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追溯

　　天气越来越冷，教室中也点起了壁炉取暖，暖洋洋的火焰缓缓燃烧着，导致学生们总显得昏昏欲睡。

　　“当你在湖泊或者河流附近，突然看到长势奇怪却又很茂盛的宽叶香蒲草，就意味着你们要小心了。”黑魔法防御术课上，雷古勒斯正在试图营造一种紧张气氛。

　　据说这样容易让学生们集中注意力，而不是干脆睡死过去，这是斯拉格霍恩传授给他的小秘诀，当年魔药课老教授很擅长调动小巫师们的好奇心。

　　这种做法效果不错，绝大多数学生都在认真听讲，唯有一人例外。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削赫奇帕奇男生，似乎在低头翻看着藏在抽屉里的课外书，嘴里还念念有词，丝毫不理会旁边同学的疯狂暗示。

　　“斯卡曼德先生，请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雷古勒斯走到他身前，低头问道。

　　“我在看这本书，先生。上面写着世界上存在一种叫做弯角鼾兽的物种，它们居住在瑞典的山区中……”罗尔夫·斯卡曼德就像正常回答问题一样，将手里的杂志扬了扬，认真地对雷古勒斯解释道，“我觉得这不符合常理，瑞典的山区通常栖息有瑞典短鼻龙，而众所周知的是，短鼻龙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内出现其他生物……”

　　雷古勒斯拿过了那本杂志，封面上赫然写着《唱唱反调》。

　　“有道理的推测，但这与我们课上的内容无关。我们应该关注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小心茂盛的宽叶香蒲草？”雷古勒斯盯着罗尔夫，问道。

　　同学们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但罗尔夫丝毫不为所动，用背课文的平板音调回答道：“因为那很可能是马形水怪的鬃毛，它引诱粗心大意的人骑到它的背上，然后一头扎进河流或湖泊的水底，狼吞虎咽地把人吃掉，再让人的五脏六腑漂到水面上。”

　　雷古勒斯“回答正确”一词还没说出口，却听罗尔夫继续说道：“我爷爷的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我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了……因为马形水怪没有危险，我家里养着一只，我从小就骑着它到处玩……”

　　全班同学都用崇敬的眼光望向罗尔夫。

　　“够了。”雷古勒斯的嘴角抽动，脸色古怪地打断了罗尔夫的发言。

　　此时此刻，他深刻地理解到了麦格教授在课上，面对詹姆·波特和小天狼星时的心情。

　　“斯卡曼德先生的回答基本正确，赫奇帕奇加三分。对付马形水怪的办法很简单，只要用放置咒在它头上安一个马笼头就行。”雷古勒斯示意罗尔夫坐下，“但你们不能认为这样就真的和它交上了朋友，因为它会对此怀恨在心，有巫师试过重新摘掉马笼头之后再去抚摸马形水怪，下场是被咬掉了一只手。”

　　学生们纷纷开始动笔记录。

　　“由于上课看课外书，赫奇帕奇扣掉五分。斯卡曼德先生，这本书就先放在我这里了。”雷古勒斯将《唱唱反调》塞进了公文包，“另外，私自饲养马形水怪是违法的，希望你的家人有在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报备过。”

　　教室内响起一片笑声，罗尔夫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放置咒，这个年级的学生都已经学过，难点在于如何精确地命中一个不断移动，试图咬掉人脑袋和手臂的马头。

　　抓一只活的马形水怪来练习，显然不太现实。

　　雷古勒斯也拒绝了罗尔夫把家里的马形水怪借给学校的提议。

　　后半节课上，雷古勒斯用变形术弄出了一个马形水怪的脑袋，操纵着它来回移动，让学生们试着用马笼头套住它，基本上算是达到了教学目的。

　　就连罗尔夫都承认，真的马形水怪也没有这么灵活。

　　下课之后，一只毛发凌乱的猫头鹰急匆匆地飞进了教室，给雷古勒斯丢下了一张纸条。

　　字条很简短：

　　“周六十点，你的办公室见，请务必在。”

　　从字母的书写方式来看，这张字条出自小天狼星之手，但字迹显得很潦草，显然写纸条的时候事出仓促。

　　他印象中，小天狼星多数时间都不太正经，如果一旦正经起来，通常说明没好事发生。

　　果然，到了约定时间，小天狼星的脸在炉火中亮起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和上次用活点地图打趣的时候截然不同。

　　“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担心。”

　　“前段时间，纽特请我们去他家，看他那些可爱的小宠物……你能相信吗？他家的地下室用了无痕伸展咒，里面养了一只马形水怪……”小天狼星打开了话匣子。

　　“说重点。”提到马形水怪，雷古勒斯又想到了之前课上试图杀鸡儆猴，却撞到专家枪口上的经历。

　　“哈利偶然发现，他可以和如尼纹蛇说话，”小天狼星正色说，“纽特都被吓到了。”

　　雷古勒斯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这可是个稀罕的能力，你有……查证过你这位教子的身世吗？”

　　“詹姆和我说过他们是卖魔药起家的，别的我就不太了解。”小天狼星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调整了情绪，说道，“但问题就在这儿，如果这是他祖先遗传的能力，一切好说，但如果……是别的因素导致的，就麻烦了。”

　　雷古勒斯沉吟不语。

　　这所谓的别的因素，就是伏地魔如此看重哈利·波特，一定要杀死他的原因吗？

　　小天狼星带着几分恳求地说：“我得拜托你帮这个忙，哈利和我生活在一起，如果他发现我在调查这些事情，肯定会感到不安的。”

　　“你说这些话，不怕让他听到吗？”

　　“哦，莫丽请他去家里共度周末了，我才有空和你聊这些。”

　　“莫丽？那是谁？”

　　“吉迪翁和费比安·普威特的妹妹，嫁给了亚瑟·韦斯莱。”小天狼星解释。

　　普威特兄弟的名字，雷古勒斯并不陌生。

　　这两位可是法力高强的巫师，更是当年伏地魔和食死徒们的眼中钉，给食死徒的行动造成过很多麻烦。伏地魔不止一次想派人除掉他们。

　　“他们兄弟两个现在怎么样了？”雷古勒斯问，“这段时间从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唉……早就死了，被多洛霍夫带着四个人给埋伏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彼得那个叛徒出卖了他们的行动路线。”小天狼星恨恨地说，“我们只来得及找到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

　　“很遗憾听到这个。”雷古勒斯轻声说。

　　埋伏行动由食死徒中的顶级高手，安东宁·多洛霍夫亲自出手执行，还带着四个帮手以多打少，普威特兄弟的受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总之，哈利目前还没想太多，因为我能和狗交流，也能让安塔莉丝听话。他暂时认为这是每个巫师都有的本领。”小天狼星加快了语速，“但我们最好赶快搞清楚这件事，蛇佬腔不是什么好兆头。”

　　“邓布利多知道吗？”雷古勒斯忽然问。

　　“我还没告诉他……我觉得并不一定所有事情都得让邓布利多知道，他要管那么多事情。”小天狼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但这不算小事，如果真的是因为……你所谓的别的因素。”雷古勒斯认真地说。

　　“我明白了。”

　　自从这次谈话之后，雷古勒斯出现在有求必应屋的时间减少了许多，更多则是泡在图书馆里，查询那些历史书和人物传记。

　　由于莉莉·波特是麻瓜出身，几乎不可能存在会说蛇佬腔的祖先，雷古勒斯将重点放在了詹姆·波特这一支血脉身上。

　　虽然波特家族是古老的巫师世家，但巫师世界的“二十八神圣家族”中，并没有波特家族的名字。

　　这是因为，“波特”是一个不常见的麻瓜姓氏，而当初编纂纯血统巫师清单的人，根据这一点，擅自揣测波特家族是从混杂的血统中偶然变异出来的。

　　这种主观行为，让雷古勒斯的调查工作产生了一定的困难，因为对于混血家族，巫师界向来不太重视，有关他们的记载也没有纯血家族那么详实。

　　据小天狼星所说，詹姆·波特的父亲叫弗莱蒙特，以前是开洗发水公司的。

　　从这里入手，雷古勒斯开始了调查。

　　但这条路线在走到十七世纪的威森加摩成员罗尔斯顿·波特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

　　可能是因为罗尔斯顿·波特支持《保密法》，反对巫师和麻瓜的战争，而遭到了当时一些激进派的仇恨，他的资料残缺不全。

　　而从这些波特先祖的资料来看，并没有谁是蛇佬腔的相关记载。

　　越往前回溯，历史的真相就越难以捉摸。

　　经过大量查证之后，雷古勒斯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那就是波特家族的起源，来自于十二世纪的著名巫师，斯廷奇库姆的林弗雷德。

　　他的绰号“闲人（Potterer）”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在人们口口相传中简化变成了“波特”。

　　根据记载，林弗雷德有多达七个儿子，每个儿子都继承了他一大笔财富，其中长子哈德温，娶了来自戈德里克山谷的女巫艾欧兰斯·佩弗利尔。

　　考虑到哈利·波特一家曾经住在戈德里克山谷，雷古勒斯猜测，这个佩弗利尔家族的艾欧兰斯，有可能就是哈利的祖先。

　　但史书上，关于佩弗利尔家族的介绍，却是少之又少。

　　最终，雷古勒斯决定，再亲自去一趟戈德里克山谷，实地考察。

　　进入十二月，山谷已经不是那片葱葱郁郁，而是被白雪覆盖着，一派银装素裹。

　　再次来到那片小广场的中心，静静注视着方尖碑变成波特一家三口的雕像，雷古勒斯发现，原来广场周围的麻瓜商店有不少都关门停业了，只有巫师酒吧还在营业。

　　也许是万圣节之前，邓布利多为了避免冲突所带来的伤亡，用种种手段“劝说”这些麻瓜，搬离了他们祖居的土地。

　　教堂倒是依然亮着灯，良久，会有一两个信徒出入。

　　里面零星几个虔诚祷告的信徒，也都没有在意穿着斗篷的雷古勒斯穿过大厅。

　　来到墓园，他凭着记忆先找到了詹姆·波特和莉莉的坟墓。

　　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已经被雪花覆盖，几个月前，雷古勒斯放在这里的鲜花，早已不知去向。

　　他以这块墓碑为原点，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除了几位波特家族的祖辈之外，雷古勒斯还发现了很多其他纯血巫师的姓氏，其中一部分的后裔甚至还是他曾经的同学，或者现在的学生。

　　而另一部分，则干脆在某个时间点，彻底断绝了传承。

　　比如他此次前来主要寻找的目标，佩弗利尔家族。

　　雷古勒斯很遗憾地发现，十六世纪之后，就找不到佩弗利尔家族的任何成员了。

　　正当他准备将目光投向那些看上去比较古老的、历史超过了五百年的墓碑时，却被一块黑乎乎的、结着冰的青苔斑驳的花岗岩墓碑，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墓碑上刻着四行字：

　　坎德拉·邓布利多

　　1851-1899

　　及女儿阿利安娜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这个姓氏可太熟悉了。

　　雷古勒斯回想起上次，他和邓布利多一起来到这里时的场景，依稀记得老校长曾在一块墓碑前迟疑了片刻。

　　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邓布利多在回忆波特夫妇墓碑的位置。

　　“也许这就是你的珍宝吧。”雷古勒斯轻轻在墓碑前摆下了一束鲜花，默默离开了花岗岩坟墓，没再打扰她们。

　　无意间触碰到了邓布利多的秘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他仍记得此行的目的，很快便重新集中注意力，开始寻找目标。

　　终于，在二十分钟之后，雷古勒斯发现了一块残破的、长满苔藓的墓碑，上面隐约刻着几行字，但因为严重风化的缘故，那些字迹几乎无法辨认。

　　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块石碑的历史至少有六百年。

　　“原形立现！”雷古勒斯用魔杖对准石碑，轻声念道。

　　两行虚幻的文字立刻浮现在石碑表面：

　　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

　　生于1214年7月12日，逝于1291年5月18日

　　而两行文字中间，则是一个三角形记号，直线穿过圆形，位于三角形的内部。

　　“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找到你了。”雷古勒斯解除了咒语，石碑上的名字又变得无法辨认。

　　他隐约觉得那个三角形记号有些眼熟，肯定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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