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心
【12】
“溪溪！”孟璐急了，快跑两步追上她，“尤溪！你等等我！”
“什么事？”尤溪停下脚步。
“我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尤溪实在不太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我在问你，叫我有什么事？”
孟璐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她的注意力被对方身上的衣服吸引过去，黑色的羽绒服刚及大腿，看着轻薄柔软，领后还有带毛的翻帽，穿着绝对很缓和。
l岛没有冬天，自然也没有羽绒服这样御寒能力强的物资，救援队发放的都是毛毯和绒衣之类的保暖衣服，哪怕穿多几层裹上毯子也依旧冷，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一人发几件绒衣。
海啸来临时留在望海山酒店里的幸存者大部分都保留着从自己国家穿来的御寒衣服，这样的羽绒服并不算多值钱。
孟璐记得自己箱子里也有一件差不多的轻便羽绒服，因为他们出发时京国正好是冬天，来了海国后，她迫不及待脱下臃肿的冬装把它塞进箱子最底层，当时的她有多嫌弃，现在就有多想念那件衣服。
明明都是一个旅行团出来玩的，为什么偏偏尤溪这么走运？赫然间有个奇怪的念头从孟璐心里冒起，荒诞又无稽。
孟璐一个激灵，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发生海啸？”
“你在说什么？”尤溪表情分毫未变。
孟璐看着尤溪，对方眼底有疑惑，有不解，就是没有心虚和慌乱。
是啊，这种事又怎么可能？
她想起自己喊住尤溪的目的，把心里因对方冷淡态度而起的怒意和那点荒诞念头压了回去：“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方子辰就是个中央空调大渣男，我不想再和这两个人住一起了，你是不是住在山北那里？听说那儿都是民宿，条件虽然没有这里好，但是房间很多都空着，我想和你一起过去住。”
“这是你的事，不用和我商量。”
“尤溪！你怎么这样……”
她才拔高的声音又压了回去，语气也愈发柔软下来，“溪溪，我们是朋友，大难当前更需要彼此照顾，住在民宿那里得自己花钱，你也知道我所有财物都在海啸中遗失了。我只是想问你借点钱，或者和你住一间房也行。还有……”
她说着，靠近她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这里有很多吃的喝的，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拿走……”
孟璐这话再明白不过，她没钱，但是想住到民宿区去，所以需要尤溪帮忙，但她也不是白让她帮忙，她可以贡献物资，准备把三个人的物资都拿走。
反正方子辰这会带人去对面了，房间没人。
“如果你物资多，想去民宿区住很简单，现在那里有些地方已经不收钱了，可以用物资代替房费。”
在尤溪看来，孟璐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我还有事，你的时间应该也不多，就不要彼此浪费了。”
说完，她绕开对方穿过大堂，朝酒店副楼走去。
孟璐这才发现，以往异常好哄，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朋友早已成为过去时，现在的尤溪，冷漠又疏离，根本不是她三言两语可以哄好的。
“算了！”她一咬牙，转身朝主楼安全通道跑去。
她时间不多，那个绿茶婊肯定没什么大事，估计一会就会从对面回来，她得赶紧回房间收拾东西，早点走。
尤溪看过原琪三人领到的登记卡牌，所以知道他们的楼层和房间号。
副楼比主楼矮上不少，这栋楼家庭套房少，大部分都是单人间和双人间，提供给喜欢独自旅行的背包客。
因为房间小，被安排在这里的幸存者，大多以一个家庭为单位，没有安排陌生幸存者同住。这使得这里的气氛和环境要比主楼那里好上许多，也更和谐。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
尤溪刚踏上五层的走廊，就听见一片惊呼，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飞快朝楼梯处跑来，半途有人阻拦，却被他挥出的刀吓到，男人一脚踹开对方，抱紧怀里的大包继续跑。
“想办法拦住他！”
“小心！他有刀！”
……
男人挥着刀表情狰狞：“快滚开！”
几道声音同时传来，期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尤溪分辩出这里面熟悉的声音，她侧身让了半步，心念一动，一根三节甩棍自羽绒服衣袖里滑出，她挥手一甩，金属细棍三节全开，她面无表情朝对方脸上挥去。
啪的一声重击，对方见她让了半步，根本没想到她会中途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下被抽个正着。她的力度加上他的冲力，脸上顿时被甩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他哀嚎一声，脚步大乱，尤溪趁着对方身体摇晃之际，再次一棍狠狠抽向对方手臂。
这次对方手一抖，怀里的大包落地，他下意识伸手去捡，被尤溪趁势反折过手臂，一脚用力踩住了手腕。
尤溪伸手，将因为发力追人而牵动伤口摇摇欲坠的原柠给扶住。
“谢谢。”对方唇色泛白，却朝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又欠了你一次。”
片刻之后，在原琪三人的房间里，得到通知过来的林雾处理完原柠腹部的伤，将纱布和工具一一收到医药箱里，“才三天，伤口不可能这么快愈合，下次再逞强就找别人给你看吧。”
“谢谢。”原柠将衣服拉好，朝他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到时我找其他医生。”
林雾被她气笑了，回头看到尤溪：“今天得多谢你，救援队的人说那个是惯犯，海啸爆发后人员都乱了，有两个警局的看守所跑了不少罪犯，因为身份有问题没去资料处登记，这三天也有几家旅馆和酒店发生过盗窃事件，你刚才抓住的就是其中一人。”
如今山上人数过多，事务繁杂，加上限电之后，监控都停了，房间原本的电子门锁不了，被幸存者自己改成各种型号的钥匙门锁，插销锁，或者干脆不锁，有人浑水摸鱼在所难免。
这家酒店的副楼里大多以家庭为单位，女人孩子多，男人少，有时领物资的时候，两个大人一起下去了，独留一个孩子待在房间里看守，有人考察之后就盯上了这里。
林雾在房间待了一会，很自然的和尤溪交换了一些信息，他先说了酒店区的各种情况，最后问了她民宿区那边的情况。
尤溪说的时候，看到林雾、原柠若有所思的表情就有了点预感。
果然，等到林雾离开后，原柠当即提出要转移住宿地。
“钱和物资我们都有。”
原柠看向原琪，“我姐姐这个人比较保守，带了很多现金出来，整理背包时也没拉下。这里人越来越多，加上和外界失联，又突然降温，早晚会乱起来。
救援队的人都是岛上幸存的警察、政府人员凑起来的，人少不说，也没趁手的武器，却监管了如今岛上所有的物资。一旦乱起来，局面很难控制。”
原琪也被今天的事吓了一跳，她今天下楼去领物资，原柠听到隔壁有奇怪的声音就过去看看，没想到那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被堵着嘴绑着手丢在房间一角，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翻取他们的物资。
这个房间住的人之前和他们一起去超市取物，大家都认识，又被分在隔壁，平时小事也会互相照应一下，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
原柠伤口还没好，加上对方拿男孩要挟，她十分被动，让对方跑了，幸亏尤溪出现。
那个男孩手臂上也被划了一道，流了不少血，好在没出大事，东西也没丢。但原琪看着对方就想到了自己儿子，圆圆才三岁半，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虽然民宿区也不见得多安全，但是那里人少，只要给原柠机会好好休养，等她伤口好了，以后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被动。
最终，尤溪带着原琪三人返回了民宿区。
他们离开的时候隔壁的一家三口里的女人听到动静出来过，但只是探出半个头，看了他们片刻问了问要去哪里后又缩回房间，连句谢谢都没有，像是为了儿子手臂受伤流血的事在责怪她没能护好人。
原柠冷笑了声，原琪叹了口气，拍拍妹妹肩膀，背起行李袋，跟着尤溪一起离开了副楼。
原柠三人在原房价的基础上，再加一袋五斤重的大米、一袋火腿肠、五包方便面和十个土豆的价格，换了一间家庭套房的住宿权。
尤溪陪他们过去充当翻译的时候，窝在房间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正抱着不知哪里弄来的破收音机调电台，她也顺便听了几耳朵，外面的情况依然不太好，海国周围的海岛国家甚至再远一点的大陆区都受到了海啸的冲击。
老板和老板娘听得忧心忡忡，于是除了钱，还要求必须得有食物，原房价一天的价格再加上适量食物，那间套房可以让他们一直住下去。
原柠认为这样比较合算，掏出手机录下对方和自己协议房价的条件，然后住了进来。
这间房就在原柠楼下，不过不朝北，而是朝南，也没有阳台，有两扇窗户。
朝北看出去依然是一片漂浮着建筑垃圾和尸体的黑色汪洋，原琪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好，加上有个圆圆，还是朝南的房间好一些。
这家民宿位置委实不太好，至今为止客人只有五楼朝北房间的尤溪、二楼朝南家庭套房的四个京国年轻女人，再来就是住在四楼的原琪一家。
但原柠很满意，这里所有条件都符合她的要求，原琪更满意，因为民宿一楼有公用厨房，里面有厨具碗碟筷，有灶台可以烧柴。
她小时候住在农村，对别人来说万分困难的事于她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于是这天中午，当尤溪看着星屋仓库置物架上前一天吃到一半的火锅，大前天做的培根胡萝卜蛋炒饭，还有旁边软糯喷香的芝士披萨、香脆酥软的炸鸡、刚出锅的东北菜、鲜香麻辣的川湘菜、新鲜精致的寿司、各种卤味、汤面、馄饨、粉丝汤、香辣米线、煎饺……等等等等还没开始吃的各种外卖，纠结今天中午该吃什么时，被裹成汤圆的圆圆迈着小短腿敲开了她的房门。
“溪溪姐姐，妈妈小姨说……想让姐姐一起吃饭饭！”他手里抱了个玩具小恐龙，身上穿着带兜帽的长款羽绒服，小脸暖的红扑扑的。
原琪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哪怕身处热带海岛，之前收拾大背包时也没忘记将几件从国内穿出来保暖衣裤装进去。
她原本大概只是想着被救援回到国内可以穿，没想到误打误撞应对了降温危机。
圆圆中途一度忘记邀请台词，转头看向走廊另一头的小姨求救，最后终于把邀请顺利说完。
原柠慢慢走过来摸了摸圆圆的头：“欠了你几次人情，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想来想去也只能请你吃点热乎的，我姐做了饭，没什么菜，过来一起暖暖肚吧。”
尤·实际上从没啃过干粮·顿顿热乎·胖了三斤·溪只迟疑了两秒就应下：“好，我锁一下阳台，马上下来。”
“圆圆下去等姐姐！”圆圆显然比原柠还高兴，他虽然小，也能觉察出这几天空气里的紧张气氛，尤其今天看到小姨和别人打斗的画面。
今天尤溪下楼吃饭，对他来说就是家里来客人了，是非常开心的事。
原柠和圆圆下楼后，尤溪进房锁上了阳台的门，然后从星屋仓库取了两盒番茄牛腩味的自热小火锅搁入背包。
她之前曾担心过不同世界的产品生产日期产地等标识问题，问过星屋系统之后得知，这些都属于自动屏蔽范围内的，既当末世世界的人看到她原生世界的物品时，一些日期产地数据会自行修正。反之也一样。
这个原理，大概和她给樊琪打电话发消息却被屏蔽掉一样。
楼下的套房很大，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可以供六人坐的长桌。
此刻，桌子上摆了四碗米饭，一碟胡萝卜炒午餐肉，一碟胡萝卜丝炒土豆丝，裹了鸡蛋的炸馒头片，清炒白菜，还有一个紫菜鸡蛋汤。
看似简单的四餐一汤，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大米食用油胡萝卜土豆这些都好弄，但鸡蛋、白菜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类型因为不容易存放，所以存货数量不多，这三天来幸存者差不多只分到过一、两片新鲜的菜叶子，蔬菜汤都是用脱水蔬菜煮的，鸡蛋则从昨天开始就停止供应了。
不过尤溪想了想，就明白这些菜是谁弄到的。
应该是林雾。
他和原柠之间，估计从去超市拿物资开始私下有了一些协议或是合作。当然，这只是猜测，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谁还没个秘密呢？
就像她现在拿出食物：两盒自热火锅、三盒椰子饮料、一大袋子猪肉脯、两个苹果，搁在一旁茶几上说是礼物，她估计原柠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毕竟她离开若娜亚酒店时，就只带了一个大背包。
自热火锅明显不是l岛产物，虽然放进去绰绰有余，但普通人逃难时会捡着最紧要的干货放，自热火锅比较占地方，算不上干货。
可她的离岛计划需要帮手，如果执行她的计划，势必会暴露一些秘密，她这次也是在权衡着试探。
“就过来一起随便吃点，你怎么还拿礼物？”原琪没想太多，看到自热火锅只以为是尤溪从国内带出来的。
这东西往常倒没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就太珍贵了，她想推辞，但尤溪不肯收回，最后还是收下了，心里却默默想着以后煮粥烧饭做热食时，可以给对方留一份。
餐后，原琪要把碗碟筷子之类送到楼下厨房，等到晚上七点到八点来水来电，再把这些洗干净，中午做饭她用的是纯净水，几乎是依着刻度来的，一点都没敢浪费。
尤溪帮着原琪收拾，连圆圆也用纸巾认真的擦桌子。
之后，原琪带儿子进卧室哄他午睡，尤溪主动和原柠提出聊一聊。
“你想自己离开？”原柠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对方想和自己谈物资的事。
尤溪点头：“这次海啸范围远远超出我们想象，与其等在这里，不如自救。”
离岛计划有三个难点：第一：一艘可靠的船；第二：足够他们返回最近大陆的燃油；第三：会驾驶船只以及在茫茫大海上懂得辨认方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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