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五)
(十五)
两匹疾驰的良骥从林间的羊肠小道中穿梭而过,黯淡的夜色中唯有死一般的沉寂。
“你还记得我同你谈论的鹖鴠吗?”顾荆璞打破了静谧。
“如何?”
“一瞬之间想通了很多事情”顾荆璞顿了顿“鹖鴠于晦夜中盼望朝晖到来,那便是因为它默默地俟候着朝晖,不避晦夜其黑暗,而不是沉沦于夜色中”
魏薮没有接话,只是嘿然静听。
“它绝不顾首于晦夜,而是冲向光明,直到穿进又一个晦夜,绝不教翼色染上琉璃浮夸,而永远期许着朝晖”顾荆璞自顾自地朝下说“这是我方才从向时经历中得知的”
倏忽间,马匹传来嘶鸣,顾荆璞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摔倒于地面上。
“绊马索”魏薮言简意赅地说道“戒备起来”
顾荆璞拿出染有血迹的软剑,朝魏薮靠近。二人背贴着背向前行进。
“如何做?”顾荆璞问道。
“以命搏命,突出重围”
突如其来的破空声教顾荆璞来不及反应,却被魏薮直接推开了。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借此昏暗夜色跑,你记住,朝林外去,走出林后一直向西,直到见有一处人家,进入其中,将此事告知他们,走!”魏薮低语道,自己孤身离去。
顾荆璞惊魂未定,已不能知晓魏薮的方位,牢记魏薮之言,顾荆璞闷着头一股脑往前冲,金玉相击声并未传来,可料谁也必然知晓,搏杀正进行着。
顾荆璞极力辨认着方向,跌跌撞撞地朝林外冲去,堪堪躲避开身后不断射来的箭矢,那箭矢没入木石中,声音响脆,如果被射中一箭,后果不堪设想。
顾荆璞只觉上气不接下气,腿脚已然疲乏发软,可层林似乎仍无尽头,他咬咬牙,想起仍厮杀的魏薮,加快了步伐。幸而不远处微微透着亮光,那定是出口了,但顾荆璞却担忧着,踏出林间意味着他失去了森林的庇护,自己身处林密中,尚且能避开流矢,可一旦身处开阔之地,又如何能躲避?
顾不了这许多,魏薮还在林中,顾荆璞必须找到魏薮说的人家才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顾荆璞远远地瞧见了魏薮口中的人家,离得却遥远,顾荆璞知晓就算自己跑断了足胫也必须去到那里。
然而事与愿违,一发流矢远远地射来,正中顾荆璞右臂后侧,顾荆璞闷哼一声,却依然不止步。
第二箭射中于右腿,顾荆璞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第三箭射中于后背,顾荆璞疼得冷汗直冒,却依旧在地上匍匐着,欲去往那已不能去到的地方。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曾想居然能跑这样久”背后传来响声,有人在缓缓地靠近“别挣扎了,小心流更多血,那样更疼”
“你”顾荆璞气喘吁吁,已然透支的身体不能支撑他再行动一步。
“今夜,便送你和魏大人上路”那人说着,吹个口哨,便听得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血淋淋的身躯被扔到顾荆璞身旁。那是魏薮,他已然遍体鳞伤,衣物被刀剑一类的东西划烂,真如悬鹑1,其中鲜血淋淋,已然染得白色衣物一片血色,而魏薮虽一副行将就木之色,却还妄图挣扎着,似乎想咬开敌人的脖颈。
“魏大人的确武艺高超,可双拳难敌四手,魏大人也只好沦落至此”那人讥讽着,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二人“不过也好,弟兄们厮杀一夜也乏了,若你二人不想被枭首示众,旁边是悬崖,你二人自跌下去也好,省得我们动手”
“我我该听你的话的”魏薮似乎自知时日不多,捧过顾荆璞的脸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太自负了,未曾想,连你亦害了”
顾荆璞摇摇头“如若不是我要回来,你也不会我其实,并无夺位之意,我只是欲回来探究曏2者之事”
魏薮颔首道“我知晓,我知晓,你方才说那些话我便知晓了”
“你不是还想知晓那日太卜对我说什么了吗?”
“是”
“他告诉我,切莫做一事,那便是宛转蛾眉马前死,我参悟许久,那是句诗谜,谜底便是一代红颜为君尽”
“太卜言中了,你果然做这种傻事”
“我一开始,便只欲好好活着,可如今便不同了,能同卿牵丝3后死,夫复何求?”
“有多少切倚4之言,还是下去说吧”背后的声音催促着。
魏薮挣扎着站起身,将顾荆璞横抱起来,他小心地避开箭只,顾荆璞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魏薮的脖颈,而另一只手悬于空中,魏薮低声道“我耐性太差,多谢你如此宽容”
不知顾荆璞有未听清他的话,只是看着远天喃喃道“你看,天亮了”
两个身影消失于看不见底的悬崖边。
落下的二人如一只鹖鴠,猛然抖身,落了沉风溺雾,温和的日辉终于抛光于沉眠已久的大地,他似乎耸然摇开金亮的翼,最微小的毳绒亦吸满日光的明晔,那翼将最后一屑残冷沥尽,扫却一切枯尘。
鹖鴠越过昼与夜的交界,将温柔的朝光吻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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