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也曾热爱这个世界啊
“既然你还知道好武器打倭寇用，怎么还拦路抢劫？”齐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大人，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没钱，穷的。”老曹的语气夹杂着一丝丝不耐烦，有任务就谈任务，关心自己这‘副业’做什么。
领导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啊！
“你不知道一般我这样的行商手里也没几个子儿啊，要是真有勇气你就应该对当地商贾巨富下手啊，穷人欺负穷人算什么啊。”齐越仿佛完全没感受到，继续刺激着老曹。
“嘿嘿嘿，那种有钱有权的，而且多半还有过照面的。不好下手的。”老曹不想一直被动，继续说道：“大人，我这即是暗线也是百夫长，结果两方谁都不给工钱，让我傻出力。这么多年了，也不太合适吧。”
“那我们拖欠你多少工钱啊？”
“五十两。”倒不是老曹顺口一说，而是这两份拖欠的工资算是他的心魔了，没事就盘算，早已深深的刻入脑海里。
齐越也不讨价还价，直接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票递了过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曹颤抖着双手，捧着那张巨额的银票，小心翼翼的藏入自己的裆部。
“见笑了啊，大人。”
齐越敏锐的发现老曹在仔细的确认银票的真伪后的那一抹释然。
“卫所拖欠了你们多久的饷银了？”齐越问出了朱翊钧关心的第一个问题。
老曹吧唧着嘴，微微仰起头，心里默数了一下，不确定道：“大概十三个月前吧。”
“发了多少。”
“发了五两。”
“以你所知，哪个级别的官员始终饷银不断。”坦白说，齐越有些心惊，这兵部对于卫所军人实在太狠了，虽然这里不像边关将士那么困苦，但是钱也太少了吧。这样的情况下，商贾巨富怎么可能会不趁虚而入啊。
“大人，坦白说要是单单依靠国家的饷银啊，兄弟们早就饿死了。有门路的早已和巨富勾结，没门路就只能落草为寇了。”老曹耸了下肩，摊开双手，语气中颇为无奈。
“哦，我知道了。那整个江南地区都是，还是只有宁波府？”齐越关心道。
“都是的。而且直说吧。真正的倭人不多的，大部分都是咱们自己人骚扰沿海一带与海上安全。都是生活所迫嘛。”
二人谈话间，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曹叔，曹大娘又不肯吃东西了。”
老曹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暗，不顾齐越在旁，连忙冲了出去。
齐越也是好奇，急忙快步跟上。
三拐二拐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一个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内。
“娘，您这是怎么了嘛，干嘛又不吃东西啊。”老曹轻声询问道。
曹大娘似乎没看到齐越一样，对着老曹一边打，一边骂：“你都是给你死去的爹丢尽了脸面！军籍虽然卑贱，但是走出去也是能挺直了腰杆子，往上数多少代也都是良家子。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抢劫，再下去是不是要杀人才行啊。”
老曹无奈回头，对着齐越解释了一番，“大人，别见怪啊。我娘有点上年纪了，特别认死理儿。单纯的以为当兵的都是好人呢。”
“娘啊，孩儿这不是为了大家能吃口饭嘛。您老别生气，来吃点东西。”
曹大娘一把推开老曹，怒斥道：“我不吃，我嫌脏！！”
说完还向着老曹用力的吐了几口口水。
老曹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温柔道：“娘，您要是不吃的话，那如何照顾虎娃啊。那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知道，他有多粘你，你不吃饭他可爱哭了。”
原本暴怒的曹大娘，听到老曹搬出‘虎娃’这个名字后，顿时就安静下来。
老曹趁热打铁，连忙把吃的递了过去，然后矮身坐到她的身边，不断的柔声说着什么。
也许是生气太过用力了，也是吃饱后的困意袭来，曹大娘很快在老曹的安抚下睡着了。
在老曹的示意下，二人重新走出低矮的茅草屋。
重新挺直了腰杆的齐越看着远处的云朵，一直平静的心境忽然被打破了。
轻声说道：“你娘她……”
老曹淡然的说道：“前几年闹了饥荒，虎娃娘、虎娃都是生病去世了。然后老娘年岁大了，受不起这样的刺激，有些疯癫了。”
随后深深的吐出胸中闷气，“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劫道的。可惜年景不好的时候，什么都差！一切都晚了、太晚了啊。”
这一刻，老曹的表情没有了之前的市侩，只有无尽的落寞与思念。
齐越此前一直在帝都参与上层间的博弈，那里有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唯独没有饥寒交迫。
“大人，你知道么。曾经我父亲就是我唯一的榜样。他也是百夫长。武艺高强，古道热肠。小时候他总说苦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要我乐观一点，这样长大后就能加入军队，成为国家合格的勇士。与他一起保家卫国。”
“一开始，我是按照父亲的要求做到，当我有了虎娃之后，也是一直这样教育他的，说苦日子快过去了，要乐观一点。可是连个娃娃都‘走’我前面了……大人，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啊，坦白说，我想着伺候走老娘之后，就去暗杀十里八村最无道的商贾，然后坦然赴死。”
老曹也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刚见面的人说这些，但是也恰恰因为对方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了，他才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心里话吧。
齐越认真的看了一眼满脸皱纹的老曹，用力的拍了拍对方肩膀。
“别放弃，好日子真的要来了。”齐越说的斩钉截铁。
老曹则是敷衍的笑了笑，“随便吧。我对于这个世界，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齐越不忍自己发现的得力手下居然早已心如死灰，于是转移话题，讲起了一则关于朱翊钧的事情。
“老曹，我见过当今圣上。”
“哦？陛下长得什么样子，我听说是个娃娃。”听到是奇闻趣事，老曹顿时来了兴趣。
“真的是个娃娃，胖乎乎的，腿脚不咋好，走起路来有些高低肩。”齐越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去，真的假的啊。当朝陛下居然是瘸子。”这样的‘惊天秘闻’，让老曹顿时脑海中产生的无限遐想。
看着傻笑不止的老曹，齐越继续说道：“陛下刚登基啊，就让御医诊断。结果御医说只有把病脚重新敲碎，然后再长就能好，你猜怎么着？”
齐越一看就是一个讲故事高手，一顿一挫间，充分拿捏了老曹的心理。
“我猜陛下年纪轻轻，因为怕疼，也就算了。反正龙体珍贵，走路也有人太监背着，也不耽误嘛。”老曹认真的思考片刻，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非也，非也！陛下在自己的第一次早朝的时候，让人捏碎的他的脚踝，他说堂堂一国之君怎能连这点苦痛都忍不了，而且他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要给大明百姓一个富裕的国家、安全的国家。”
“大人，你这越说越玄乎了。他一个十岁娃娃能这样有种？谣言止于智者啊。”老曹不信的摇了摇头，好像结尾不是自己期待的，连说话的兴致也少了许多。
“我可没有胡说，因为就是我亲手捏碎了陛下的脚踝。”齐越双手环胸，一脸得意的挑了挑眉。
“大人，你可真的能吹。”老曹连连摆手，用全身否认着齐越的说法。
“你再回忆下，审讯我的自白。”
老曹低声重复道：“指挥史……帝都锦衣卫……”
以他所知，锦衣卫只有一个指挥史。当时他也没往那上想，而且自己老娘犯病也没给他时间去沉淀思考。
当一切联系到一起的时候，老曹再看齐越的笑容，就读出了几丝玩味在里面。
顿时脸上的肌肉也僵了几分。
齐越好心的鼓励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陛下继位，就是要来挽救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真的么，大人。”老曹虎目含泪，声音颤抖的问道。
“真的！陛下一定会将你父亲所热爱的那个国家还给你的！跟我去帝都吧。”齐越发出了最为诚挚的邀请。
所在系统内的一把手的盛邀，傻子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可老曹说出了让齐越大为意外的话，“大人，我老娘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老娘。这帝都，我就不去了吧。”
齐越一时间有些错愕，但是回想起对方母亲的状态，认真说道：“之后我会给你几次任务，这样你成为宁波府总负责人才不会突兀。”
本以为对方会生气的老曹已经做好了被骂不识抬举之类的话，没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回复。
老曹立刻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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