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苏漓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那可是苏瓜瓜数百年的心血啊，其他宝物都好得，可这蜜露却只能耐着时间慢慢磨，一下子，被这个糟老头一饮而尽了，苏漓怎么能不生气！
“我小气？我一共就这么小半瓶，你全给我喝光了！你还说我小气！”苏漓恨不得化身神龙，给他一个扫尾，让他死到西荒尽头。
不周仙翁嘿嘿笑着，将瓷瓶扔回苏漓手中。“我喝了你的东西，自然会给你报酬的，看看你如今落魄的样子，说吧说吧，要师父帮你忙吗？”
苏漓收回了瓶子，气呼呼道：“谢谢您了啊，当年我遭劫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不周仙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时候我正在太虚之外神游，不知道你遭了这么一劫，等我回来后知道，却是已经晚了，可怀苏不是去找你了吗？”
苏漓的目光从容隽身上扫过，淡淡道：“听这位叫路遥的兄弟说，你这三年都在大荒，难道就没想过来找我们吗？”
“我这不是一直在找你们吗……咳咳……”不周仙翁神色有些尴尬，“只是当初怀苏为了寻你，将天界地府闹了个天翻地覆，由擅自改动轮回，你和他的命数都被天道所匿，我看不到，想找天帝借一下六合镜，那家伙又因为被怀苏打得伤势过重，也隐匿了起来休养，我只好亲自下来慢慢找了……”
苏漓听他解释一番，心里火气稍微平缓了下来，如果不周仙翁所言是真，那他确实也是不易。听到这千百年来神族天界被怀苏弄得很不好过，苏漓心里就好过多了。
“那你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睡着了。”苏漓又问道。
“这说来话长了……”不周仙翁说着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对路遥招了招手道，“小路，我们要说些秘密，你知道了太多对你不好，去帮我买些好酒来。”
路遥乖乖地点点头，刚要转身，又想起一事，顿住了脚步。“可是……周兄，这些日子为了帮你治病我把积蓄都花光了……”路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周仙翁龇牙道：“我又没病你瞎花什么钱，你原来好多钱呢都花完啦？败家子！败家子！”
苏漓冷眼看着，敢情不周仙翁所谓地救人于危难是看中人家有钱啊……也是，出身修仙世家，哪怕被逐出家门，一定也不会少了银钱的。
苏漓默默扔了三块极品龙晶石给路遥，说：“这些是补偿，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这忘恩负义的糟老头了。”
路遥尚未表示，不周仙翁便眉开眼笑地说：“快快快，买酒买酒！”
路遥刚走出房门，不周仙翁便画下了结界，随后懒懒地往床上一靠，目光在苏漓和容隽身上扫来扫去。不周仙翁重重看了容隽一眼，而后神色复杂地皱起眉头。“你……”
“他是我师尊，蓬莱仙宗的容隽真人。”苏漓语速极快地打断了他。她不想容隽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周仙翁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漓，但知趣地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只是朝容隽点了点头。“我家小阿漓有劳你费心照顾了。”
容隽抬手回礼，他虽然不知道不周仙翁的真实身份，但能灌下半瓶蜜露后还安然无恙的人，定然不会是个普通人。“阿漓是我的弟子，照顾她是我分内之事。”容隽淡淡说道。
“弟子啊……”不周仙翁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漓，“似乎不只是这么回事。”
饶是苏漓活了六千年，在感情这件事上也还嫩得跟葱似的，被不周仙翁这么一调笑，也忍不住老脸微红。“就你多嘴。”
不周仙翁轻轻叹了口气：“怀苏也是不容易啊……”
苏漓黯然道：“我自然知道他不易，再过几日，他便能恢复元神了。”
不周仙翁道：“若不是我近日受了伤，其实眼下便能帮他恢复元神。”
“你竟是受了伤？”苏漓一惊，“有谁能伤得了你？”
苏漓虽然从未见过不周仙翁出手，但能与祖神其名，而且活得比祖神还久的老怪物，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不是被人所伤，前些时日感应到山河鼎出土的气息，我便分出一缕元神神游查探，这才陷入昏睡之中。小阿漓，山河鼎，是不是在你手里。”不周仙翁说着，把目光落在了苏漓的乾坤袋上。
苏漓下意识地按住乾坤袋，警惕地看向他：“干什么，又想抢我好东西了！”
不周仙翁笑道：“我是那种见财起意夺人所好的老混蛋吗？”
苏漓一声嗤笑：“你对自己定位还挺准确的嘛！”
不周仙翁默然片刻，轻叹道：“小阿漓，你对我误解实在很大，以后再慢慢纠正你吧，眼下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收服山河鼎的？”
苏漓见不周仙翁确实没有抢夺的意思，这才放松了警惕，把进入山河鼎的事详细告诉了不周仙翁。不周仙翁听完，沉思了半晌，忽地向苏漓伸出手来，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容隽一惊，下意识要拦住不周仙翁，不料不周仙翁另一只手轻轻一推，便轻描淡写将他阻在一层结界之外。容隽微眯起眼，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这貌不惊人的男子，只是一个出手，便显示了远高于蓬莱宗主玄风道尊的实力，让容隽完全看不出他的虚实深浅。
不周仙翁很快便撤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漓。“你换血易骨了？”
苏漓极快地瞥了容隽一眼，然后轻轻点头。
不周仙翁立刻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知道又是怀苏所为，他长长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我只知道，是真龙之血。”苏漓说。还记得当时怀苏师兄笑着说，他是挖了龙族的祖坟。
“是祖龙之血。”不周仙翁说。
苏漓瞳孔一缩，瞪大了双眼。
“你可知道，太虚秘境。”不周仙翁缓缓说道，“盘古开天辟地，乃有三界，但三界之外，仍有许多未知的空间，便是被称为太虚秘境的所在。太虚秘境没有时间，空间亦是变幻无穷，里面最多的便是星墟。原始神族都是星辰所化，而星辰寿数虽然漫长却也有尽头，星辰寂灭，便成了星墟，飘零于太虚秘境之中。因此，有许多人认为，祖神消失，并不是死亡，而是进入了太虚秘境。这六千年来，不知道多少神族乃至龙族都企图在太虚秘境之中寻找祖神下落，三千年前，菩提老祖从太虚秘境归来，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在太虚秘境的某一片星域感应到了祖龙气息，这才引得怀苏前往太虚秘境寻找祖龙下落。”
果然如此……这和苏漓猜想的却是一致，她不禁说道：“可是后来也没听到有祖龙大帝出现的消息。”
“自然是没有了，祖龙并不在太虚秘境之中，但在太虚秘境之中，却留下了她一滴精血，这可不是普通的精血，而是饱含了祖龙精魂的心头血，蕴含着磅礴的能量，这应该是祖龙为自己留下的复生后路，无论是谁得到了这滴精血，都可以脱胎换骨，实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这滴精血引起了无数人的争夺，怀苏以一己之力杀退了无数觊觎之人，这才将祖龙精血带回来，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会把这滴精血用在你的身上。”
苏漓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居然不是普通的真龙血，而是地地道道的祖龙血，难怪，难怪山河鼎会认自己为主，它一定是感应到了祖龙的精血，错把自己当成祖龙了，而祖龙乃是它最后一个主人。苏漓忽地想起怀苏为自己觉醒龙魂的那个夜晚，她在意识深处看到了一双苍青色的巨大瞳孔，那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一想，那不正是祖龙的眼睛吗！
“可是，怀苏师兄不是喜欢祖龙吗，为何用祖龙的精血给我换血，那祖龙若是要复生，岂不是……”苏漓失神道。
不周仙翁苦笑着摇了摇头：“谁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许……”不周仙翁顿了顿，却没有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抬起头看向苏漓，“来日你可以自己亲口问他。方才我查探了你的气息，你距离化龙也仅有一步之遥了，化龙之后，才是你新生的开始，四海之内，亿万兽族，皆会以你为尊。”
苏漓心神震荡，久久不能平复。
不周仙翁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叹息道：“怀苏待你，素来与旁人不同。我归来之后，寻他不见，便去问菩提老祖，菩提告诉我，那日怀苏杀上天界，血流成河，星光黯淡。菩提老祖问他，为了苏漓又是何必，他说，他不能忍受同样的悲剧上演……怀苏曾经看着祖龙丧生，无能为力，往后六千年，他尽心照拂兽族，不过是在弥补缺憾，而对你……我一直以为他为你取名苏漓，是因为在漓江边捡到了你，可是小阿漓啊，你可知道，祖龙的名字，叫青璃。”
“知道，我知道……”苏漓失神地说，“我看过祖龙的回忆，我知道她叫青璃，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周仙翁静静看着她，似乎是在嘲笑，是在悲悯。
是，她不愿去想，不愿承认，六千年来，怀苏师兄心心念念的，是阿漓，还是阿璃？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分外的柔和，她总以为不过是他本性温柔而已，可她应知道，其实不是的。容隽师兄看似冷淡，但其实外冷内热，对空芨山上每个人都有着一份关心，而怀苏师兄，他是一枝柔韧的酥草，孤独地摇曳在天地之间，他恨神族，憎人族，对兽族的照拂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而已，
只有苏漓与别人不同，但也许，这份不同，恰恰是因为她与某个人的相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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