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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修)


那种异样的情绪上涌,谢姝很快就压下。她之所以会频频想起大周,大抵是因为看见了大梁的繁华,而此时大周皇室要么死,要么生死不明,她幸运地苟活于此,多少带了些愧怍。

        她在这头想着往事,军演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少年郎翻身下马,站在大梁帝面前,躬身抱拳:“禀陛下,神策军归。”

        “好!好啊!”梁帝朗声大笑,看向少年的目光炽热。

        抛开盛湛身上繁杂的身世,他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拔群的天赋,刚直的性子,得他是大梁朝的幸事。

        想罢,赵谦看向盛湛的目光带着喜悦,道:“朕予你封号,意为大梁广平天下,愿你不负众望!”

        王皇后也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广平侯如此年轻却已为大梁栋梁之材,未来不可限量。”

        那头戴金冠女子笑说一半,话锋一转,对着台下银盔少年道:“听闻广平侯射技极为了得,可否一睹?”

        王皇后话到这份上,盛湛也没有推拒的理由,他沉声颔首:“臣愿为陛下、皇后娘娘效劳。”

        赵谦也点了点头,王漾顺势道:“前些日子夔儿猎得一只毛色光亮的海东青,凶猛无比,用其作为猎物是极好的。”

        话了,她拍手叫宫人带了个盖着黑布金笼上台。魏燕琼懒洋洋睨了眼王漾,心中嗤笑,面上却端道:“太子殿下果真样样拔尖,这不在蜀地的鹘鹰也能捕得。”

        赵夔起身,先声是笑,尔后替母后接下话茬,“蒙贵妃娘娘盛赞,海东青确不该在蜀地出现,想来是从哪家豢养着的富户飞出来的。”

        话毕,男人走向黑布金笼,伸手揭开绒布,只见笼中鹘鹰振羽狂唳,缘啄皮绳,端的是个凶狠。

        臣群躁动起来,赵夔温润声音响起:“此鹘徒有二十斤又十五两,广平侯定能拿下。”

        许是想起了他对罗敷堂的捧杀手段,谢姝听着心中染上几分不悦,可她一点也不担心那少年,似乎就如赵夔所说“定能拿下”一般。

        这种信任不知从何而起,就连谢姝自己也未曾察觉。

        盛湛歪头,“递弓。”身后神策军中走上一将领,将箭袋与玄铁弓双手奉上,少年接过,穿戴整齐翻身上马,与高台之上的男人平视,道:“殿下,来。”

        他不说任何花哨的话,单单一个来字,引得群臣中的贵女们芳心大动。谢姝听身侧的几个女子纷纷议论起那张狂的小将军,这架势就差当即以身相许了。

        他倒是向来爱做这么嚣张的事,谢姝想。

        赵夔被如此逾矩,面庞仍不改温和,他侧身剪断皮绳退回席位,由宫人打开金笼大门,笼中海东青夺笼而出,鹰啼嘹亮,响彻长空。

        马背上的少年抬手取箭,正此时,海东青盘旋的空中飞过两只大雁,少年眼疾手快,眯起眼两指扣住三箭,箭羽破风而去,就像是预估准了那鹘雁的飞行轨迹。

        海东青短促地嘹唳一声,众人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空中落下坠地三只不明鸟类。场上静了片刻,紧接着爆发出如山倒海的喝彩,就连赵夔眸光也染上了几分惊讶。

        三箭,箭箭命中。高台之上,帝王惊声:“快,快将猎得之物呈上来。”

        一对大雁、一只海东青。

        广平侯出色地证明了自己不负帝王所赞,他是当之无愧的大梁春夏第一枝。

        群臣议论小侯爷英勇时,唯一人坐在袁宁身侧,品着杯中茶,嘴角笑意淡淡。袁宁附他耳,道:“盛大公子,您瞧瞧,令弟……哎!”

        盛清笑着摇摇头,不接他话。

        后头说着话,前头赵谦将赏赐赐下,正被盛湛的射技逗得开怀时,魏贵妃娇声传来:“陛下,既看了男儿郎,不如再来看个女儿家?”

        “哦?”赵谦饶有兴致抬头,接道:“怎么个看法?”

        魏贵妃抿唇一笑,唤来宫人吩咐下去,只听场上突然响起琴乐,是那首著名的《十面埋伏》。

        众人疑惑时,只听女子娇喝一声,“驾——!”

        马蹄尘土飞扬,一身烈焰红装的少女快马入场,随着奏乐之声激烈,少女飞身将腰间软剑出鞘。

        她脚尖点于马鞍,马儿如与其通晓心意般绕着猎场飞奔转着,马背上少女左右脚轮换,软剑随她倾身旋转,马鞍之上似盛开一朵红莲。

        少女将手中软剑抛于半空,举起剑鞘,剑身入壳,她落座回马鞍冲着高台驾马而来,奏乐声戛然而止,只听她道:“吁——”

        马首被勒,前蹄高提,马儿原地转了一圈,红衣少女回眸自信一笑,似乎不觉自己在表演,而是来了次畅快淋漓的驾马而行。

        她高声道:“快哉!”

        如此热烈的女子让安静欣赏乐声的群臣再度骚、动起来,就连向来男女情、事寡淡的盛清目光都带了几分温度。

        见状,袁宁笑道:“不曾想公子竟是好这口的!这般嚣张的女子哪能配得上盛大公子您呢?”

        盛清睨了眼袁宁仍是不答,不过说起嚣张一词,倒是令他记起了那个雨夜,那向来嚣张的女人匍匐在他脚边求饶的模样,两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红衣女子表演结束,翻身下马,大梁帝看清来者哈哈大笑:“朕还想是哪家女子如此有胆识,果然,非娆光莫属!”

        台下,沈可欣躬身抱拳,朗声:“娆光拜见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王皇后向来不喜沈娆光的行事作风,魏贵妃叫娆光献舞这手定是在恶心自己,可谁叫梁帝独独欣赏她呢?这会儿倒是轮到她面上端着笑,强忍不适夸赞:“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魏贵妃见她面色难看,心中畅快,亲自替娆光向帝王讨了赏。赵谦也不吝啬,挥手赏赐,少女俏皮领赏谢恩。

        此刻台下红衣少女与银盔少年站在一起,端的是个赏心悦目。赵谦舒开眉眼,倾身说道:“女儿娇俏,男儿威武,不若朕做主为这对璧人牵个线?”

        帝王话出,众人心底一惊,娆光郡主与广平侯?这是什么搭配!

        在多数贵女愤懑时,谢姝却抓了把瓜子,好整以暇看着那头的热闹。一个是好友,一个是合作伙伴,这搭配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

        帝王话音落下,银甲少年悄悄抬头,目光巡梭,最后锁定了那手握瓜子的少女。

        谢姝嗑开一颗瓜子,懒洋洋地看着盛湛神态,谁知视线就这般猝不及防与他相撞,心头一颤,惊掉了一手瓜子。

        少女面上慌乱,坐直了身子,拍掉手心瓜子尘屑,就连心虚的模样都与当初如出一辙。

        盛湛作恶成功,低低一笑收回目光。

        男儿郎的目光惹得一片女子心猿意马,或打理起发丝,或整理衣衫,意图博得小侯爷的青眼,可唯独把本将此时当戏赏的谢姝吓得不轻。

        不多时,她稳下心绪,柳眉随之一蹙。谢姝,你这是在慌张什么?叫他大大方方看又能如何?

        谢姝默默在心底训斥了自己一通,脑海中却不自觉忆起初见少年银甲加身的模样,记忆几乎与此刻重叠。

        少女无奈抿唇,心道不公,为何每每偷窥都能叫他抓个正着?

        -

        那头还未等盛湛说话,身侧的沈可欣先急了眼:“陛下,臣女不愿!”赵谦未曾想竟有人能拒绝盛二,疑惑道:“为何?广平侯这般优秀的儿郎,朕可是为了你好。”

        “陛下,若为臣女好,便赐臣女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婚嫁。”

        沈可欣单膝跪地,垂首抱拳,举止有多么乖巧,言语就有多么不敬。

        少女话落,群臣议论声此起彼伏,袁宁看着盛清,冷哼一声:“对着圣上尚且是这般嚣张,娶回家还得了?”盛清挑眉,“袁相,注意言辞。”

        袁宁被他提醒方闭了嘴,若说方才只是欣赏,现下盛清倒是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收回前言,赫连晓晓与她截然不同,别人不知,盛清最是清楚赫连心底自卑,为了自保不得不表现出的跋扈嚣张,而台前的少女一袭红装——

        不是别的,她本身就是那样自信热烈的女子。

        有意思,白衣公子放下茶盏,心下一笑。

        那头帝王听罢沈可欣的话,眯起眼,“你这是在怪朕乱点鸳鸯谱?”话了,盛湛也随她跪地,道:“陛下息怒,郡主是知晓臣已有心悦之人,不愿横刀夺爱。”

        盛湛的话虽极大可能是扯出来哄骗他的,但至少给了赵谦台阶下,帝王轻笑一声,淡淡:“朕竟不知你有心悦的姑娘,罢了,此事便不提了。”

        盛湛与沈可欣忙出声谢恩,起身退下。

        大梁帝方才的好心情被那两人打断,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德因公公见状,忙高声唱道:“围猎开始!”

        群臣从席位上起身,男儿郎与女儿家分了各自的猎场,谢姝随着大流走到围猎场,方才看了一出大戏她还不能消化。

        正当碧色骑装少女漫不经心挑选着马具时,沈可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桑桑!”

        谢姝回眸,那少女换了红裙,一身洋红骑装仍是张扬。

        看着她牵着马走向自己,谢姝笑道:“差点就要对郡主道声恭喜了。”沈可欣听出了她的打趣,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真是瞎操心。”

        谢姝左手覆上她的红唇,右手食指抵在自己嘴角轻嘘了声,“人多眼杂,可不能说这种话了。”

        红衣少女扣住她手腕拿开,面上不耐,“任他们说到面前去,”话头短暂一停,少女向来带笑的容颜上竟露出一丝伤感,她道:

        “我沈家一门忠烈,寻常人怎能与我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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