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成长的阵痛期
京察开始短短半月，已有三位官员锒铛入狱，其中官职较高的当属顺天府尹，罪名，贪污受贿。
偏偏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部分人眼中，朱翊钧与张居正是要把所有人的底裤都扒下来，让所有官员光着腚，全身赤裸的接受大明百万百姓的审视与点评，其中表现较好，罪名较轻的人，可以仍旧屈辱的当这个‘官老爷’，剩余的，则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今天学宫下学之后，张居正一脸严肃的找到了朱翊钧。
对他说出了一句话:“谢谦……冒死进谏，以头撞柱，命绝当场!”
谢谦，朱翊钧对他最深的印象是和张居正在朝堂之上动手。但事后张居正并未追究，反而对他的评价极高。
【此人虽然固执，但可称为大明风骨。】
“为，为何？”朱翊钧错愕不已，难以接受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告别。
张居正挥手屏退众人，拉着朱翊钧走到一处凉亭内。
“今天早朝，因京察推进，已查出三人问题。谢谦认为这对当前大明可谓一剂虎狼之药，不适用于当前大明。便极力抗争。”
“然后呢？”
“一番群枪舌战，有人提起他当时窘态，一时气不过，谢谦此人不求财，只重名。如此羞辱下，便上演了以死谏言。”张居正微微叹息道。
朱翊钧闻言呆立当场，略显不安地搓了搓面孔，片刻之后干涩出言道:“太傅，你是说……是朕害死了他？害死了一个一心为国的铮臣？”
当初自己可是为了看热闹而没有早早将人分开的！
张居正拍了拍朱翊钧的肩膀，一字一句缓缓出言道:“陛下是当朝皇帝，您的一言一行都会决定数万人的生死!”
“所以，记住这个谢谦，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的死因，他的确是因你而死!”
张居正为何特意把这件事硬加在朱翊钧的肩上？
因为他要朱翊钧这个年轻的皇帝清楚，这个朝堂不是简单的黑白之分，一道政令，必然会引发多方博弈，他们的出发点也许都是好的，但结果就会出现这样令人遗憾的事情。这也是所有皇帝的必修课，只能由忠臣的性命来上的一堂课。
谢谦，是因我而死？
好像，他真的因我而死!
茫然，惶恐，不安……
各种情绪、百般滋味交织在一起，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令朱翊钧有些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
不得不说，这谢谦也是个狠人，或者说这群言官都是狠人！
他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旦遇到了这样的机会，他们会毫不顾忌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撞柱而亡!
这是想拿命，换一个贤名啊！
这也是朱翊钧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晚冬的风，依旧凛冽。
朱翊钧算是好好的被人上了一课。
夜，张府。
运动完之后的张居正，接过热腾腾的手帕，擦拭着汗水。
“陛下还是个孩子，这样是否会太残忍了？”张夫人对于朱翊钧的印象极好，首先是张居正的身体明显壮硕了不少，其次她最在意的睡眠与饮食问题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再者通过张允修，也知道了朱翊钧对待她儿子也是极为关注。
如此一来，张夫人早已把朱翊钧当做亲人看待。
“那也是大明的皇帝!”
今天本来几句闲谈，没想到说错了话，被自己夫人抓着问，张居正此刻心中早已后悔。
书房外的张允修听的心惊胆战，赶紧放缓脚步声，悄悄离去。
“谢谦之死与陛下何干？你告诉他有什么用？京察制度是内阁定的，推进是内阁推进的，他做了什么！”屡次被吼的张夫人也来了脾气。
“本就与陛下有关，我为何不告诉他？”
“他还只是一个孩童，你给予他如此之大的压力，难道就不怕把这孩子压垮了？”
“玉不琢，不成器！”
“你就不怕用力过猛么？”
张居正看出来了，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自己夫人这关是过不去了。
调整下心态，上去拉着夫人的手。
柔声道：“夫人，你还记得陛下之前写的那两篇文章么？”
“嗯嗯，按你的话说，是镇国级别的文章。”
“那陛下的志向的天下人尽知。但是如果没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再伟大美好的志向都是空谈，其它的事情，我这当首辅可以大包大揽，但是心智方面，只能依靠陛下自己。这关早过就比晚过强！现在他年龄不大，早点经历生死未尝是一件坏事。”
看到张夫人还要说话。
张居正连忙告饶道：“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最多我下次注意好不好。”
“下不为例，老爷不能只看身份，还有注意年龄啊。”
……
此时，朱翊钧躺在了自己大床上。
双目无神的盯着屋檐。
“谢谦啊谢谦，你个老顽固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啊，朕明明手里有着打开新世界的钥匙，为何你却甘愿以死明志？”
“既然，你留恋这里，那就先别着急投胎，睁开眼亲自看看朕到底做到是对是错！同时，你也看看你极力阻挠的京察制度，到底能揪出多少寄生虫！”
“虎狼之药，这个词说的好，说的准确！不然驱不散，除不掉那些跗骨之蛆。”
朱翊钧的心中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痛快的翻了个身，却不料之前他早已在床沿位置。
“好痛！”
张鲸慌张的推开门之后，看到朱翊钧大头朝下的栽倒在地。
“御医！”
这声刺耳的尖叫，让朱翊钧回想起了一开始的那个夜晚。
“算了，今晚就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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