闪了又闪,最终留了下来,上面一个用虚线组成的小圆在缓缓转动,看起来就像是网速不好的“加载中”。
“天,这又是什么稀罕物?都说了我不想管什么大|饥荒了!”
怀里的祝景同突然闭着眼动了动,那浅浅的棕色扇形上浮现出了几个字——
“土地模块加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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