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往逆风开局的才是男主
高拱三人也是成熟的老政客，虽然心里惊诧，但是却没有贸然开口。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高拱忽然开口说道：“今日怎么不见刘大伴啊。”
守在一旁伺候的冯保，顿时感觉到一股危机，心跳加速，偷偷的瞄向朱翊钧，期待着皇帝陛下可以维护自己几句。
朱翊钧转过头，恰好与冯保对视上了。
冯保连忙低头，局促的微微后退半步。
“母后要求更换的，说刘大伴年事已高，劳苦功高，理应尽享天伦。”
张居正作为高拱作为得意的门生，自然明白恩师的意图，就是转移目标，减少小皇帝的抵触心理。随即开口说道：“回陛下。按照我大明祖制，后宫不得干政啊。”
高拱好似记忆不好一般，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拒绝道：“有道理，这冯大伴不能作为掌印太监。”
冯保没想到朝中首辅居然在自己当值第一天，直接否定自己。
“高大人，我……”冯保简直委屈的不行。
但也清楚，这是小皇帝在偷偷告状，看看朝中大臣的反应，要是对方不表态，那就直接按之前说的撂挑子！要是对方站出来，收拾自己，就代表硬刚陈太后。
陈太后也是名门之后啊，要是再侵蚀帝权的话，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汉朝的吕后家族。
高仪也和稀泥的表态道：“冯大伴也别生气，此事太过突然。我认为还是再锻炼锻炼为好。反正你还年轻嘛，机会未来多的是。”
随后在张居正的提议下，结合另外二位大臣的意见，陈洪成为了新的掌印太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翊钧微笑着看待这一切的发展。
冯保发现这一切就像早前他替换刘大伴时候的样子，小皇帝也是安静的看待一切的发展。
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到背后发凉，原本憨厚白胖且年幼的皇帝，在他眼中也变得神秘恐怖起来。
新换上来的陈洪，拘谨的守在一旁。
此时高拱和颜悦色的问道：“陛下，这几日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当初先帝把您托付给我们三人，就是相信我们的为人啊。”
心情愉悦了些的朱翊钧也换了称呼，“朕还想多活几年，好好照顾我母后。所以，你们三人要不真考虑考虑，实在找不到礼法的话，咱们可以遵循‘禅让’啊。”朱翊钧说完，一脸真诚的看着高拱三人。
张居正忽然问道：“陛下为何执意退位啊？”
没错，这也是三人不解的地方。这个位置所象征的意义无需多言，从古至今，无数人为他疯魔啊。
“为了活着。”
“活着？”高仪疑惑道。
“大明朝此时千疮百孔，犹如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要是想起死回生，需要下何种力气才行？朕每次想想，都觉得累。如果当一个只懂得摇旗呐喊，盖章闭口的傀儡，朕又心有不甘，但是要想到和士林集团、土地乡绅们博弈吧，更累，而且还要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
“所以，干脆咱们商议一下，这退位让贤的事情。反正我朝的闲散王爷无数，多朕一只蛀虫也无妨。”
朱翊钧三言两语指出了当前大明的问题，让三人的心思活络的不少。看来这就是有的谈，而不是真的蠢笨到想退位啊！张居正听完朱翊钧的话，顿时精光在双眸闪烁！这是铁血派的帝王之象，但似乎看的太过通透，所以有些颓、有些懒。但无妨，这是自己最佳的政治伙伴啊！
高拱清了清嗓子，沉稳道：“陛下此言差矣，这乃是太祖陛下交予你的基业啊，亿万百姓的衣食住行都压于你的肩膀，怎可轻言放弃呢。”
高仪附和道：“是啊，是啊。”
朱翊钧别扭的走到高拱身前，命令道：“你把手掌搭在朕的肩膀上。”
“你看，你的手都比朕的肩膀要宽，朕一个十岁皇帝能做什么，反而快进入叛逆期了，会牵扯诸位的精力，你看朕那皇弟，未断奶的年纪，诸位大臣可操作的空间完全大了几倍啊。”
张居正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朱翊钧的想法。
针对冯保，是测试三人是否在乎皇权的纯净，如果三人不管的话，那么当这个小皇帝要夹在权臣、宦官、后族三者之中，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敌人环绕，那有可能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法睡。
针对皇位，是测试三人是否有做‘孤臣’的想法。
什么是孤臣？
那是除了皇帝，满世界皆敌人的极端权臣。他不会有自己的利益集团，不会有自己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皇帝的信任，若有，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无，诛九族、抄家、车裂等等酷刑随机一个或者多个！
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么？！
张居正在朱翊钧的身上看到了嘉靖皇帝的身影，那可是凭借自己超高的智慧，将所有大臣掌握在股掌之间。然后潇洒求道几十年不上朝的猛人。
高拱沉吟片刻，开口委婉的劝说道：“陛下刚刚继承大统，正是大赦天下，施恩于民的时候，若是贸然动刀，必然会影响陛下威望啊。”
朱翊钧深深的看了高拱一眼，果然是标准的‘鸽派’思想。看来当初斗倒严党，已经耗尽了高拱的全部热血。
高仪则是听出来朱翊钧的意思，现在是露脸的机会啊，自然要懂得把握，但也不可太过张扬，否则惹怒高拱，也是给自己找罪受。
“陛下，高大人说的是。但微臣也认同陛下所言极是，只不过当前并非良机，等陛下威望已成，再行此事。”
朱翊钧对于高仪这种得罪，但又不完全得罪的做法，实在太过理解。这就是成年人工作生活的日常嘛。
突出一个圆滑！
“那张大人呢？”朱翊钧想看看这位未来十年的猛男是否敢直言师之‘过’，国之‘过’。
高拱对于高仪的表态略有不满，此事就应该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把小皇帝的不切实际想法直接掐灭。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好弟子身上了。
张居正看到了恩师给自己打的眼色，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没有立即回答朱翊钧的问题，而是问道：“陛下刚刚说，退位后当个蛀虫。那吸的不也是咱们大明百姓的血。陛下既然不忍他们辛苦上缴的税款，进入贪官污吏的口袋，为何退位后还要加入？”
朱翊钧淡淡的看着张居正没有回答。看看他是否够胆骂自己。
“想必陛下是对大明现在的状况失望了，才会忍痛退位的。但是既然陛下有心为他们做点什么，那就更不能轻易放弃。我大明百姓，实在太需要一个明君了！！”
高拱二人，甚至包括朱翊钧都没想到，张居正居然胆大包天，一口气骂了明朝9成以上的皇帝！
朱翊钧立刻摆手制止了高拱二人准备给张居正找补的动作。
微笑道：“知进退，晓轻重，重得失，可是明君？”
“一往无前！抛却小义！不计得失！才是明君！”张居正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时，昔日恩师成为政敌……”
“不怕！”
“那时，昔日亲人成为蛀虫……”
“可斩！”
“那时，你的背后有朕……”
“谢陛下恩典！”张居正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而一旁的高拱气的老脸刷白！
看着离去的三个背影，明显瞬间分成了两个阵营，高拱二人虽相依结伴，但是气势上完全败给了一人悠哉慢步的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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